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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撒网·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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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五
一剑风徽这个名头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无梦生也是知道的——
据说当年军校毕业的杜舞雩随着维和部队离开苦境,曾经战功赫赫,一剑风徽的名号也就是那时流传开来的,然而几年后,杜舞雩不知为何突然退出了军队,在一个战火方息的地域就此销声匿迹。
如果眼前这人是杜舞雩无误,那也难怪会熟悉警校所教的套路。
一声轻响,杜舞雩将手枪扔在了身后书桌上,推远后重新看向无梦生。
这个动作摆明了是放弃抵抗和防卫,无梦生皱着眉,但与其手臂肌肉紧张僵硬,倒不如顺势放下手枪,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并没将枪彻底收回腰间枪套。
“感谢信任。”杜舞雩的话中听不出太多的感情,但多少有几分欣慰之意。
“你是这里的人?”
杜舞雩点了下头,沉声道,“或许你会更熟悉这个名字——灭徽死印。”
无梦生的眉蹙得更紧,手下隐隐握紧了手枪,准备着随时出击,“逆海崇帆四印元老之一的死印。”
重复身份这句,其实是说给天踦爵听的。无梦生现在隐隐纳闷,从他进房间遇到人开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天踦爵那边居然一句指示都没有?这并不符合天踦爵的一贯作风,要知道往常只要带着耳机,天踦爵那边就会给他安排路线以及告诉他如何避险之类,一连串指示吵到他头疼,能喋喋不休一直说到任务结束。
只是不可否认,它们确有其用。
难道,那边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情况……?
似是看出无梦生的疑惑,杜舞雩又道,“这房间有信号屏蔽设施,如果你有和别人通讯,他们现在听不到你的任何声音,回去吧,这地方对你而言太危险。”
无梦生皱眉想了想,斟酌着字句,“只是对我而言么?”
“尤其对你而言。”
所以果然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转念一想,无梦生自认迄今为止从来没接触过逆海崇帆的一分一毫,没道理被一个如此庞大的邪教组织无缘无故列为目标吧?
“理由?”
“并不重要,人若是有所求,便会有弱点,有弱点,就会被别人趁虚而入,进而纳为己用。”
“哦?”这话中意有所指,冒险而来求的是什么,无梦生心里自是清楚的,而杜舞雩如此回答,倒像是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一时心里多少有些躁动起来,破口而出道,“翠环山孤儿院,你知道?”
杜舞雩点了点头。
“很多年前,那儿发生了一场火灾。”
杜舞雩又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原委。”
这次杜舞雩并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看着无梦生,半晌,神色由原先的繁复纠杂,渐渐弥漫成了一股淡淡的凄色,他缓缓地道,“你在乎的,想知道的,到底是火灾的原委,还是火灾中消失的人?”
闻言,无梦生心底一震,禁不住一阵狂喜心跳加速——毕竟这么多年,并没有人可以直面他这个问题,而杜舞雩肯,并且显然是知道些内幕的!
勉力按捺住内心激动,无梦生呼吸急促却强自稳定心神,可眼角仍是隐隐渲上一抹湿意,“有区别么?”
“有,一个是追溯过去,一个是探究当下,另一个是把握未来。”
无梦生一愣,明明杜舞雩给出的题干只有两个设问,为什么答案却有三个?
“队长有何指示?”
鷇音子这句话说得平淡,但天踦爵分明从中听出了些无可抑制的愤怒意味。
天踦爵摸了摸下巴,像是在点评一杯茶的好坏,点着头道,“嗯,这是个好问题。”
场面有些不可控,这群白光下人模狗样的一群人似乎是被黑暗打回了原型,近乎疯狂的竞拍现场人声鼎沸,让天踦爵隐隐有一种遇到一群白日人形晚上化妖的鬼魅魍魉之感,不禁脊背一阵发凉——
台上这孩子要是落入他们之手,只怕下场就不是凄惨那般简单了。
心思把定,天踦爵纯然一笑,一手搭上鷇音子肩膀,好兄弟一般将人勾了过来,“救人。”
“救几个?”
鷇音子近在耳侧的声音听起来迷之自信,仿佛只要天踦爵现在下令,就是让他把这里夷为平地都不在话下!
天踦爵转头对他笑道,“这还用说?你去救我的亲亲胞弟,我去救你儿子。”
鷇音子一本正经地回了句,“那不是我儿子。”
“哦,没关系,就当是好了,”一顿,天踦爵收起玩笑的调调,语带担忧,“敌人主力应该在这里埋伏,而无梦生那边已经很久没动静了,我觉得这房子没那么简单,里面工作区可能有信号屏蔽。”
但听起来,至少天踦爵不是六神无主,反而有些把握和底气。
鷇音子挑眉,“你有什么后手,现在可以使出来了。”
“哎呀呀,”天踦爵听罢摇了摇头,虽然有那么一股子恶作剧被拆穿的泄气失落意味,人却是勉为其难地坦诚道,“就如你所愿吧。”
语罢,天踦爵摸出手机,呼出拨号界面,长按了一个数字。
台上聚光灯登时一灭,只听天花板有很大的水声,水淋到身上,还在黑暗中的一群人立刻开始慌乱,周围一片惊叫哀号,显然有人被绊倒还被踩到了。
“走九点方向应急出口!”
天踦爵话音还没落,鷇音子已经不在他身旁了。
“开灯!开灯!灯控傻的么?!”
拍卖师在台上抱着麦克风狂喊,但立马有气急败坏地叫喊声从后方传来,“开关失灵了!”
天踦爵嘴角噙笑,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同时听声变位,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直到摸到离拍卖台较近的地方,这才从口袋掏出一只怀表,打开后对着表盘说话。
“计划改变,有兴趣配合我营救一下台上这位小朋友吗诸位?”
说时迟那时快,但闻不远处一声短兵相接的清脆金属声响,随即是折扇打开的豁然之声,一个略带些闷软又很兴奋的声音道,“北仔尾了!”
“九千胜是我的——”
四周昏暗,天踦爵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但见依稀白衣一闪,紧接着又是一声金属铿锵之声,天踦爵突口而出,“绮罗——”
“快带他走!”
怀中被塞进来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还不停挣动,又捏又掐,最后干脆咬了天踦爵手腕一口!
“哎哟!我可不想当吕洞宾——”天踦爵忍着疼将怀中的小鬼束住,不让他乱动,“嘘,别动,哥哥我是好人,是警察。”
闻言,小鬼果然不动了,愣了两秒,随即居然像个章鱼一样死死扒在了天踦爵身上,小孩看起来瘦弱,竟是搂得天踦爵觉得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出,险些背过气去。这孩子就像是在洪水中几经没顶的溺水者,慌乱中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浮木,活下去的希望尽系于此,由不得这孩子有半分松懈,唯有牢牢地抓住抱紧、再紧、更紧!
孩子紧紧贴在天踦爵胸口的身体瑟瑟发抖,声音闷哑发颤,却是清晰无比地反复念道——
“救、救——”
天踦爵一愣,瞬间萌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表达完完全全的依赖了,无梦生也只有儿时才会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受委屈了还会讨他抱抱,但那会儿有的只是一种温馨,而此刻,眼前这孩子因绝对恐惧而产生的依赖竟是让他隐隐心痛,压得他一时喘不上气。
“舅舅?我可不是你舅舅啊,”天踦爵将小孩子牢牢搂住,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故作轻松地笑道,“你要叫我哥哥,等出去了补给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