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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下卷 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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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宋齐决定带着周瑾出趟远门,去趟京都。
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临行前,宋齐思虑良久拽过叶青,犹豫仍是说出口:“最近褚修的病情比较不会太稳定,你要注意下。”
叶青的心猛然间收到了嗓子眼,落不下去了。
“要是有任何情况,记得及时联系我,我们不会走太远,到了落脚地方都会请人送书信消息过来,你到时遣人过去直接找我便好。”
叶青麻木的点着头,心里想着可要怎么应对才好啊。
“褚修病情反复并不是什么坏事,要是一直痴痴傻傻下去才不好呢。”
“我在京都的府邸你也是知道的,暗卫也是都知道的,你叫他们回去报个信,快马加鞭用不了几天的。”
宋齐努力的想要劝慰叶青,却得不到叶青什么回应,仍旧是一脸的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么。
宋齐长叹道:“你是知道的,若我同周瑾讲了要带他回京都,他必定舍不得褚修的,最主要的是,他从不想要回去。”
提及此事,叶青回过神来,了然的点了点头,多少能明白了宋齐的良苦用心。
“周瑾与褚修性子不同,你到底要与他商议一二。”
“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了,以后再说吧。”
周瑾走的着急,临行前的早上才被通知要去京都,气得周瑾对着宋齐又踹又骂,但奈何局面已定,没其他选择的拽上马车走了,连和褚修说道别话的时间,宋齐都没有给。
叶青目光忧虑的看着他们远去,心里琢磨着,可要怎么和褚修交代。
周瑾走后,褚修果然大受刺激一般,整日里不吃不喝,只要找到周瑾。
褚修满院子的转着,每间屋子的门反复的推开合上,然后在院内走完一圈后再重新来过,周而复始持续着这个动作。任凭叶青跟在身后怎么劝着哄着,祖宗苦口婆心的喊了无数声,褚修都是不理他,更不理会他手里的吃食,几乎是水米不进。
便是这样寻了周瑾几日,都是寻不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神情已经变了。
叶青只好胆战心惊的哄着劝着,唯恐有一点岔子,日日备好了药,盼着能喝一口是一口了。
倒不知道是哪路神佛显灵了,褚修终于满院子转悠的找周瑾了,如今褚修又开始吃吃喝喝,药也继续喝了。
宋齐留的药方,叶青不敢大意的熬给褚修喝着,唯恐药量多一点亦或者少一点,都会影响到褚修。整日里事无巨细的观察着褚修的情绪,再不敢有一丝越规之举,更不敢招惹褚修一二。
看着褚修的病情好似渐渐稳定了下来,但面目表情越来越淡漠,活似不像是这个世间的人。
叶青日日同褚修说话,都要加十万分的小心,字字斟酌谨慎,总要反复琢磨。唯恐哪句话说的不对了,褚修便淡然无声的斜睨一眼,然后继续闷头自己的事情。
这样实在可怕。
正是吃着早饭,两人默默的各吃着各的,碗筷相碰静谧无声。
叶青对于这种偷来的时间,自然是忙着大快朵颐,努力下咽,却不想褚修突然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呢。”褚修面无表情的问着好似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问题。
“因为你在这里呀。”叶青忙咽下口中的馒头,自认为回答的体面又风趣,却见褚修皱紧了眉头。
“为什么我在这里你就要在这里呢,难不成我在哪里你都会在哪里。”
“这是自然。”叶青再不敢多说废话了。
“你同我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我在哪里你要在哪里呢。”
褚修这句话将叶青在心底所有翻涌的答案都压了回去,不知再应该怎么说了。
“周瑾都会离去,为什么你不会。”褚修认真的问着叶青,但应该更是在问着自己,他还剩什么了。
“因为你我之间相互纠葛,是你与周瑾之间不同的。”这话叶青回答的真心实意的认真。
“哪里有什么纠葛。”褚修淡漠的看着叶青:“便是有什么纠葛,也不过是谁欠了谁,我自认为并不欠你的,你又何必跟着我呢。”
“但是我欠你了。”叶青回答的丝毫不犹豫。
“你又欠了我什么呢,再者,我并不认为你欠了我的,你便是不欠我的。”
“之于感情,之于心情,我都是欠了你的。”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欠你的,我都会补给你。”叶青信誓旦旦道。
褚修并不以为意,冷哼一声:“感情并无是非对错,你并无对不起我。”
叶青心内叫苦不迭,有心想说两句讨喜的话,但脑袋如同卡住了一般,再也转不动了。
这样一番对话过去,叶青惊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打透了棉衣。叶青不安的想着,这可将近隆冬三九了。
褚修抚摸着衣襟上的花纹,反复婆娑着,不知出神想些什么,叶青提心吊胆,屏气凝神不敢打扰。
也不敢再吃下去,也不敢撤桌,只等着褚修的动作。
要论天下谁最位高权重,当属紫禁城中那位,可他叶青,面对陛下说话时,也没有如此谨慎惶恐。
再难的险情,他更是笑着好似随心处理,哪里有过如此胆战心惊的情绪。
褚修现在像是他的呼吸,一点一点的牵引着他,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什么心不甘情不愿,什么情难遏制,统统滚到一边吧。
许久之后,久到叶青以为要变成一尊雕像,连呼吸都要暂停时,褚修突然起身而去。
留下叶青抓耳挠腮的不知所措。
自那之后,叶青越发的小心谨慎,更加不敢大意了。
但仍是出了岔子。
褚修状况看似是恢复了,但不知为何陷入了莫名的焦躁,夜里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连着睡在榻上的叶青也睡不踏实。偏生褚修白日里似乎也不用休息一般,在屋内如同苍蝇一般团团转着,嘴里念念有词,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若不是看的严,只怕走到雪里走上一天都不会想起回来。
叶青无法,又不敢整日在褚修面前晃悠,只得守在了褚修门口,冻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再去柴房或药庐暖和一会,请暗卫在门口守会。
暗卫笑叶青太过小题大做,便是守在柴房或者药庐门口看着也好,总不能让自己生生的受了这份苦吧。
叶青但笑不语,不想辩解,之前因为看护不当,褚修已在外面走了几次,找回来之后冻得手脚冰凉,偏生毫无知觉,几乎快把他吓死了。
他不欲麻烦暗卫,也不好大肆张扬,毕竟是家事。而且,总归不是自己手下的人,用起来总觉得是占了别人的人情,何况,如今暗卫还要护卫院子周全,为他和宋齐打点部分事宜,哪里敢生出别的事端了。
但仍是有琐事上门,思来想去的,叶青头都快炸了,这比他处理多少繁杂事物都要伤脑筋。
叶青站在褚修屋外许久,并不敢进去,他手里握着夏渠的来信,实在不敢给褚修看,一是夏渠说自己过得不算如意,但因为如今奴籍令属他人,被勒令不能离开边塞小镇。
二是想褚修了,想要同他一起过年。
叶青自然是不敢给褚修看的,万一,万一褚修真去找夏渠过年了呢,他要怎么办。况且现下又不知夏渠那边什么情况,谁知道是不是那只老狐狸又憋着了什么坏。
思前想后,叶青投鼠忌器,实在无计可施,有心想要勾起褚修对夏渠的话题,便要迂回着从辛庄提起,但若是提起,总是避不开那满庄子的人,避不开辛兆云,避不开以前的旧事,说起来并无一点好处。
便是想着要提起这个话题,叶青都恨不得将舌头咬断,要怎么张口。
对于过去那些事,是叶青即便再努力费尽心思也无法更改的,只能够尽力修补。
褚修好似也忘记有夏渠这个人一般,只字片语都不曾提过。
不止夏渠,连着宋齐周瑾,褚修都不曾再提起过,偏生周瑾也不曾遣暗卫送信回来。
叶青私心揣测,大约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吧,只是不能对褚修言明,索性闭口不言了。
既然是没办法给褚修看夏渠的信了,叶青便遣人去了塞外小镇,带着年礼,并着些许金银细软。
总归要看着夏渠妥帖过年,心里才能踏实。
毕竟论起来,他对夏渠也是心有亏欠的。
“褚修,该吃午饭了。”叶青格外的小心翼翼。
“不吃。”
褚修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副手串,整日握在手里不断盘着,如今,也是聚精会神的数着珠子,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
“怎么能不吃,你本身子就弱,哪里经得起饿。”
“你知道饿的时候的感觉吗?”褚修目光清明望着叶青。
叶青哑然失声,明明五脏六腑都在着急,但是说不出什么话。
“那种看到什么东西,都想要咬一口,可却没有东西吃的感觉吗?”褚修继续道,手中的手串盘的越来越快。
那一段饥肠辘辘,冰冷入骨,饥寒交迫的记忆,深刻的印在褚修的记忆里。
太过深刻,不能忘记。
看着褚修的眼神,叶青几乎落荒而逃。他虽然明白,但要如此直白的面对,仍是心内惶恐惴惴不安的。
现如今,叶青并不敢再去面对褚修了。
他尽量躲闪着褚修的目光,躲闪着和褚修交集的可能。
他怎么突然怂了呢?叶青暗骂着自己,还是曾经那个笑傲风云的叶家叶青吗?
但是,只要想着如果褚修真的有可能不理他,自此与他计较着过去那些事情,生活中被琐碎磨得一点什么都不剩,叶青便惶恐的什么都不敢去做。
当他怂了也好。
只要想着真的有失去褚修的可能,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