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妖曦瑾

48、下卷 第六章

　　宋齐站在屋外，面色严肃的向叶青招手，叶青忙过去了，问道：“怎么了？”
　　“你自小在塞外长大，可知有一种毒能令人食欲亢奋，身体臃肿，面目红光，整日昏睡，乃至意识渐失，前后不过半年。”
　　叶青努力的思索下，歉意的笑了：“宋兄，你当知道，我于各种毒类，于医药上实在是一窍不通。”
　　宋齐叹了口气，叶青忙继续道：“可是怎么了？”
　　“我自小跟着外公学医，时至今日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病症。”
　　宋齐急的长吁短叹，叶青也跟着急的抓耳挠腮，只恨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尽力的照顾褚修，不去麻烦宋齐了。
　　宋齐先同凌夫人讲好了，看在外公的份上，他必定会全力救治，但是这个毒他实在没有把握，即便治了，也极有可能失败。
　　凌夫人的神情暗淡了下来，又极快的打起精神，直言没事。
　　现如今对她来讲，无论还能保住什么，都是重新得来的。除了恭谨的收着，哪里有什么挑三拣四的想法。
　　叶青守在褚修屋内，望着院中日日如同打仗一般的急促与紧张，再听着宋齐偶尔不耐烦的怒骂，配合着凌家家眷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倒是衬托着躺在床上的褚修没有什么大碍了。
　　叶青回眸望着褚修，笑了起来。
　　计算日子，已是时日不短，宋齐为凌家家眷三人去了毒，接好了筋脉，但褚修还未完全清醒。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母子三人和凌府余下仆役，宋齐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若不是周瑾一直站在他身边轻声哄着劝着，说些话让他开心一些，只怕此刻早已拂袖走人了。
　　母子三人终于远走，周瑾心中的石头也算落了地，开始觉得有些委屈，怎么又是他哄着宋齐呢。
　　回过头来，宋齐早已不见，周瑾惊慌的张望着院中，暗骂一声，转身跑向院中。
　　“一群废物！”宋齐毫不客气的骂道：“我要你们有何用！”
　　暗卫跪了一地，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左右要你们也是无用，不如滚远点！省的惹我心烦。”宋齐气得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到他们。
　　曲监威忙道：“万万不可！属下们有罪，但若是公子因此遇到什么差错，属下如何担待的起。”
　　“这里有叶青在，你们怕什么。”宋齐冷笑道：“能出什么差错，滚远点，省得惹我心烦便是你们的劳苦功高了，有事自然会联系你们。”
　　周瑾想要伸手拉一拉宋齐，何必这么严厉呢。
　　又默默的缩回了手，毕竟是他的事，自小他便明白，即便他与宋齐同寝同食拜在同一师门下，也是终究不同的。
　　“公子这样，属下便是万死也不能辞罪，只请公子等一等，换一批更合公子心意的人过来，我们再行撤离。”
　　“放屁！”宋齐怒骂道：“当真是同我熟了对吧？敢说这么大不敬的话！”
　　“属下不敢！”
　　“不敢你也是说了！”
　　“公子便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周公子考虑吗？”
　　宋齐沉默了，中气十足的继续骂道：“滚！”
　　“公子！”曲监威跪了下去，语气中难掩悲愤失落。
　　气氛极度尴尬了起来，暗卫低着头齐刷刷的跪了一排，宋齐也不肯轻易推翻自己决定，眼见着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周瑾在一边连喘气也不敢大声，看着宋齐的眼神中写满了惊慌。
　　终是叶青笑着开了口：“这是怎么了，主仆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要这么僵硬着？”
　　“还请叶公子明鉴，我等护卫公子之心，从未敢有过一丝一毫的怠慢。”曲监威这话说的极其委屈了。
　　叶青忙道：“莫说我晓得，你家公子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眼见着公子说要凌家家眷赶走的远远的，却又私自让他们靠了过来，这可当真是你们的不是了。”
　　曲监威抬起头，想要辩解道：“这是…”
　　叶青忙打断道：“不管怎么说，你家的主子是你家的公子，你既然有话想讲，不妨同你家公子去讲。”
　　“你同我进来，”宋齐闷声道，大步向药庐走去。
　　曲监威忙跟了上去，站在宋齐的身后，恭谨道：“公子。”
　　宋齐负手道：“我看着你也是聪明人，怎么这么糊涂。”
　　“公子……”曲监威有些摸不清头绪。
　　“当日把你分在我这里，我便是看中了你的老实，可怎没发现，你如此的不知变通？”
　　面对近乎于抱怨一般的语气，曲监威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开始惊觉，自己似乎差点坏了事。
　　宋齐叹口气，将桌上的一封信件交予曲监威后，道：“这里的东西务必交于我外公，你带着暗卫先行归京，最快的速度带下一批人来。”
　　“懂了。”曲监威大喜过望，忙站起身接过东西。
　　“务必小心谨慎，护好了。”宋齐慎之又慎的嘱咐着。
　　“属下明白。”
　　宋齐又将数封相似的信件递与曲监威，道：“务必护好。”
　　曲监威本就是聪明人，不过一时被急火攻心，忘了其中蹊跷连环，现如今得了令，便是醍醐灌顶一般，自然知晓怎么去做了。
　　眼见着该处理的事情完了，宋齐更加在褚修的身上用心了，加紧了促进褚修醒来的进程。
　　“褚修醒了醒了！”周瑾兴奋的喊着。
　　宋齐正在门外，听见周瑾声音，忙走了进来，露出些许欢颜：“当真是醒了，真是好事。”
　　躺在床上的褚修依旧有些了无生气的感觉，双眼无神的看着床边的周瑾，似乎傻了一般。
　　二人对视一眼，心生不好预感，来不及多想，叶青闻声进屋，兴奋的想要靠近褚修。
　　他有好多话好多话想同褚修讲。
　　看见叶青进去屋内，褚修挣扎着起身，惊恐的坐了起来，缩在了床里指着叶青，啊啊啊啊的叫了起来，碍于刚刚清醒没有多少力气，褚修连喊和躲闪的力气都没有多少。
　　叶青被褚修弄昏了头，止步在了原地不敢再靠近，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想不明白怎么了，只能看着褚修不知如何讲述心情。
　　周瑾也有些傻了眼，喃喃道：“怎么……会这个样子……”
　　宋齐不顾褚修的反抗，面色凝重的握住褚修的手腕，强行诊脉，许久之后长叹出声，拉起周瑾往门外走去。
　　室内只剩下了还没有回过神的叶青，和浑身战栗的躲在床角的褚修，脸上写满慌张的防备，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叶青，唯恐他前进一步。
　　良久之后，是宋齐唤叶青出去，和周瑾在褚修的房间良久。
　　叶青傻愣愣的看着褚修房间紧闭的门，仿佛回不到现实，无法接受。
　　“他伤势过重血流的更多，人是在生死关头被我抢了回来，我…”周瑾难得有些欲言又止的说不出口，叶青的心仿佛被提在嗓子眼里，随时可以蹦出。
　　宋齐见到他这个样子索性替他直白说出口了：“周瑾学艺不精，用药过狠伤了褚修的脑子，可以养回什么程度不知，所以周瑾准备一辈子养着褚修了。”
　　“什么意思？”叶青勉强的笑着。
　　“我觉得周瑾应该向你道歉，所以，我带他来了。”
　　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叶青神色一凛，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他还会记得以前的事吗…”
　　“应该会的。”周瑾思索了一会答道：“至少他还是记得我的，记得怎么受伤的。”
　　“他…还会记得我吗…”叶青有些恍惚：“会记得以前我……”
　　周瑾毫不留情的冷笑嘲讽：“你不会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以随你胡说八道了？”
　　叶青哑然，怔怔的看着周瑾，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两人目光黯然，面对面的沉默着。
　　空气安静了之后，他忽而觉得，自己能对褚修的感觉感同身受了。
　　对比褚修对他的赤诚之心，他实在自惭相愧。
　　“周瑾，你来安慰下褚修。”宋齐的神情有些焦躁，站在屋内高声喊道。
　　“褚修叫我了。”周瑾打破了沉静，箭步进屋去到床边侧坐着安抚褚修。
　　褚修紧紧的拽着周瑾的衣角，神情虽然还是惶恐但安静了许多。
　　褚修不敢睡去，固执的睁着眼睛，任凭周瑾如何哄劝都是无用。周瑾困得只打哈欠，褚修还努力的保持着清醒，直到实在熬不住了，才昏睡过去，又很快被惊醒。
　　宋齐同周瑾无法，只得轮流着日夜守在褚修的身边，药剂一副又一副的熬出来，喂褚修喝下。
　　叶青在屋外几乎要急哭了，但是这扇门，他始终也不敢迈进来。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他贴身照顾着褚修，从喂食到更换衣物，擦拭身体，伺候屎尿，他曾无比感恩褚修活着，让他还能够做这些事情。可现如今，褚修醒了，他便连靠近褚修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了吗。
　　叶青的五脏六腑犹如被寒气渗入，冰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