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大开》悒郁

4、异世 谋杀主角

　　次级世界的形成依托于固定的命运轨迹，不断推倒重演，在这种机械性反复的过程中完善，形成自己的世界意识，而不是依靠外力的推动，可以自主运行。这个时候世界还不能称之成熟。
　　作为组织的一员，我需要进入一个个经过测定基本成熟的世界里瞧瞧看，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成熟。
　　——即，世界意识是否足够清晰强大。
　　我做的工作官方称之为“关于稳定世界调查以及观察世界意识强弱”。
　　听起来还蛮高大上的呢。
　　通俗易懂地说，我得去破坏命运走向。如果命运这个词的运用有些装逼，那换成剧情也是可以的。
　　是的没错，次级世界依托于堪称史诗级巨作的小说。
　　——“史诗级”是我上司的说法，我对此保留意见。
　　破坏剧情也是有技巧的，得从主角身上入手，因为主角是天道宠儿——天道也就是世界意识——世界的支柱，次级世界的缺陷注定了主角的重要地位，世界支柱的说法一点都不夸张。如果一个世界让人轻易地颠覆了主角，那这个世界绝对不合格。
　　因此，对于任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应对方式，比如A将主角复仇记变成主角与反派的相爱相杀，B把身为直男的主角扳弯导致原本走种马路线的主角成了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痴情种，C把原本要做仙帝的主角给引l诱入魔……还有DEFGHIJK……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我喜欢从根源解决问题。所以，我的方法是
　　——谋杀主角。

　　初期建立次级世界，由于技术不成熟，我们组织采用的“命运”是那种世界设定严谨庞大的史诗级神作，许多人还因此发掘出自己写作方面的天赋。后期，也就是现在，组织技术已经足够成熟，为此诞生的命运规划局特意申请得到的智脑“冰”甚至可以独立负担修补bug的责任。
　　因而……一部分又白又苏金手指开得飞起的文就出现了……
　　那阵子没有人仔细看，收上去就直接扔给“冰”开始制造模型。

　　《傲世至尊》就是这样出现的。

　　你们要知道，我，看文口味很挑，然而受身份所限，我还必须研读这书。差点自戳双目，气都憋在心里。
　　哎，小职员果然没有人权。

　　*

　　“C0101011号世界主角合道了。”带着眼镜一身白袍的男人语气平静。
　　合道？
　　天道补全了？！
　　意识到男人暗含之意，却显然不可能有男人这样淡定，圆桌周同样白袍的同僚忍不住微微骚动起来。
　　“C0101011？”
　　“什么类型的？”
　　“梗概是谁写的？”
　　……
　　一时无法再保持淡定，纷纷开始利用权限探查C0101011号世界具体信息。

　　【C0101011
　　所属：西幻
　　力量体系：法术、武技
　　……】

　　非自然衍生世界中，C0101011不是最先完善世界法则的，却是第一个彻底拜托命运格局影响，自主运行后拥有自己的小世界的。身为次级世界，它却达到了初级世界的水准，而这，正是他们苦心孤诣研究次级世界的目的。

　　“这本书……”束着长发垂至腰侧的男人皱眉手指飞快划过身前屏幕，“它怎么看都……”
　　未尽之意其他看过C0101011作为命运的书的人都懂。
　　【《傲世至尊》
　　身负血仇的少年，为了复仇走向至高。
　　绝美的精灵、骄傲的龙女、清冷的圣女、妖艳的魔女……只为他绽放柔情的微笑！
　　法神、武尊、魔纹师、炼金术士……只愿追随于他！
　　且看！平凡少年如何成为傲世至尊！】

　　众人：“……”槽多无口。

　　“……重点不是这个。”带眼镜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推了推眼镜。
　　“C0101011世界的主角……不，应该是天道，他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并提出要和我们商谈。”
　　众人面面相觑。
　　“我认为这是很好的机会，对方发现自己本源世界的真相非但没有起逆反心理反而愿意合作，有益于我们研究出完善次级世界的方法……所以，我答应了。”
　　等、等等！！！众人＝口＝
　　男人又推了推眼镜，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因为这次开会大家正好就聚在一起了，我就把他也拉过来了，大家没意见吧？嗯，我知道你们不会反对。”
　　众人：“……”啊喂！不要自说自话好吗？！
　　男人从身侧虚空划开一道口子，“顺便说一句，他叫……”

　　“希亚斯奥内斯特。”

　　金发蓝眼的男人从虚空踏出，沉眉敛目，明明样貌俊美如太阳般热烈炫目，却偏偏是不看他就无法发现的低存在感，周身气息和谐仿佛融入空气中一般。
　　他抬眼，优雅地微笑，嗓音有点低沉，“来合作吧，诸位。”
　　他冰蓝色双眸里，有如黑幕下汹涌的海水，像要淹没什么。

　　***

　　先前说了，那篇文实在伤眼，我就不怎么想仔细看，我匆匆翻了翻前几页，有数了，这是一篇乡村少年走向世界的故事。
　　但是，愚蠢的我，忘记了文案上那个“复仇”的字样。
　　所以，只看了前几页的我，匆匆忙忙就决定，在开篇就掐死萌芽状态的主角，身娇体软的正太还不好推吗？
　　何况，作为靠山的小村子，潜在危险可是很多的，什么蛇虫蚁兽，玩心重的小孩在山上迷路也很正常呢。

　　“冰”把我“插”进世界里，我睁开眼睛，就是一副天蓝草绿山黑的美好景象啦！我甚至吃了农家饭才去寻找我的目标。
　　事实上，代表主角的白色光点一直在我的系统地图上闪着，随着我的心意，地图的另一端，还可以显示代表女主角们的粉红光点，敌人的红色光点，亲友们的绿色光点……
　　系统默认的是以主角方显示。

　　我坐在家里，还没动身去找主角，主角就自己欢脱地跑过来了。金发蓝眼，皮肤不科学的居然是奶白色，衬得脸颊红晕格外明显，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欢天喜地，“修！我们去玩吧！”

　　我笑了。
　　“好啊。”

　　前辈有说过，在目标面前该怎样怎样，符合人设正常对待就可以了，以免敏锐的目标察觉你的恶意。
　　我觉得前辈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和主角以及一帮子小孩打闹的时候，瞅准了机会，有意无意推了他一下。
　　主角踉跄，啪叽摔倒了，脑袋正对着一块石头，血一下子就涌出来。
　　我没来得及得瑟——关于主角轻易被我ko掉——一旁的小孩们惊惶失措推攘起来，一心观察主角气息强弱的我被谁推了一把。
　　结果……
　　不知为什么一根尖端朝上的树枝子直接穿过我的太阳穴。
　　……
　　…………
　　………………
　　是的，世界意识就是这么任性，无理取闹。

　　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我这么对自己说，淡定地读档重来。

　　***

　　这个壳子我暂时不准备放弃，爬起来把那根树枝毁尸灭迹，趁乱跑回家安置好壳子去看主角的状况。
　　毫发无损。
　　血呢？
　　流的血去哪了？！

　　感觉到不对劲，我呆了一会，无果，只能归结为主角光环。
　　主角第二天就下地蹦哒了。
　　“哈哈哈！好小子！身体挺壮的嘛！”一大叔看见主角路过，爽朗地笑。
　　没看见鲜血横流的场面的大人们，只以为是小孩们臆想的夸张。
　　毕竟主角只是昏倒而已，身上没有一点伤害。

　　跟着一群小屁孩跑前跑后，摸清楚这个小村子的环境后我又开始暗搓搓下黑手。
　　处于职业操守，我设置的陷阱大多基于天然环境，并且貌似无碍却一重套一重，务必使其看上去处于自然而又暗含杀机。
　　这可不是件容易事，我花费一周的时间也才在这一条不长的小路上布下了七十三个小陷阱而已。

　　一切布置完毕引着一脸天真无邪的主角往那边走。
　　“我们躲在这里不会被捉到吧！”主角开开心心跳着跑过来，回头张望做鬼的小伙伴时又无意间迈过脚下结环的草跘子。
　　我：……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他们肯定发现不了！”我装作小孩子欢喜地邀功。
　　“太好了，我们一起去！”主角雀跃，笑颜烂漫。
　　在前往我口中好地方的路上，主角完美避开了隐秘的蜂巢，自然地拨开垂下的树枝，稳稳地走过应该滑溜无比的石子，恰巧错开枝上倒挂金钟的毒蛇……

　　“这里真有趣啊！改天大家一起来探险吧怎么样！”主角天真活泼地提议，说着又完美让开脚下我设下的小陷阱。

　　我：……

　　不，不能轻易认输，我还有最后一手！

　　于是来到一条小溪前，略宽，上面架着一根木头。
　　“呐，过了这边就到了哦。”我继续装天真。
　　“真的吗？”主角真无邪地兴奋，毫不犹疑地踩上那根冲作小桥的木头。

　　我目不转睛观看主角脚下的木头，它岸边的部分其实并不严实，按照我的设想中来说，主角走到中间就会不稳，然后滚开，主角会跌倒，掉进小溪里，而小溪里计算的主角跌倒处已被我放上一块尖锐的石头，那么然后…………

　　说不清是期盼还是不忍——我其实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我微微屏住了呼吸。

　　一步，两步，三步……
　　“修！你过来呀！”主角在那边招手，开开心心地唤我。

　　我：……

　　我低头看木头，不信邪地伸脚轻轻一踩，木头滚开了。

　　我：……
　　我想已经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了。

　　***

　　忙碌的日子过去的还是很快的，转眼一年过去了，经过这一年的游击战，我可算明白了，因为我第一次的不谨慎，天道已经盯上我了，也因此杜绝了我对主角的危害，我屡屡下手，非但没能动主角一根毫毛，反倒自己又死了好几次。
　　简直遭罪。

　　我在考虑清零重来，换个时间段插l进去，至少新账号应该不会被天道盯得那么紧。
　　下定决心后死就好了，这次死亡不复活了直接退出重新登录。
　　死还不容易嘛，我就选撑死好了(/≧▽≦/)
　　我看着眼前一盆斯薇特果，开开心心吃起来。
　　伸长脖子闭过气，重新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主角红通通的双眼。
　　“呜哇！修你终于醒了！”
　　主角趴在我身上哭得惨兮兮的，“父母”也上前看我怎么样，主角爹就要把哭得开始打嗝的主角牵到一边，主角却把金灿灿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攥着我的手死活不放。
　　含着泪泡红着眼，可怜的小模样像是要被遗弃的小奶狗，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原来我倒地之后被主角发现了，喊来大人抢救及时让我活了过来。
　　什么嘛……这我根本不想要好吗……
　　我撇嘴。

　　这件事的后遗症是我吃东西的时候一定会有只主角蹲在旁边看，数到一定量就禁止我再吃。

　　好烦。

　　*

　　结束的那天来得很突然。

　　回村的时候看见村子冒起了黑烟，空气里传来烧焦的味道，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
　　主角傻不拉几地要冲过去，我一把拉住他转头就想剁了自己的手。
　　我真傻，真的，就让他跑回去多好，说不准就被灭口了，干嘛多事地拉他呢？

　　可惜晚了。
　　主角回头看我，小脸上头一次失去了笑模样，眼里带着莫名的惊惶茫然。
　　“修……？”

　　依我以往经验看，多半是遭遇屠村事件了。

　　“……跟我来。”我说。
　　这是为了符合人设，我想。
　　掉头带着主角往东边小山坡那走，那里位置比较高，正好可以看清整个村子。
　　主角被我牵着手乖乖跟在我身后。

　　站得高看得远，我按住主角趴在地上借助茂密的草丛隐蔽自己，看向村子的方向。
　　这里看得清楚，村子被点着了，即使白天那火光也很明显，熊熊大火烧着，黑烟滚滚，残存的血腥味更鲜明，至于村里人……

　　“大家……”主角喃喃，表情空白了一瞬，惨白了脸，随即跌跌撞撞爬起来就想跑。
　　我扑上去压住他捂住他的嘴巴，警惕地听着动静。
　　村子烧起来时间不长，但凶手已经不在案发现场，百分百目标是主角的凶手可能轻易退场吗？少不了到四周寻找主角咔嚓的戏份。

　　树林太静了。
　　我背后的鸡皮疙瘩一下子竖起来拉着主角就地一滚。
　　原地插l进了一根寒气逼人的冰锥。
　　“啊哈！躲得不错嘛……赫赫。”
　　树后出来一个兜帽男，阴沉沉地说着。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来烘托一下他的反派气质，不过我没给他装逼的机会，扭头就跑。
　　拉一根藤蔓，跨过暴露的树根，顺着小坡滑过拐角。
　　那个男人反应速度不慢，紧接着追过来，然后就是噼里啪啦和惊叫骂娘声。

　　啊，陷阱布置得不亏嘛。

　　我满意地点头。

　　“修，我们该怎么办？”主角喘着粗气问。

　　咦——？啊啊？
　　哦老天！我又忘记把主角丢出去了！！

　　追兵察觉了动静逐渐都围了过来，我和主角躲在那个捉迷藏专用基地大气不出。
　　那是表象。
　　我悄悄抬脚对准主角屁股，预备——

　　“我会保护你的。”主角轻轻握了握我手，他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凑近我耳边用气音保证着。

　　！！！
　　我的心一颤，脚随即缩回来。
　　“……”
　　主角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担心我又撑死紧张看我吃东西的样子，傻不拉几跟着我到处跑的样子……
　　其实反正不管怎样我都要撤了……这次就算了……吧？

　　打定主意我反握住主角手，捏了一下。
　　“听着，外面那些人就是凶手，我们不能让他们抓住，分头逃。
　　一会我先出去，你默数二十秒再出去，我们最后在老地方集合。”

　　主角犹豫。

　　“我出的主意什么时候不好，嗯？”

　　主角终于点头。

　　*

　　希亚斯不是真的笨蛋，他有一瞬间感到绝望。

　　失去是因为自身的弱小，没办法保护自己珍视的。
　　……我……太弱了……
　　想……获得足够的力量，那样，是不是就可以保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