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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烙刑 ...

  •   这南国之春,自是与北国不同的。卫都定祥尚在冰天雪地中时,南朝却是一夜春风,绿遍汀岛楼榭,吹开万紫千红。与北卫相比,这儿似乎永远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永明王是小孩性情,虽一来便以“和睦”为由与其他属国入质的王子储君一起软禁在这小小的番院,却依然对春天里突然出现的恁多物事激动不已。
      却说这番院,是唐定帝为安置降国人质仿效前朝专门修建的,大约相当于一处豪宅,却安置了来自各国的十几个王子贵人。内中置一番官名唤行失的,专管诸储君王子的举止饮食,说的难听点就是看守。而这行失最是好财暴力,诸王子见性命前途都系在他身上无不倾囊结交,那人却又有一外号“刑施”,是说他对看不惯的人动辄施以私刑,即便是某国王公贵臣也难逃脱。礼部和鸿胪寺对这行失的恶行虽有耳闻,却是睁只眼闭只眼,难得有人管得住诸番王子,又不必自己亲做恶人。诸王子既入唐为质,一切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不敢有半句怨言。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春。
      清明这日,番院破例允许诸国储君外出采购。本来采购一事,不须王子们亲自出马,但采购不过是个借口,难得有机会暂时脱离这沉闷的番院,忘却身为人质的苦痛,他们又怎会将这有限的名额让与他人?
      永明王年龄最小,最是沉不住气,天刚破晓便溜了出去,直至月华初上才回到番院住所。却远远看到一单薄的身影立于晚风中,翘首期盼。
      “婉妮?”
      这侍女婉妮原是他从卫国带来的,当年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见到凌晔回来,忙奔过来,
      “殿下不好了,长亭(魏灞的字)叫捉去了。”声音里却带着哭腔。
      永明王见她两眼红肿,发髻凌乱,心下一惊:“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婉妮只是哭,却说不出话来。
      永明王心中焦急,顾不得再问,向中庭奔去。还未至中庭,老远见到行失父子正将一男孩绑在廊柱上,一边的火盆里一块块烙铁已烧得通红。
      “住手!你们做什么!”
      永明王飞奔上去挡在好友面前。
      “做什么?”行失笑着走向前,永明王下意识地护住身后的人,“这小畜生打人!大人你管教不严,改日再说,今天就叫他尝尝活活抽死的滋味。”
      “呸!殿下,他们欺负婉妮姐姐。”
      “嗯,殿下?在这里只有陛下的皇子们才能用这个称呼,你算什么东西?来人,用刑!”
      一对凶悍的看守上前。永明王双眸中闪现着冰冷的火焰,丝毫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还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吗?在这里你们连我行失家的狗都不如。”他放肆地大笑着,然而下一刻他却被激怒了:面前的孩子竟没有恼怒,而且还不卑不亢地冷冷地注视着他。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他心中慢慢形成。
      “今天老子非要抽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除非……”他满意地捕捉到永明王眼中那一丝的动摇。
      “除非你求我!”低下你那骄傲的头颅,跪在我的脚下!让我把你小小的自尊碾碎!“跪下求我!”
      “不,不要!别忘了我爹的话,你是卫国的殿下!”
      行失冷笑一声:“行刑!”
      一双大手将永明王推开。随着长鞭的飞舞,鲜血飞溅。
      “此话当真?”永明王突然大喊,冷冷地盯着行失。
      觉察到猎物的动摇,行失嘴角绽出一个轻视的笑,“当然!”
      “不!”
      身后长亭的喊声响起,随即变得很轻很轻。还只是孩子的永明王也许并不知道尊严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此时的他知道,在他双膝触地的那一刻,心的深处有什么东西破了,随即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散到了四肢百骸,沁入骨髓,那种滋味很苦很苦,苦得好象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行失看着跪在面前的永明王愣了一下,也许是他答应得太容易了,一股无名业火突然蹿起,他抬脚将永明王踢了出去:“下贱的东西!”
      凌晔的头碰在石阶上,一股甜腥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殿下!”魏灞惊恐地喊着,却苦于被缚无法动弹。
      行失还是不解恨。他扯过永明王,用力一拉,劣质的衣衫应声而裂,露出孩子莲藕般白嫩的肩头。他顺手抄起火钳,将烧的通红的烙铁按向孩子的肩头。
      “啊!!!!!!!”
      凌晔全身一僵,肩头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一阵冰冷从身下慢慢传来,一切都变得昏暗飘渺,只有冰冷与烈焰一起折磨着他。
      魔鬼的声音从无尽的黑暗中传来:“天生的奴才胚子!……就让这奴才的标记永远烙在你身上,让世人看清楚吧!”

      “他以为他是谁?天生高人一等吗?”
      “整天摆张脸给谁看!还不如行大人家的一条狗!”
      人性天生是势利的吧?年轻气盛的诸王子王孙们尚不懂同病相怜的含义,却先学会了趋炎附势。当着行失的面,众人竭尽讨好奉承之能,将扶着永明王的一行人挡在路中间。领头的赫然是块头最大的楚王孙从善。
      “你们!滚开!”愤怒到极点的魏灞像一头红了眼的小狮子一样要扑上去,挥出去的拳头却被阻在了半空。
      “凌晔?”男孩吃惊地回头。
      “他说得对,我们在这里永远是奴才,是狗!”
      “凌晔……”
      永明王淡淡地扫了一眼众番国的储君:“可是他们的境遇又比我好到哪里去?”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凄然而高傲的笑容展开在孩子的脸上。
      魏灞的心一阵抽痛,冲上去抱住他:“殿下,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我发誓……”

      第二天的太阳依旧清新。
      昨天夜里折腾得晚了,魏灞他们睡着还没有醒。
      伤口一直疼着,昏昏沉沉却无法入睡,永明王不想惊动别人,一个人推门走了出去。
      撩开帘子,明晃晃的阳光扑面而来,晃得眼前一花。
      “喂,早安!”
      眯起眼,永明王看到铺满阳光的天井里,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子披着阳光对自己微笑。他头发微卷,有些凌乱,却镶着硕大的宝珠,身上的箭袍,身后的披风无不是最上等的料子制成。看样子他不像是刚进来为质的某国皇室。
      “听说昨晚这里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你知道吗?”
      永明王心头一痛。
      “你是谁?为什么能进到这里来?”
      那男孩笑了,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
      “我当然能进这里来。不仅这里,天下所有的地方只要我愿意去,没人能阻挡。因为,我是大唐的太子!”
      春日煦暖的阳光洒下来,晃得天井里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蓝紫色的男孩朦胧到不真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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