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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桃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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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邬诚被鸟群的鸣叫声吵醒,揉揉眼睛坐起来,看到对面床榻上的人早已不在。阳光从敞开着的窗棂射了进来,昨日淅淅沥沥的春雨是早已停了,只有挂在碧绿枝叶上的雨露晶莹透亮。
披了衣裳出来,邬诚老远就看到了立在山岩上的凌晔。他只穿了一件薄衫子,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已被山风吹得凌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你还好吧?风大,别站在那里,小心着凉。”
邬诚皱皱眉,向他走去,昨夜两人的争吵和凌晔明显地借酒消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挥之不去。今天早上起来,头还疼得厉害。却见凌晔忽然转过头来迎着朝阳对他淡淡一笑,仿佛冰山乍融,春暖人间。他一时不觉痴了。
“你看!”
顺着凌晔所指望去,山下碧林丛中,却见朝霞一片,若浮云浮于碧浪之上,细看却是一片桃林。
邬诚一见,笑嘻嘻道:“怎样,没骗你吧?我早说这里是桃源。”
凌晔不答,拉着他飞奔而下,落入桃林,只见昨夜春雨一润,今晨山风一吹,到处落英缤纷,又有那众多嫩蕊,吸足了雨露,迎着朝阳正待怒放。两人看得兴起,不禁开始攀枝折蕊,互相打闹。两人皆是少年性情,少不得造些罪孽,那凌晔却还不尽兴,又故意将地上落英践踏。邬诚性情忠厚,终是看不过去,皱起了眉头。凌晔却看着他浑身落满花瓣的样子,大笑起来,直笑得全身发软,靠着一棵桃树慢慢滑了下去。
邬诚听他忽然没了声响,急忙找过去,却听他轻声道:“整日里看他们这样打闹,原来却是这般有趣。”
“呃?”
凌晔忽然捉住他手腕,“走。”
“去哪里?”
“日头不早了,当然是去耕地播种。”
邬诚自认体力过人,把一切重活揽下,只把洒种这样的轻活交给自小锦衣玉食的凌晔。却哪料到凌晔玩心不改,一面胡乱洒着种子,一面却拿脚将土地踩得结结实实。在若干次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吴祖山上空终于爆出一声惊雷:
“凌晔!!!!!!!!!!!!!!!!!”
却听那始作俑者仍笑嘻嘻道:“生气会变老哟,大叔!”
离耕地不远的山林中,邬诚擦一把汗,从一个白布包中掏出两个馍馍,放在一旁的火堆上烤着,不一会儿林子中就充满了熟麦香味。
他回头看一眼呆呆望着火堆的凌晔,后者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
“你就这么把事务扔给小狮子一个人,能行吗?”
凌晔的眼神一瞬间变地犀利,“我早说过,不要提他。”
邬诚手一抖,一个馍馍掉到火中,“啊,我,我是说弘盛太子这几天找你一定找疯了……”
凌晔站起来向外走去。
邬诚忙追上来,“喂,你去哪儿?先来吃了午饭,你早饭还没吃呢!”
“没胃口!”凌晔头也不回。
“好,好,”邬诚一把拉住他,彻底投降,“我去给你打点野味,好不好,小王爷?”
天!他究竟是师兄,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却见他忽然浮上一个顽皮的笑容,“我们捕鱼去!”
青山碧水,修竹蓑笠。斜阳西下,一小筏在浅水处停住。
身材高大的少年忽然举起双手:“抓到了!抓到了!”手中的一条红鲤鱼兀自在挣扎。
“邬诚!”
身后突然一声大叫,他刚一回身,一个浪花向他扑来,立即溅得满身满脸的水。
“凌晔!”将鱼丢进桶里追过去,凌晔干脆跳进水里,撩起溪水泼过来。
春日里的山泉冰冷刺骨,邬诚大惊,“快上来!你会冻伤!”
凌晔却大笑着跑开。
邬诚急了,跳入水中追过去,凌晔还要挣扎,却被高大的邬诚一把抱住,再也动不了。他索性不动,是真的乏了,靠在那宽大的胸膛上,真的,好象是在父亲的怀里呢。
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吧!
邬诚忽然觉得怀里的人在颤抖,忙扶起他,却见凌晔早已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凌晔师兄?”
凌晔推开他,淡淡道:“那些鱼,放了它们吧。”
回到他们暂住的草堂时已经很晚了。借者月光,凌晔见到聊作书房的草房里花瓶中赫然插着一枝梅花。
“师弟,今天累你了,你先去休息,我还想看一会儿书。”
“那,我陪你。”
“不必了。”话音未落,他已飞身入书房,将门关上。
直到确定邬诚已经离开,立在房中的凌晔才缓缓跪下:“弟子拜见师父!”
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正是外出云游半年的梅居山人。凌晔扑进他怀中,月光下他历经沧桑的脸上尽是慈爱。他伸手轻抚爱徒的背,手指却突然抚上凌晔背上几处大穴。
“师父!”凌晔愕然地抬头,只觉几股热浪涌进体内,沿着七经八脉游走。
耳畔突然响起师父的声音:“不要慌,与师父配合,吸纳这些真气!”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黎明,晨曦的微光透过薄雾。
凌晔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情气爽,精神百倍。却突然发现坐于一旁的老人,不觉大惊,师父在一夜之间竟似老了几十岁。此时他跌坐在一旁,气喘吁吁,俨然一个衰弱的老者。
凌晔跪在他一边,含泪道:“师父,你怎么了?”
梅居山人笑着扶起他,“凌晔,听我说。你从小聪慧过人,自从跟随我以来,进步神速,如今,文,为师已无可相授,武,却不是朝夕促成。昨夜为师已将毕生修为悉数传授于你。剩下的,只有你的心了!”
“师父,你……”凌晔惊叫道。
梅居山人握住他颤抖的手轻叹一声,眼中却是不忍,“你告诉为师,是要打算在此地过一辈子吗?”
凌晔点点头,“我再也不想回去!”
梅居山人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却是一个玉连环,交于凌晔。
“这是什么?”
“这是,魏侯与你母亲的……遗物……”
“什么?”尚未明白师父所说话语的含义,永明王只觉一阵恍惚,仿佛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梅居山人忙上前抱住他。
凌晔只听得一个声音在耳畔回响:“孩子,速回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