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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窥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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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转化,不知过去几许。当他终于睁开双眼,发现这一次的世界,和先前的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这一世,他的出生,背负着王族血脉,也背负着深深的仇恨。
他的“父亲”是前代河内王,祖上跟中原皇族有过联姻的异姓王,占据边陲之地、割据一方。可当父亲意外死亡后,王位却传到了“亲叔父”手上。
简直是篡夺。
他的两个“兄长”都为此丧命,只有他“母亲”带着他这遗腹子匆匆逃出,幸好身边还跟随了几位忠心耿耿的属下。
后来,连番磨难,连母亲也死了。刚成年的他从此就被那些随侍逼上了复仇和夺回王位的道路。
河内王,温氏。因自身实力强大,其王位更迭,是中原皇族也不能随意插手的。更何况,比起一个铁板一块的温家,他们认为一个四分五裂的温家更好掌控。
所以,暗中帮助他也就罢了,祈求他们主持公道绝无可能,他,先王幼子温日晖,只能依靠自己。
可是他在这世间的目标,并不是一个虚妄的地位。
他要找诗诗。
然而他的身世硬推着他往争权夺利的道路上走。中原皇族强制的资助他,塞给他一大队人马,希望他跟“叔父”斗个你死我活;忠心耿耿的属下强求他,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恳请他反抗如今的河内王;而那个所谓的敌人,发现他的踪迹后,也毫不犹豫的派出杀手,势必要致他于死地。
当文珺明白温日晖的处境时,他已经无从选择。
连隐居都不可能。
除了保住性命,他还要寻找诗诗。因此,他很快振作起来,坚决的与“叔父”抗争。
毕竟,权力可以帮他在这个世界搜查她的下落。
这一天,他来到了河内王领地的边缘地带,高原边陲。这里长年居住这一些异族,其中势力最大的一群,名曰紫桑族。
他们以女子为尊,特别是以母亲为尊。若族中有婴儿出生,都算继承母亲血统。据说,是因为该族有一门特别法术,只有女子能继承。文珺听到“法术”二字时很是惊奇一番。因为他知晓,这个世界缺乏灵力,且显然承接上个世界,他只能学到一些粗浅的功夫。而由于地位和身份限制,他的能力,比上世要差好一截。
这令文珺非常无奈。
于是,听闻某地可能有“法术”,他总想去看看,了解下能否助他锻炼这羸弱的身体——即使在外人看来,他已经算个武艺不错的人物。
入夜后,他偷偷避开山上守卫,往紫桑族聚居地的中心地带潜入。他一面揣测哪处可能藏有秘宝典籍,一面关注他们的防备力量分布。
一处戒备尚算森严的山坳引起了他的注意。外松内紧,那里藏着什么?
很快他暗中窥见了足以使任一个男子都血脉贲张的画面:一个长发飘然、皮肤白皙、凹凸有致的光洁少女,背对着他站在温泉池边;在升腾的雾气中,她正缓缓脱下身上仅余的薄纱。
他摒住呼吸,心跳得格外快。他嗅不出气息,他看不到正脸,但他心里就是有那样的感觉,她一定就是诗诗。
“诗诗。”他轻轻呼唤她。
她猛的回过头,摆动的薄纱勉强遮住半边□□。她眼泪盈眶,热切的回应道:
“文珺,是你吗?”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躲在一块大石后面,连忙跑出来,紧紧拥住了她。
他们终于又见面了。
互诉衷肠,时间是多久也不够的。而且这里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很快就同时意识到这一点。诗诗擦干眼泪,又拢了拢薄纱,唤道:“太危险了,你怎么闯进来的?周围没有守卫了吗?”
文珺简明扼要的解释一通,把他如今的身份外壳也描述一番:“我当下身份是落魄王族,还背负着复仇义务,要与河内王大斗一场。不过,现在既然找到了你,我们可以想法子,抛弃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远走高飞。”
诗诗摇头叹气。“不成的。我现在软弱无能,一点武技也没有,比普通人还不如,根本逃不出去。紫桑族称我‘圣女’,实际看管我很紧,多年来我一直被囚禁在这里不离寸步。甚至我所学的都是怎样魅惑男人、报效养育我的族人,总之,要为紫桑奉献一切。”
“什么,他们怎能这样?!”
“具体原因跟这次身世有关,我有空再与你细说。”诗诗抓起几件衣服往身上裹。文珺眼眶一热,也帮她把那些裙裾赶紧套上。这时,外围已传来服侍女子的疑问声。诗诗赶紧催着文珺离开:“现在暴露的话,麻烦就大了。你已经知道我在这儿,找别的机会再来吧。”
他只得恨恨离去。他的心上人、他的妻子就在眼前,他却要被迫离去;这世界,这命运,实在是太折磨他们了。
回到他的隐蔽住所,文珺招来几个属下,开始商量,如何能把诗诗从守备颇严的紫桑族聚居地带出来。他们虽然诧异,可对主子还是比较听从的。很快,文珺就被他们带来的消息激起了心中愤怒。
紫桑族的圣女冷月华,声名赫赫的绝色美人,即将被献给河内王。一同作为这五年周期贡品的,还有紫桑族的一件至宝:冰棱剑。
毫无疑问,这个所谓的隐藏至深的圣女,就是诗诗。
尽管面临部下的反对,他依然极力策划。在紫桑族上贡的节日里,在献美的晚宴上,他劫走了诗诗。
其实他想偷偷行动的,但是情况危急,暴露自身也在所不惜。
他带着诗诗亡命天涯,行路匆匆,竟都顾不上叙旧。两人在西北苦寒地带逃窜。诗诗体弱,他们不能拼命赶路。最险恶的一次,他们被河内王追上,叔父掷出的冰棱剑刺穿了他的肩膀。
他忍痛拔出剑,然后拉着诗诗,跳下了悬崖。
他和她都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反正,倘若死去,那就再进入下一世的考验好了。
但是这个故事还远没有结束。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还遇到了一支来自远方的商队。
这支异族人的商队,其中竟然有个出乎意料高明的药师。这个药师自称容颜丑陋,总是遮着不愿以真面目见人,却对待他们十分热心。
药师指出他最严重的伤势,是冰棱剑的伤口。它被注入了那阴寒力量,通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自行愈合,只会逐渐恶化,最终夺去他的性命。文珺非常担忧,害怕诗诗因此孤苦无依或者殉情,他恳求药师帮助自己,却被告知要去寻找七味特殊药材。
他只能携着诗诗踏上寻药之旅。奔波劳累大半年,他的身子越来越孱弱,却仍只找到了六种药材。
据说最后一种药材,很可能只在河内王宫的宝库中才能找到。
那时候,他已经虚弱得难以动弹,只能躺在床上,眼睁睁看诗诗流泪与他告别,她哽咽道:
“我不能就这样看你死去。”
陪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去河内王宫的,是一位倾慕他的女子,贺兰霄。
贺兰家是先河内王旧部,表面仍隶属现今河内王麾下。他们实际上暗地效忠中原皇族,也一直与他有联系并多般示好,甚至暗示让嫡女与他联姻。这一位贺兰姑娘,冰雪聪明,端庄贤淑,是他周围所有人眼中的良配。
只不过他自己心中的挚爱,永远是被他们视为不祥之物的紫桑圣女“冷月华”。
昏迷中,他无数次祈求,祈求她保护好自身。可是,待他被治愈清醒时,发现一切天翻地覆。
异族的药师守在他身边,告知他最后一味药终于凑齐,是冷月华通过贺兰霄偷运出来的。
而他这一世还未来得及成婚的妻子,已被河内王带走,关押回紫桑一族的营地。
他所谓的联姻对象贺兰霄,将要嫁给为他治病的毁容药师——属下们都说,是为了帮他报恩的缘故。而且,贺兰家表示从此同他恩情两断,要离开河内领地,到中原腹地去。
文珺跑去询问贺兰霄,她却安慰他,她是自愿,她确实爱上了那个对她家族无任何好处的异族药师,甚至愿意想法子为他在贺兰家中找到一席之地。
尽管十分费解,他还是尊重了贺兰姑娘的选择。他生命的重点,依然是找回诗诗。
这一次他不能再存任何侥幸心理。他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对抗河内王,把被人强占的妻子光明正大抢回来!
尽管动机不那么纯粹,属下和盟友却都竭力支持他的举措。文珺开始疯狂的敛财招兵,不惜一切代价要把河内王拉下位来。
漫长的五年过去,他终于有机会鞍马宝剑配齐,堂堂正正与河内王叔父交锋,把对手杀得一败涂地。
他冲进了河内王宫,而那个被逼到绝境的叔父,则想到要拉出诗诗作为人质。
他的伴侣,她是多么聪明,她几乎已经从他手中逃脱。可是她没有离开王宫,因为河内王抓住了一个小男孩。
被冰棱剑指着喉咙、什么都还不太明白的小男孩惊恐万分,被击中头部昏迷过去。诗诗站在一旁,泪流满面,恳请河内王留下孩子的性命。刹那间他明白了什么。悲哀和愤怒交织着,他朝叔父走去。
在他的声声威胁中,文珺侧头看了抽泣颤抖的诗诗。
“别担心,”他微微苦笑,“会结束的,一切会好的。”
那就是这一世他所见到她的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