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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虚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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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二年十一月,西西里岛。
傍晚时分,巴勒莫港口的人行道上依然熙熙攘攘,行人们仿佛丝毫不在意暴风雨即将来临。天空中摇曳的链状闪光在云层里起伏不平,明明灭灭。时不时有惊雷轰隆隆的炸裂开来。似乎这闪电持续得越久,雷声就越响。
“见鬼。”耳舒拉仰着头看低压的云层,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呢。
狂风把她红棕色的长发吹得飞舞。她的面色有种过于晶莹的白,相貌比四年前更显成熟,褐色的眼睛平静地如同无风的湖面,鼻梁秀挺,绯色嘴唇像是盛开的花。
耳舒拉拢了拢自己衣领,低着头逆风前行。
“砰……”一个不留神,步伐焦急的她撞上前方突然停下的陌生人。
耳舒拉揉揉自己的额头。
被撞到的男人转过身来好像准备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脸色潮红,胡子拉碴,他一手拿着几乎见底的酒瓶一手插腰,不经意间撩起自己的外套露出别在腰间的枪。“看看是谁撞到本大爷,你是没长眼睛吗!”
周围的行人似乎都无暇顾及路边两个人的小摩擦,忙着各自的事情。耳舒拉瞥到这个男人腰间的枪,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不过看在他是个酒鬼的份上就不打算跟他多计较。
男人似乎还准备再说什么,后方驶过来一辆马车逼着大家不得不往路边让道。三三两两的行人被迫挤在一起。耳舒拉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年轻男人因为拥挤不小心碰到她然后急急忙忙地贴着墙跑掉了。
“马车不走主干道,和我们抢什么小路?”拿着酒瓶的男人对着驾车的车夫啐道。
刺耳的叫嚷声伴随着浓浓的酒气令耳舒拉不悦地皱了皱眉,她越过这个男人准备趁混乱溜掉。
“喂。”醉酒的男人调转目光喊住她,男人用似嘲讽又似教育的口吻说:“本来不想提醒你们这些没礼貌的年轻人,不过今天我好心,就当你长个教训吧,看看你的钱袋还在不在!”说完他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了。
耳舒拉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外衣兜。“见鬼了!”她的钱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里面几乎是她全部积蓄!
想到刚刚借着马车驶过的契机故意撞她的年轻男人,耳舒拉回忆着刚才那个年轻人的样子和去向,沿着他消失的路追去。还是她的钱袋更要紧!
短短几分钟耳舒拉已经找不到那个偷她钱袋的男人的踪迹了。她只是一瞥,印象里对方戴着灰布帽子,刻意压低了帽沿,这会五官已经在耳舒拉脑海中已经模糊了起来。不过男人身材格外瘦小,已经到了秋天还穿着单薄破烂的单衣。
耳舒拉眯起双眼,疾闪的雷电让灰暗的天空瞬间昼亮,耳舒拉湖蓝色的瞳仁闪烁着亮光。“这下我好像知道该去哪找人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暴雨也终于落了下来。
耳舒拉往贫民窟方向还没搜寻完几个街道就只能被迫暂停留在一所破旧的教堂檐下躲雨,好在没等太久,雨势渐小。暴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街道上已经看不见人,四周漆黑,只有远远的酒馆里能看见点点暖黄色的灯光,隔着巨大的雨幕,一切仿佛都不真切。耳舒拉收回目光,仰头看着夜空。不管对来到这个时代有多么的抗拒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要等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回去?
耳舒拉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钱袋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让人偷了呢,自己也是要吃饭的人,再说了,找雕金师打造的戒指也放在了钱袋里忘记拿出来了,要知道雕金师可是很难找的。耳舒拉长长地叹了口气。
忽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警惕地转身,盯紧黑暗里的人。
“是我打扰到你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听不出他的情绪。他的话音刚落,黑暗中燃起一簇火焰,就着地上的木头烧了起来。
在火光的映衬下一个年轻男人缓缓走出,他明明步伐稳健,却拄着一根细细的木制手杖,但他过分普通的衣着偏偏又不像一个贵族。他的五官平常,只是双睛里闪烁着过份炙热的光芒。
耳舒拉防备地后退了两步与男人保持着距离。
男人朝她招手,面带微笑着说:“别这么紧张,你可以靠近一点,外面在下雨呢。”
“你想怎样?”耳舒拉用相当反感的语气问男人。
他用手指着耳舒拉,音调高了几分,“无礼。我只是好奇来自北边的你?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耳舒拉冷冷地看着对方没有动,她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心人。
男人显然也不想再磨叽,“你究竟是什么人能说服雕金师给你打造戒指,那枚戒指是什么样子?”
戒指?耳舒拉下意识握紧了手,戒指放在钱袋里已经被偷走了。她皱起眉头,转念一想这个人知道她寻找过雕金师,代表他一直跟着她?
“无礼的人好像是你自己,你跟踪我?”耳舒拉说。
男人不管不顾,“我只想看看你的戒指,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你想要也得看我有没有。”耳舒拉抬起手摆了摆,她这动作在男人眼里就像是刻意挑衅。
男人身边的火堆突然燃起直冲屋顶的烈焰,他的周身也缠绕着淡淡的烟雾。“你不要怪我动作粗鲁!”
“术师?”耳舒拉挑眉。她在彭格列见过太多擅长幻术的家伙,对这早就习以为常。
年轻的术士咧嘴笑起来,白森森的牙齿显得整个笑容格外诡异。他拄着手杖轻轻敲敲地面,火焰回落瞬间扭转,扑面而来的满是幽暗的绿色藤蔓,弯弯绕绕地快速朝耳舒拉袭来。
“啧……”耳舒拉连忙闪离教堂往道路中间跑去,藤蔓击中支撑屋檐的石柱,瞬间粉碎。
耳舒拉蹲下身,抽出长靴里防身用的匕首,切断不停扑面而来的藤蔓。“没完没了。”耳舒拉嘀咕完立马跑到街道拐角处,不停闪避。
无人的夜晚,连她逃跑的痕迹都显得十分清晰。
只是因为雕金师的缘故所以才引起了这术士的注意吗?耳舒拉无法详细思考,她的呼吸略微急促,一边留意周围,尽量避开一栋栋紧挨的居民楼。直到绕进一个小巷,两边都是废弃的空楼,耳舒拉才停下。
黑暗的小巷里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没用的,再怎么逃跑都是没有用的,呐,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男人堵在小巷的出口,然后一步步走进来,高举着手杖,自己躬着腰,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弧度。
耳舒拉转过身,把匕首放回去,一只手背到身后握紧腰间细长的锁链,她微微抬起头,宽大的斗篷几乎遮住了她半个面孔,要打破这幻境必须要先击败这个男人。她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术士。暗绿色的藤蔓都被耳舒拉灵活的躲过,毫无阻拦一般直冲着术士而去。
这狭窄的小巷也让这术士困在其中。逼近的瞬间,耳舒拉抽出手中细细的银色锁链朝男人挥去,像是能划破空气一样的攻击直逼术士的脑袋。有一瞬间这男人未反应过来,步伐凌乱地后退然后急忙挥杖抵挡攻击。
周围的藤蔓顺着墙壁急剧而下,将这小巷包裹成一个暗绿色的牢笼。
耳舒拉仰头,这术士知道自己挡不住近身攻击,所以不停制造出格挡物阻止耳舒拉近身。
“术士都是用这种把戏吗!没有一点新意!”耳舒拉鄙夷道。手中的攻击未停,手中的锁链顺势而动仿佛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切断了墙壁上的藤蔓。
术士不停修复这幻境,又要留意不让耳舒拉近身,终于有些不耐烦,气嚷着:“你太小看我了!”他持着的手杖顶端发出幽暗的光,周围的藤蔓迅速萎缩,高墙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篇宽敞的大厅,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周围宁静的不像话。
“幻境会呈现出你最不想看到的、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术士的声音充满整个大厅,咯咯的笑声时隐时现。
阳光忽然消失,下一秒熊熊的火焰包裹了这里,连接大厅门口的是一条长廊。
耳舒拉猛地瞪大双眼,从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她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