《书评番外合集》迦陵公子

7、我的野蛮夫人（莫大将军番外）

　　他和她的相识，缘于一段……恩，一段不怎么美妙的歌声。
　　他是玖国的将军，奉命去迎接远道前来结盟求和的松戎族长。驻军歇息之时，他到河边饮马，于是就自然而然地遇上了她。
　　听上去这像是一段美丽浪漫的邂逅。她豆蔻娉婷正十三，穿着戎族少女服饰，赤足坐在花海之中歌唱，那双洁白的玉足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拨着溪水，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就像那落入凡间的仙女，只是，这仙女的歌喉实在不怎么……动听。
　　她没有理会他，径顾自地唱完，之后转头，诧异地看着他居然仍站在原地，脱口而出问他：“好听吗？”
　　他无奈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然后老老实实地答道：“不好听。”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能听。”
　　她盈盈笑开来，那紫眸流光，顾盼生姿，一时间迷眩了他的双眼。没等他回过神来，身上却已挨了一鞭。她却嫣然抿笑：“大胡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因为行军在外经常懒得打理，果然是大胡子了啊。于是，他又老老实实地答道：“莫顾冬。”
　　她轻轻念着他的名字，随后又是一鞭子甩来，他这次回过了神，反手一把抓住鞭子，她却也不恼怒，潇洒地一松手，转身离去，风中传来她银铃悦耳的声音：“我叫迦陵，大胡子你可要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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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她时，是在松戎族长的大帐里。她一身华衣，娇艳欲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晚夜宴，载歌载舞，酒酣迷离，她突然提出要献唱一曲。
　　那一刻，他发誓，他绝对看到了松戎族长拿着酒碗的手在颤抖，热情的族人眼中出现了逃避。
　　迦陵公主，松戎王的掌上明珠，大漠草原的第一美女，唯一可惜的，她不是宛转百灵。
　　她忽然凑到他面前，一双紫色眼睛闪着点点泪光，她可怜兮兮地问他：“你要听么？”
　　他不忍看她失望的表情，于是傻傻点头，响亮承诺：“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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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接了赐婚圣旨，在一片艳羡的目光围绕中，他仍然是晕乎乎的。他一直不明白，这满朝文武，少年英俊，他不过一介武夫，年龄又大了她足足一倍，为何这飞来艳福偏偏就砸中了他。成婚以后，他曾疑惑地问她，谁知她秀眉一挑，紫眸微眯，语带威胁，叉腰反问：“本姑娘人间绝色，温柔体贴，端丽无双，聪明难比，你这个大胡子还敢不满意？！”从此，他再不敢提这个问题。
　　他这小妻子平时如猫咪一般娇小可人，但若惹恼了她，却是张牙舞爪，凶悍无比，虽然明知她有时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也百般忍让纵容，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渐渐的，国人皆知大将军英武一世，只可惜却是家有河东娇妻。
　　犹记得，新婚燕尔，他满心欢喜地剃去胡须。她睁眼一看，目瞪口呆，半晌发问：“你的胡子哪里去了？”他挠头憨笑：“你不是嫌它硌人么？”她脸上一红，随即又翻脸无情，凶巴巴地揪住他衣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给本姑娘把它一根一根粘回去！”
　　他常年征战，她也随军不离。唯一一次，是她怀有麟儿，不宜远行。临上马时，她不顾人前，紧紧搂住他脖子，狠狠低语：“大胡子你给我记着平安回来，若有闪失，我便带着孩子改嫁给萍菰族王子，让你地下也不得安宁。”那一次，战况惨烈，他身中流矢，却始终拼着一口气活了下来。他从不畏惧马革裹尸，却不忍让她孤独无依，因为他不能确定，世上是否还会有人如他一般，让她护她宠她爱她，誓死不渝。
　　她平时活泼好动，生麟儿时也是惊天动地。他在产房外围着打转，心急如焚，忽见产婆慌乱着唤他进去。他顿时心往下沉，步步如铅，莫不是她出了意外……她神色疲倦，不复往日的飞扬神采，见他进来，紫眸盈盈，笑得灿烂：“没事，就是想见见你。”
　　她喜欢唱歌，可是歌声却数十年如一日，始终让人不敢恭维。就连亲子，闻她高歌，也是避之不及。诺大的将军府，只有他一人是她的“知音”。她喜欢和他一起在塞外驰骋，和他在河边依偎看落霞夕阳，她轻轻地哼着祖辈留传下来的歌曲，一如他们初见时般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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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以为，自己会走在她的前面，谁知道，最后竟会是他先送别老妻。病榻之上，她仍如年轻时那般絮语，紫色眼眸映着他鬓间白发，苍苍胡须：
　　“大胡子啊，你可知小时候阿娘总吓我说，歌喉若不动听，小心吓跑女婿。”
　　“大胡子啊，你可知你原本长得很俊，这是我一个人的小秘密，我就偏偏不许你剃去胡须。”
　　“大胡子啊，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用鞭子抽你，你可知其实是我逼着父王去向大王请旨嫁你。”
　　“大胡子啊，你可知我生语儿时，生怕这一生再也看不到你。”
　　“大胡子啊，你可知溪边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
　　……

　　她逝之后，他半步不离，守在墓前，将她这一生唱过的所有歌曲逐一低吟。
　　一年以后，他主动请缨，重新上阵杀敌，这一次，他倒在了疆场上，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