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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剥茧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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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层学生公寓十八楼，正对电梯间的某女生宿舍顶着上下联横批齐全红红火火过到第四十小时，中午十一点五十八分，从机房跑完程序回来的宋陈迎面就是一口尘灰。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尚未落尽，她勉勉强强睁开眼睛透过漫天灰雾看到那片蒙尘的殷红，电钻声便“滋啦——滋啦——”地钻穿她的脑髓。
整副天地如同在巨响中上下小幅度振荡，宋陈拎伞的左手抖抖索索腾出一只小拇指塞住耳朵，打开门的时候两排牙齿还在不自觉做着反复咬合运动：“齐齐齐齐……”
电钻：“滋——滋——”
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只好不断调整音量：“齐↗齐↗齐↗齐↗齐裕↗↘↗！”
一声泄了气的“滋↘——”后，响亮的汪汪叫总算突破电钻禁言直击面门。
齐裕尚捏着某狗粮厂牌牛肉干的手指抖了两抖，果断选择弃牛肉干而护耳，两眼还迅速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扫了一眼。
聊天背景是大一时她随手偷拍的，黎珂张大嘴巴毫无形象打着哈欠的侧脸。那时候彼此还都不怎么熟络，她本着揶揄心态拍下了照片，却终于没有拿出来作为谈资。最后连删除都忘了，任其默默存在手机相册的角落。
她想要的回复还没来。
两秒后，宋陈嘹亮的尖叫声刺破苍穹：“嗷——”
*
向来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和绝大多数人都恪守距离的黎珂从没想过自己的午休时间还能如此一票难求。
先是礼貌婉拒了医政处前辈一起点外卖的邀请，当她站在第一附属医院门口等王紫帮忙骑她的单车过来时，最新跻身她列表好友的小范拦住了她：“黎珂学姐，你吃过午饭了吗？”
两条来自不同用户的消息同一时刻弹出来，你盖我我盖你，最后“归零”以多发一句话的优势占据了黎珂的聊天页面。
“归零”：你在学校吗？
“归零”：需不需要我现在来接你？
“如果还没有的话……”
黎珂抬起头。
手指在拼音二十六键上打出“不用了”三个字，她轻轻抿了下唇打断学弟的话：“你是哪一年入的学？”
“啊，我……”小范下意识避开她的直视，左右两块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斜向上提了提，“一、一七……年？”
说出“七”这个字之前，他嘴角漏了下风，之后还明显带了个懊恼的下撇。
黎珂突然背诵道：“大家好，我是本期领学人，Y大数学院17级学生代表黎珂。”
这是她在青年大学习录制时说的开场白，眼前这人既然看过那期视频，就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她不懂对方何须捏造一个虚心求教的学弟身份，难道是觉得这样更好跟她攀关系套近乎不成？
但世上总有人就是喜欢做些多余而无用之事。
黎珂本来面朝第一附属医院大门口的志愿者服务台站着，此时侧过脸朝身体右侧的路口看了一眼，又转回视线：“范伟东同学，”这是对方加她好友时打招呼的内容，“我和你是同一年入学的同级生，你用不着这么客气，还叫我学姐。”
连贯的单车铃声由远及近。
范伟东上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接话，就听黎珂说：“很抱歉，我未来想继续做科研，公考这方面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就不误导你了，你还是去向真正的前辈学长请教吧。”
范伟东连忙向前跨了一步：“不、不是的，我真的以为……”
呼啦——
一辆老旧单车愣是嘎吱着一股虎虎之风不由分说穿进两人中间。
身材不足一米六的王紫骑着黎珂的单车，一停下来脚落不到地面，只好又拱了两下把脚搁到栏杆杠杠上，借力蹬了一下才成功下车。
黎珂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过去，十分自然地接过车把。
嘴上说着要为女朋友痛改前非，报名了六级也费劲换到了离她更近的实习点，却粗心大意到连复合礼物底部的十九块九价格贴都忘了撕掉。
这个替换的外包装还是黎珂连夜从傅百城别墅的阁楼里翻出来的。
无需言语，王紫的脸部表情在看到礼盒的瞬间有了一丝微妙的改变。
范伟东伸长脖子还想说什么：“黎珂……”
却被王紫缓缓扭过脖子，盯过来的一个眼神吓到直接改口：“你、你们先忙，我、我走了。”想了想还是不能放弃，“下次有机会……”
黎珂笑着对他小幅度挥挥：“再见。”
“……”
王紫掀开盒盖，快速看了一眼。都说人靠衣装，项链也同理，十九块九的学生街地摊货躺在奢侈品的高级礼盒里，乍看之下竟也有种价值连城的唬人感。
她把盒盖重新合拢：“他让你给我的？”
黎珂不着痕迹往志愿者服务台的方向望了一眼。
自王紫出现，那个躲在柜台后的“他”就时不时露出一搓蠢蠢欲动的头顶。
黎珂昨晚就借十九块九这事在微信上试探了一番前男友的心意。对话下来，她确实能感觉到对方那颗复合的诚心。他心急火燎，网上订的礼物又来不及送到，只好临时在学生街买点什么凑着数，哪能想到在女性视角里这样的凑数还不如不凑。
黎珂拜托王紫把自己的单车骑到附属医院门口，就是为了给这两人一个借坡下驴的机会，“他说他报名了十二月的六级考试，现在正在控制饮食减肥……”
“他减肥个头！”王紫按下脾气，用小拇指不停抠着礼盒开口处的边角，“他们科室的药代每天请客吃饭！顿顿的烤肉寿司喜茶奈雪，餐后还带免费榴莲！他都发短信告诉我了！就他这一米七八两百斤的猪样，我一看到血压都……”
王紫越说越气，忽见黎珂表情不对，“你老看志愿者服务台干什么？”
她疑惑地瞥过去，那搓不安分的头毛一个猛子往下扎，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黎珂挪回视线，揶揄地笑了笑：“你不是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吗？”
“啊，我……”王紫注意力马上转移，跺跺脚，“我在骚扰信箱里看的不行啊？”
黎珂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王紫恼羞成怒，抬起手追着她就拍。嬉闹间，两人面背医院大门的方向调了个个儿，黎珂故意用肩膀接了王紫一巴掌，跨上单车忍着笑说：“我先走了，你们二位……”
王紫睁大眼睛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上紧紧巴巴包着白大褂的人站在背后，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那双眼睛却始终定格在她身上。
“……慢聊。”
“你……黎！珂！”
突然反应过来的王紫又气又笑，狠狠剜黎珂一眼，抬手就要打。奈何黎珂腰身一低灵巧地避了开去，“叮铃铃”一声拨响车铃当作告别。
她很快利落地汇入午休的车流中，把第一附属医院这方舞台留给此刻真正需要它的人。
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十二点整——
装修声踩着点停止。
宋陈大步冲向门口，一把抓住门把向下按，狠狠在地上吐了口不存在的唾沫：“我呸！还挺鸡贼，最好给我小心一点，但凡你们敢超时一秒钟我就……”
门把向下转动九十度，门“咔嗒”一声打开了，四五个身穿施工背心正收拾砖块土方的黝黑大汉齐刷刷回过头来。
“嘿嘿，诶嘿嘿……”宋陈脸上的怒意瞬间改换成笑容，“收工啦？该吃午饭啦？啊哈哈，吃好喝好啊，得闲饮茶……”
一头缩回房间里，跟一张放大的狗脸大眼瞪小眼。
“啊啊唔唔唔……”
齐裕把狗往后一甩，用最快的速度闷住她的嘴，“我现在要出门，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待在宿舍里跟它和平共处。”
牛肉干丢在阳台拉门附近。狗子稳稳落地，一扭一扭颠颠儿跑向牛肉干，摇着尾巴啃起来。
宋陈脸色从惊恐到平静再到惊恐，拉下齐裕的手质问：“你、你……你用摸过狗的手碰我的嘴？！”
齐裕直起身子，面色平静地往掌心喷均匀消毒液。
宋陈紧贴她身体作小媳妇状：“不是啊，你真的要走吗？等等啊，齐裕最好的齐裕齐裕姐姐你去哪里？你真的要出门啊？别吧别吧别吧？别让我和这狗共处一室……”
齐裕伸出一根食指顶开她额头，穿鞋，涂口红，拎包，一气呵成。
她回过头，对上狗子无辜而清澈的目光还有摇动的尾巴，抽泣一声把脸重新凑回齐裕身上。
齐裕言简意赅：“我去吃饭。”
和黎珂。
顺便盯着那个贼心不死的李师兄，粉碎他心里那点小九九。
宋陈双手抱起平板拦在胸口当挡箭牌以免小狗勾有坏心眼：“我我我也跟你一起去吃饭！”
齐裕一个眼刀飞过来。
宋陈莫名被刺了一下，伸手挠挠脸蛋：“那、那我们去哪里？”
“宋陈。”
宋陈一愣：“啊？”
齐裕抬着下巴，用一种极其嫌弃的目光看着她：“你不是有对象吗？”
“啊？”宋陈迅速堆起笑容，跟上齐裕表明忠心，“我不是那么重色轻友的人啦，他是他你们是你们，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
齐裕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她抢先一步走进电梯。
宋陈脑子没跟上状况：“……诶？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齐裕无奈地叹口气：“你就不能去找你对象玩吗？”
不耐地拦住想挤进电梯的宋陈，“不要跟进来了，你去坐对面那部吧。”
宋陈：“……”
我本将心向室友，不曾想惨遭室友抛弃。宋陈久久镇住不能动弹。半晌，她颤抖着手摸出电话，打给她认知中全宿舍唯一不可能重色轻友的那个：“喂，黎珂珂，我跟你说真的太过分了啦，齐裕竟然……”
谁知电话那头竟传来一个耳熟的男声，宋陈顿了顿：“你和谁在一起？”
黎珂歪着头确认了李孝凌点的食物，想也不想便答道：“李师兄啊。”
“李师兄？哪个李师兄？”
“李孝凌师兄啊，还能是哪个？”
“……”
嘟，嘟，嘟。
谜之被挂电话的黎珂满头问号，面对李孝凌投来的疑惑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我室友。”
侧过头小小声画外音吐槽：“谁知道她又怎么回事。”
电话这头正是丑陋吞拿鱼餐厅。
或许是黎珂实在太经常把这里当作大声密谋的地点，提交点餐没过几秒，就有一位服务生送来一碟四格什锦果酱拼盘和一小份刚刚出炉的烤制切片面包：“黎小姐您好，这是我们老板娘亲手制作的。枇杷，黑加仑，蔓越莓和蓝莓。”
黎珂回头朝收银台的方向望去，却只见一团太阳花般可爱的围裙花边绕往后厨方向去。
她带着询问看向服务生，服务生露出职业化笑容：“老板娘的一点小心意，请黎小姐慢用。”
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李孝凌一眼。
李孝凌尚没觉得有什么，黎珂却被服务生这一眼直瞥得后背刺挠，下意识看了看某个跟自己顶着情侣名情侣头像的账号。
八分钟前。
“QATQ”：下班了吗？
五分钟前，“QATQ”：[图片]
是第二次见面当晚他亲自送她回学校的那辆座驾。
三分钟前。
“QATQ”：第一医院还是卫生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