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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秘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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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陆颇觉对不住好友:孙遥久在天龙门东宗消息灵通,早便知晓龙神洞府即将出世一事,却因为他的到来,错过了洞府现世的最佳时刻。他满怀愧疚的表示歉意,孙遥久却大手一挥,浑不在意。“你我关系,不必多礼至此。至于那龙神洞府,我看打开仍需费时不少,待我将这小子送入秘境,你我再去也不迟。”
“这小子”文珺俯首帖耳,作恭敬状。师父此次带他来天龙山,首先便拜访他一位旧友,身处东宗的元婴修士孙遥久。这位孙真君听闻司空陆的请求,明白他们要找几种特殊的药草,可惜乌河周围现在难寻到。他便大大方方告诉他们,东宗掌握着乌河畔的一处秘境,遗留有一些古怪植物,因为看似并不珍稀,所以少有人去。现在那传送钥匙一把在闭关的宗主那,另一把在掌事之一的他手上,几乎可以随意使用。他也不顾忌司空陆们是门外之人,当即应允将文珺送进那儿,寻找药草。
“话说回来,那药草果真有用?怎么我门内从未听起过此事。”
“我也想过,或许因为那药方隐秘,或许那速成修为之物易生心魔,所以即使有尝试过的人也不重视。”司空陆回答。“只是我这小徒弟,是被采补导致修为大损,也许能借此恢复一些。死马当活马医,好歹试试看。”
孙遥久把文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资质看上去不错,名声我隐约也听过。难怪你如此费心。好,我这就启阵。”
嗞嗞沙沙,呼呼哗哗。几人站在乌河岸滩,就见河水起着旋,慢慢的露出一块圆形的空洞来。孙遥久指着河中央那漩涡,向他们道:“从这里跳下,便可进去了。”
文珺和司空陆感激不尽,连江砺实也跟着道谢。孙遥久豪爽大笑:“别啰嗦,快进去。传音符、纸鹤之类的无法通过屏障;唯一的信号柱立在入口附近,最好别用,因为那直接连着护法馆的十二编钟——我瞒着宗内之人送你一个天首山弟子进去,懒得与他们解释。好在那里边没什么妖兽,安全得很。若无意外,我半月后来接你,到时别离入口太远。”
文珺颔首称是。司空陆又叮嘱:“采集药草,务必注意分寸,切不可自私自利,竭泽而渔。”
孙遥久哈哈道:“你也太小看你徒儿,我见他很通情理,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
秘境传送阵打开的时间有限。和三人道了别,文珺连忙钻进漩涡。刹那间,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怎么的就掉到了一片鹅卵石河滩上。因为一开始完全无法动用真元,他浑身都震得生疼。喘了两口气,他慢慢爬起,观望四周。阴霾的天空,灰绿的植被,近处略有起伏的小丘,远方连绵不绝的峰峦,似乎与天龙山其他地方并没有两样。
这样的秘境,似乎就像天龙山某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只是入口难寻罢了。文珺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一根人造石柱旁。雕刻着龙形的花岗岩,顶端悬空飘着数枚珠子。看来这是一个阵法,朝内注入真元或许便能联络东宗。作为外来者,被孙遥久偷偷放入秘境之中,文珺觉得自己得小心避开这信号柱。他掏出一颗辟谷丹吃下,决定好好探查一番周围环境再作打算。
日落日出,他花了小半天时间,大致摸清了这里地形。整个秘境并不大,虽然看似辽阔,其实走到一定地方,就会发现边缘空间扭曲,自动绕回来。唯二两处似乎可以通向外界的,便是贯穿秘境的河流上下游——然而也被黑色迷障笼罩着,大约是需要某些条件才能开启。
信号柱位于下游,就是他来的地方。那上游通向哪?难道这么些年,东宗的人从来不在意?
文珺疑惑许久,最后放弃思索。他只有半个月,时间很紧,还是必须用在正事上。
他遵照师父所给讯息,选择沿河岸先行寻找。月苋、芦菱、采苇,此地果然是一个灵植宝库,无愧秘境之名——泥泞的滩涂上,一丛又一丛翠绿的灵草在迎风摇曳。文珺取出白玉盒,小心的挑选那些新鲜的、壮实的药草,附着根周泥土一起放进去。他只花两个时辰便采集了一大盒。入夜之后,他趁着月色,又拔了不少月苋。收获颇丰,文珺喜不自胜,在秘境尚算醇厚的灵气中打坐一会,便搭个简易棚盖,席地睡下了。
一夜好眠过后,他踏着晨露,在薄雾中眺望远山。巍峨雄健,层峦叠嶂,翠峰如簇,这样的风光,比之天首山那石多树少的苍黛之景又别有一番味道。唉,不知师父和师兄现在在那龙神洞府可还好?
文珺舒展一下身体,随意看看四周。目光扫过河边,他立即惊呆了:葱绿的采苇倒了一小片,一具躯体半身压住药草,半身还泡在水中。一晚过去,他居然没感觉这附近多了个人!
文珺立即戒备着放出神识,发现她气息微弱,显然陷入昏迷之中;修为不高,堪堪筑基初期;呼吸清浅短促,似乎受伤不轻。他缓缓走过去,她的脸慢慢显现在视野里——是她?
是她!
文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用神识仔细查探,发觉那气息果然非常熟悉。一时间,他心中百感交集。等他决定要怎么做之前,身体已经自动反应,把她拖上河滩,小心替她脱掉了一半湿衣裳。
他盯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几近透明的布料下两点红樱格外扎眼。文珺捶了下自己脑袋,赶紧略过那白皙的小腹和更下方的裙褶。
真是,仿佛他是个急色鬼似的。
确认她身上并无大伤口后,他松口气,使了个干燥术,尽量蒸掉她浑身的水。再帮她把剩余的衣服盖上。
诗诗悠悠醒转,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蔚蓝的天。周围十分安静,仿佛一片祥和,再无危险。文珺正在稍远处分辨药草,发现她的手臂摆动,立即走了过来。
“你醒了?”好似废话,不然他怎么能期望她的回答呢。
“我……”诗诗猛地坐起,眨了眨眼,瞳孔迅速扩大。“你……李道友……”
看,她又惊得不知道如何说话了。文珺扯出一个笑容。“又见面了,冯姑娘。一别月余,你一切安好?”
诗诗却非常不乐意寒暄,见文珺靠近坐下,她顿了顿,慌忙解释道:“上次,我去寻宿火草,险些受人胁迫,幸亏遇到一位师叔,她带我离开、去寻师父。此后长辈提携,诗诗不得不紧紧跟随,故而,没能和李道友好好道谢、道别。”
所以,她这是在陈述理由,为自己的再次不告而别开脱。文珺并不介意她的说辞——他想她内心深处大概也恨不得离他远一点——他在乎的是,她微颤的唇和略显躲闪的眼神。她的羞赧和歉意真实无疑,只是,她是否也在利用这丁点感情来迷惑他?
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诚恳的说:“一直担心,祈求你中的毒快点好转。李道友,你恢复的可还好?”
文珺自认表现得还算豁达,他保持微笑。“道友道友,太过生疏。你还是叫我文珺就好。幸好,我后来碰到师父,很快便解了毒。只是见你一直未归,担心了很久,最后听到一些消息,猜到你可能的境遇,才没有继续找下去。”
诗诗似有一丝黯然。“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牵挂。”
“对了,你说你师父散修出身,你还有师叔?”
诗诗大约想起从前两人对话,摇摇头道:“对不住,之前与你并未完全说实话。其实,其实我师父曾是小重山揽月宫弟子,我的师叔也是。”
文珺没料到她这会如此坦诚,将自己的来历干脆挑明。“原来如此,冯姑娘也算名门之后了。”
诗诗疑惑他话语挚然,毫无贬意。“揽月宫已没落多年,连师父……都不愿多提。”
“那,冯姑娘是怎么到了这里,这可是天龙门一处秘境。”
诗诗大为讶异。“天龙门秘境?”
“对,乌河秘境。”文珺直白的道。“我是师父求过天龙门东宗一位长辈才送进来的,境内之前仅我一人。不知为什么,今晨竟发现你出现在这儿?”
诗诗咬咬上唇,欲言又止。望了望文珺,他温和关切的表情终于还是赢得了她的信任。“前日,玉龙渊附近发生异变,我师叔带我前往,发觉原来是龙神洞府现世,我们便尾随天龙门弟子进去探究。本来,本来我修为低微,只想着见识一番就好。可是那些修士看到各种法宝灵物后,你争我夺大打出手,冲突中我和师叔失散,不幸掉入一条暗河,挣扎着昏过去,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
文珺点点头。“由此看来,那暗河恐怕是通向这秘境了。倒也奇怪,只有你一人掉到这里?”
他方才已经巡河道搜索过,除了诗诗,确无他人踪迹。
诗诗脸颊一红。“也许只有我修为那么差劲,才会一直被河水冲走。”
说着,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干燥温暖,且与自己习惯穿法略有差异,全然不似刚从水中出来的模样。想到可能发生过什么,她的脸更是像要滴血一般。“是你把我捞起来?这个,非常谢谢你……”
文珺明白她的意思。“事急从权,希望你勿要介意。”
她沉默一阵,文珺蹙眉思索,问道:“冯姑娘,你漂流过程中,是否曾触及机关一类的东西?毕竟,此处河流上游有屏障存在,为什么会突然容人通过,还是得弄清楚才好。”
“我,真不知道。”
诗诗回答的时候,眼神有一丝游移,仿佛在考虑些问题。或许她心里已有答案,只是隐瞒自己?想到这里,文珺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不是愤怒,而是遗憾,他甚至忍不住想为她开脱:她只是还不能全心的信赖自己。
“那么,我们一齐去上游看看?”文珺半是不死心,半是不安。“如果还有人从那里通过,来这秘境……”
诗诗点头。“是的,这点一定得弄清楚。”
她俩沿河道探查,结果如他所料,并没有再发现其他人的踪迹。他一路小心言辞试探,诗诗也许是觉出了什么,也许是带了点歉疚,很坦诚的告知他龙神洞府内各种情形。
“刚进朱门便可见到一个大厅,顶、壁一同装饰成山川河流的形态,用了许多灵石矿晶,非常漂亮,也非常奢华。”
“很多小房间分布在周围,有点像卧房,但是不管哪种风格的摆设装潢,都透着一股女子的喜好习惯。”
“通过一条铺满灵植的长廊,就进入一间巨大的书房。”
“除了各种分门别类排好的玉简,博古架上更多的是各种法宝,都闪耀着五彩光环,像是被蕴养许久,相当珍贵。”
“书房中央有一张巨大的躺椅,上面扔着一件残破的披风,就如主人刚回来、随手脱下的感觉。”
“洞府有一半建造在暗河上方,纷乱中破坏了地面层之后,就能见到水流在下奔驰,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还能通到这儿来。”
她形容得很细致。文珺询问:“你掉下来之后,你师叔没来救你?”
诗诗幽幽叹气。“我想,师叔本就自顾不暇,也很难顾及我。毕竟,我确实是个累赘。”
文珺好言安慰道:“幸而你没有受伤,还算平安。既然找不到原因,我们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我师父和东宗前辈送我来此,是为了找一些有助于我修为恢复的药草,大约还要过十余日才来接我出去,到时,你自然可以一同脱困。在此逗留期间,不知冯姑娘可愿意帮我取些灵草?”
诗诗面露愧色。“还是因为我的缘故……诗诗真心期盼能多帮一些忙,接下来还请告诉我要如何做。我虽然能力微薄,采摘药草还懂得一些。”
文珺表现得十分欣喜。“既然如此,便劳烦你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诗诗微微垂下头,睫毛轻轻颤动。
两人商议已定,眼见日头偏西,索性回到文珺先前休息的地方,稍作整理,等待夜幕降临。
月光如水,倾洒在河滩上。两岸丛丛月苋在晚风中摇摆,散发出少量木灵气。诗诗赞道:“这里的药草果然不一般,即使年份普通的,也蕴含不少天地精华。”
文珺递给诗诗一方白玉盒,留她在此处,自己跃到河对岸采摘起来。皎洁光芒下,两人低头行动,收取着最优质的灵草。文珺想到白日并无收获,自是渴望能趁此时多采集些药草,精神集中,手指飞舞。不知不觉夜深露寒,文珺抬抬头,看到河那边她仍在埋头忙碌,优美的脖颈如天鹅般细腻洁白。他忍不住心里轻轻念叨:“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可惜,道阻且长……”
他正惆怅迷惘,却忽然发现,那边的佳人在苍翠枝叶的遮盖下,手指掩着握着——青色的什么东西?瓶子?
诧异中尚未作出其他反应,他立刻感觉到那方向,一股巨大的威压朝他扑来。被力量触碰的那一瞬如遭重击,他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