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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金丹 ...

  •   诗诗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梦里的画面却那么清晰,他额上的汗,他口中呼出的汽,他紧锁的眉头。她睁着眼,他闭着眼。她无法判断他是陷入痛苦抑或欢愉,她只知道自己所有的痛楚都被一股温和的流水抹平,汩汩暖流浸润她的身体,滋养她的经脉,修复一切损伤。
      这一次,心魔没有来侵扰她。
      真元在丹田内打着旋,围绕着新生成的金丹。她的金丹在心法的引导运转下,持续吸纳着异体真元,迅速将之同化。那种柔软舒畅的感觉,就像在云中飘荡。她不是第一次沉迷其中,所以当她神智逐渐清明,她很快就竭力推开了仍伏在她身上的文珺。
      诗诗眼前突然一黑。她强自镇定,循着他紊乱气息,伸手摸到他额头。不消片刻,她的视野就再次清楚起来。
      “金丹中期……”她几近颓丧的道。
      文珺深吸口气,慢慢从迷蒙中回复。听到她叹息,他忍不住笑了。
      “修为值什么呢,你想要,拿去无妨。我修道,从来不曾寄望升仙,只是为了追求心里安宁。如果能满足你的需求,能让你快乐,那么,我也就非常安宁了。”
      他揉了揉眼睛。“唉,飞升或永生,我觉得好遥远。就算曾经有人赞我仙骨之资,也不过说出一个微渺可能。求仙之道,像我这般心性绵软,真的能走到终点吗?”
      诗诗定睛看他,惨白的脸色不能掩盖他的俊逸。她一直认为他内心无比坚毅,原来也会有那种不自信么。
      他挣出一点力气调笑:“只羡鸳鸯不羡仙,原来是这么回事。再多来几次,我也不怕了。”
      她嗔怒的瞪着他,眼波流转,妩媚慵懒。他禁不住心跳加速。“别生气了,虽然那样看起来很美,很诱人。”
      诗诗的粉颊立即涨红。她匆匆拉起衣服穿上,并积极转移话题。“外面,好像平静了些。”
      “是啊,似乎没听到过多惨呼和鸟鸣了。”
      文珺一骨碌爬起,速速整理衣衫。诗诗移开视线,这才发现他们置身于一个约莫一丈内径的半圆丘状物中。岩壁是花岗石,坚硬无比。她模模糊糊想起,那时她身负重伤,有些意识涣散,只记得文珺是拆了人家的祭坛……
      “呃,有点对不住这里主人。我好像读过,这种形状的祭坛,是某类信徒崇拜的至圣所。”
      “已经毁了,就没法子了。”文珺摇头。“是个普通大户人家,在家自建的石坛,应该不至于太……总之,不会比性命更重要。”
      的确如此。诗诗暂且释然。文珺则问起她结丹的情况:“大概只花了三个时辰不到,是不是仓促了些?境界已经稳定了吗?”
      诗诗的答案是一切都好。除了他损失不少……但目前不是委屈的时候。天色正在变得暗沉,是太阳终于要下山了。金丹修士视夜如昼,比起某些夜盲或者习惯夜间休憩的禽类来说更有优势。因此,他们打算至少等夜幕完全降临后再去试探外界情况。好歹当下他们还是安全的,甚至可以再多等等。
      诗诗说起当时冲动,救人导致自己严重受伤,不免有些懊恼。“我那会儿可真是什么别的也不想,就想帮帮她……”
      文珺理解的抚摸她的背。“做了就不要后悔,修士求道问心,当该少一点瞻前顾后。”
      “不知道那个小女婴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她平安无事,之后又能顺利被人发现救起。”
      “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有遗憾。”文珺叹气。
      诗诗捕捉到了他的一丝低落,转而安慰他。“其实你不带上她是对的。我们狂奔逃命,她一个普通人,还是婴儿,很容易在那样急速的情形下丧命。”
      她凝视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也已经尽力了,不要再有遗憾。”
      文珺愣了会,突然笑道:“好,我会的。”
      他在乾坤袋内掏了掏,翻出一块玉简。“达到金丹期之后,可以祭炼本命法宝,可以学习更多威力巨大的术法了。可惜,我结丹后并没有回过宗门,也不会祭炼本命法宝;至于高阶术法,时间有限,只自学了一项“朝云暮雨”水系法术,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学习术法么……
      诗诗接过玉简,神识探入,感觉识海中浮现一个女子玲珑身影,她翩然起舞,形貌时时变换,忽而轻云,忽而雨滴,忽而游龙,忽而飞鹤。诗诗目不暇接,一时竟有些头昏脑胀。她揉揉额角,文珺轻拍她的背,道:“别太勉强。高阶术法不同那些基础法术,讲究‘了悟’,学习过程对神识负担极高,不是一下就能适应的。”
      诗诗默默点头,听文珺耐心讲解:“‘朝云暮雨’乃是一组攻守兼备、自保为主的术法,强调自身变化,如行云流水,状似变幻多端,其实内在稳定。遇到外界压迫或损害时,转化身体,再调动水真元以缓冲,从而逃离危险;但攻击方面,却只能后发制人,利用灵活动作,将对手施加的破坏力量挪移回去。‘荧惑’那样的法宝也可以反弹攻击,但是直接反弹,对撞凶狠,缺乏柔韧性;当能力不足时,驾驭法宝不顺利,可能仍然被重伤……”
      诗诗打断了他。“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学会的。”
      她已经听明白,这样的法术,更适合她这样的弱者自保。对于阳性体质为主的文珺,其实术法循“刚强”一道更常见。他一定是为了自己,才刻苦钻研“朝云暮雨”。诗诗对于高阶术法,了解甚少。她曾听师父说,那之中绝大部分,都是用于修士争斗打架、尤其是金丹元婴期;若是修为太低,根本无法控制,若是能进阶化神,一力降十会,根本只需比拼绝对力量;末了师父还嘲笑,修士表面说一心向道,其实更在意利益和资源获得,好似这般就能更有希望飞升。
      诗诗叹口气,暂且放下杂念,再次屏息阅读玉简。文珺本欲制止,见她眼神坚定,只得放弃。
      诗诗这回尝试得更久些,而且克服了那头晕目眩,能够心平气和观赏幻影飞舞了。眼见入夜渐深,她和文珺决定仍然依照原来计划,赶紧出去寻找步桦庭。
      令他们高兴的是,经历半日混乱,当下织羽城的空中结界已被修复,只是,此次灾劫,城中低阶修士和普通人可谓损伤惨重,到处血迹斑斑,哀恸哭声。诗诗简直不忍细看。揽月宫主并非良善之辈,她早就清楚;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肆意妄为,视人命如草芥,只为对付罗刹海一行,就毫不犹豫伤及无辜。
      看这架势,揽月宫主应当早已离去。那么她是达到目的了吧?
      文珺也想到这一点,有点焦虑不安。“步师妹,不会被牵连吧……”
      不能苛责他悲观,在化神修士冷酷无情的威力面前,一个小小金丹能抵挡什么?万一步桦庭真的找到了汪越,又恰好对上揽月宫主的话——
      差点忘了,还有方心芽!她也是揽月宫故旧之人,有她在的话,会不会又有别的变故呢?
      越想越紧张,诗诗紧跟文珺,加快速度,四下搜寻失散的步桦庭。没有确切目标,他们只能以住过的客栈为中心,一圈圈向外探查。
      途经一家医馆,他们发觉气息有异。人言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们总算是幸运的,很快就在那屋子的地窖口碰到了浑身戒备的步桦庭。
      她见到他俩,也是大吃一惊。她立在原地,挡住地窖口,双手握拳,周身防备姿态,好像她面对的,并不是自己亲密的师兄和他的妻子一般。
      文珺和诗诗面面相觑,短暂的疑惑后,两人同时醒悟——恐怕还是与罗刹海之人相关?
      对视半响,步桦庭终于泄了气。“对不起,汪越、那人藏在里面。”
      “他受了重伤,正行动不能。揽月宫主杀了他的所有随从,仅仅他凭借本命法宝自爆,暂时逃脱。元婴圆满跌落元婴后期,甚至还有继续掉阶进而丧命的趋势,我,我不能不管他。”
      “我的母亲也在,她很幸运,我赶到时,监视她的人死了,她却被他留给她的‘真木假身’救了一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决意要照顾汪越,替他寻药。”步桦庭喟叹连连。“她那么弱,我怎么能放心……”
      诗诗心里揪得慌。在她听来,步桦庭父母的关系实在纠结,而方心芽一门心思关注着那罗刹海邪修,多少有些伤那耿直女儿的心。况且,揽月宫主正追杀他,对于步桦庭和他们来说,这时跟他扯上关系无疑危险得很。经此一役,她已经清楚认识到揽月宫主的残暴无情——对于一个化神大能来说,或许普通人或低阶修士都与蝼蚁无异?就自己和宫主那些少少渊源,恐怕并不能让她在复仇路上另眼相待。
      而邪修毕竟是邪修,为恶已成习惯,就算是妻女,亦非不能利用或抛弃。何况她和文珺与他毫无干系,靠近这样一个人,还是元婴修士,即便他现在受了伤,也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但是,怎可以丢下步师妹一人在此?
      诗诗轻扯文珺衣角,他皱着眉,对步桦庭道:“你这么做,极为危险。他虽然……是你父亲,可是邪修往往六亲不认,不能仅依靠这点血缘就贸然信任他接近他。况且,他是揽月宫主的目标,既然没死,多半还会引来追杀,到时你要怎么办?”
      步桦庭垂首低声。“我,都知道。他从未养育我,我大可离他远远的;他也根本不是什么良配,可是,母亲就是不肯随我离开。”
      闻言,诗诗和文珺对视一眼,均大感无奈。方心芽算是受害者,还是揽月宫旧人,就算不看在步师妹份上,他们也要尽量救助她才好。只是,步师妹心软,他们也不好直接说出“打晕带走”这种不尊重的话——何况她好歹也还是个金丹修士呢。
      两人对视半响,终于还是文珺开口,斟酌着询问步桦庭:“师妹,我们是否可以设法,勉强带你母亲先躲避些?”
      毕竟,不能为这样一个人,赔上自己性命啊。
      步桦庭简直要哭出来。“我也想的,但我多说几句,她就发了疯一样,拿自己的命威胁我。我根本控制不住她。”
      文珺点头。“要不,我们三人一起试试?”
      步桦庭摇摇头,却突然被诗诗吸引,转而看向她。“啊,冯姑娘,你已经结丹了!恭喜恭喜,这样险恶境地,还能有如此成就,了不起。”
      她的阴霾似乎被扫去几分,诗诗却十分尴尬,心想要不要告诉她实情。不过不用她犹豫,步桦庭自己也发现。“只是师兄……?呃,我们还是商量下?”
      他们几个还没多讲几句话,就听地窖内传出一声女子惊叫。步桦庭紧张得一跃而起,直冲进去。通道狭窄,文珺和诗诗只能跟在后面依次通过。匆忙进到其内,就见到一个女子站在角落,发髻散乱,面色苍白,在昏暗灯火照明下,可以见到她嘴唇不住颤抖。步桦庭则来不及解释,正急急的检查四周。地上可见一些织物铺散,几个药瓶倒在旁边,颇为凌乱。
      但,这里统共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诗诗心念一动,望向文珺。他似舒了口气,果然像是猜到了什么。既然暂时没有危险,他们也不多言,静静等着步桦庭忙碌。
      步桦庭问那女子:“母亲,你确定你睁眼时他就不见了?”
      那女子细细回了声“嗯”。步桦庭自言自语道:“我就在唯一出口处,没有离开……这里泥土,还残留一点儿气息……”
      照此推断,结论应该很明显不是吗?一个元婴修士,想偷偷溜走,完全可以不惊动几个金丹们——即使他也许受了重伤。
      “土遁,他逃跑了。”终于,步桦庭怅然道。“不管不顾……独自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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