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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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天亮的时候又下起了雨来，至清晨方歇，山林间到处都湿漉漉，晨风中还夹了点凉意。
商持拢了拢衣衫，不死心地往四下看了一圈。
沈涧正牵着马从破庙后走出来，问：“找什么？”
商持慌忙收回了目光，迎了上去：“没、没找什么。”
沈涧似乎就是随口一问，也不在意他的答案，翻身上马，朝他伸出手：“该出发了。”
商持顺势上了马，又回头看了破庙一眼，有些失落。
他在找那只兔子。
昨天夜里他本就是追着那兔子走出去的，结果才刚摸到兔子毛就遇上了蛊魂，打斗间也顾不上其他，那兔子是什么时候跑掉的他都想不起来了。之后遇险，寒气往身上钻的感觉太过诡异，一夜惊惶不定，就是听沈涧说话时还有些浑浑噩噩，便也一直没有想起来。
等到想起来，已经是一夜过去，那兔子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其实他知道找着了也不能怎样。沈涧就连喜欢兔子这件事都不肯承认，就更别说是让他带着上路了。
可想着那软软的、温热的触感，到底还是有点遗憾。
只是这小小的遗憾，忍一忍，便也就忘了。
隔天正午刚过，两人终于见到了人烟。
是个颇热闹的小镇，离着十里八里路已经能看到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再近一点，便能看到立在路旁的界碑，上书：定溪镇。
商持扫了一眼就别开了头，只当作看不见。
他心里早就清楚沈涧此行目的，这时得了证实，未必不难过，却也远没有最初那么难过。
等走到镇子上，这点难过也就都被他按下去了。
镇上比外头更热闹一些，大概是赶上了墟日，集市大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路旁商铺摊子上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
这对商持而言实在有些新鲜。
下山之后，他一直被困在车上，虽然偶尔能从车窗上往外窥探，可到底不如亲历其中，更何况沈涧也不会让他太放肆。在无咎山庄被揭开面具之后，倒是不必再躲躲藏藏，但这一路走来，经过的大多是山间野下，即便有人烟，也不过是些破落的小村庄，看着还不如无咎山庄地界里的人家。
于是到头来，这居然是他第一次在如此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走。
挂满架子的酒葫芦样子很有趣，煎饼摊子上的香气也很诱人，甚至那一字摆开的发簪也很是精致，让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再往前，人更多了，其中一处被里里外外地围了好几圈，商持看过去时只能看到临时搭的高台上站着个中年男子，手上拿着根一头裹了布条的木棍，一边说着话一边绕着台边走，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围观的人似乎兴致都颇高，不时还会跟台上的男子对话几句。
看得疑惑，不自觉地脚上也就慢了下来，商持不住地打量着那男子，却始终猜不透。谁知那男子突然一张口，火焰自他口中蹿出，飞快地点燃了他手上的木棍。
商持毫无准备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双眼便亮了起来，不远处那高台下的人已纷纷喝起彩来，连带着他也忍不住想要跟着叫两声。
就在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向着他的脸上扑来，商持一惊，伸手去挡，却没想到那东西烫得厉害，他吃了痛慌忙缩手，定眼去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撮火焰。
那撮火焰就在他眼前落下，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熄灭了，商持一直看着那火焰落下到消失，再抬头，就看到沈涧正抱着胸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
“雕虫小技，有什么好看的？”
商持心想，还是好看的，至少我没看过。可他到底没说出来。这戏法看着虽然新鲜，对他们而言却也不过是顺手拈来的东西而已。
沈涧说完便转过身去，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商持只能默默地跟了上去。
路旁热闹依旧，他心里好奇，却又不敢明目张胆，便只能紧紧地跟在沈涧身旁，不时偷偷地往边上瞟一眼。
所幸这一路也快要走到尽头了，新奇的玩意不多，地摊上摆卖的大多是常见的玩意，有时多看几眼，沈涧似乎也不在意，渐渐地商持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有，还是没有，看清楚了吗？买定离手啊，想好了。”
“想好了，快开！”
“快开，快开！”
“……”
“哎，这！又错了！这怎么可能！”
几个人起哄的声音吸引了商持的注意，他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路边小巷的角落里蹲着几个人，当中一人正笑吟吟把地上数枚铜钱往自己身边拨，其他几人则是一脸晦气，有人骂了几句，站起来扭头便走。
等他们两人走近时，当中那人正拿两个碗把两个铜钱倒扣在地上，一边对旁边几个人道：“现在是一边一个，对吧？”
商持的脚步慢了下来。
只见那人指着其中一个碗，半晌往另一个碗的方向，凌空做了个拨的动作，嘴里说着：“走！”
“进去了吧？”有在旁边围着的人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
“来来，下注了啊，买定离手，碗里有几个铜钱？”
商持停下了脚步，不是太明白。那人后来根本没有碰那碗，碗里不是扣着一个铜钱么？
“你猜是几个？”沈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商持吓了一跳，慌忙回头，便见沈涧已经牵着马走了回来，看着他的眼里带着些无奈。
商持低了头，不敢回话。
沈涧叹了口气：“若是好奇，就去看吧。”
商持一下子抬起了头。
沈涧摸出块碎银给他：“去吧。”
商持本只是好奇，也没想到要去押注，这时抓着那块碎银倒是有些无措了。
沈涧倒像是来了兴致，挑了挑下巴：“去啊。”
商持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那人看到他就双眼一亮，语气讨好：“这位公子也要来下注？”
商持没有回他，看向地上。那儿放了三块木板，上面分别画着不同数量的圈，显然是代表一、二、三的意思。
他想了一会，将那碎银丢到了画着一个圈的木板旁。
那碎银在一堆铜钱里格外抢眼，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表情各异，震惊的、敬畏的、嫉妒的、贪婪的……一时间让商持有些不适。
那人显然也被这碎银吓了一跳，半晌才道：“公子想好了？”
这么一问，商持倒有些不敢肯定了，可他也不太在乎，便应道：“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那人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开吧，就当赏你的。”这次回他的不是商持，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的沈涧。
沈涧身上的气势本就吓人，这时面无表情地站那儿，顿时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当中那人也不敢再问，深吸了口气，又冷静了片刻，才伸手去翻那碗。
碗下面静静地躺着两个铜钱。
商持愣住了。
“走吧。”沈涧叫了一声，转身回去牵过马。
商持半晌才回过神来，追了上去，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敢。沈涧看起来太平静了，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他甚至不太确定这个人有没有生气。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了一会，沈涧突然伸过手来。
他掌心里放着一个翠绿色的玉佩，比拇指稍大一点，雕着精致的宝相花纹。
商持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沈涧也不说话，握住拳头，手腕一翻，再摊开手掌时，掌心已经空无一物了。
商持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沈涧勾了勾唇，翻过手掌，露出了夹在两指间的玉佩。
“啊……”商持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沈涧眼中笑意又浓了些，语气却依旧淡淡的：“掩眼法罢了。”
“刚才那……也是掩眼法？”
沈涧道：“那个手法更利索些，算是独门技法，轻易不会外传。”
商持盯着沈涧的手，半晌没忍住，道：“再试一次？”
沈涧看着他，并不说话。
商持便知道自己错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认错时，沈涧手一转又将玉佩放到掌心，向他示意了一下，便握住了拳头。
商持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手。
沈涧问他：“你猜里面有什么？”
“玉佩？”
沈涧将拳头递到他面前：“亲一下。”
商持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脸便唰地红了，好半天低头用唇蹭了蹭他的拳头。
沈涧地收回拳头，重新摊开，商持才发现那上头除了玉佩，居然还多了一根红绳。
商持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
这自然摸不出什么门路来，沈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拒绝，只由着他摸。等商持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去，他才用红绳将那玉佩串起，丢到商持手上：“收着吧。”
商持慌乱地接住了那玉佩，沈涧已经牵着马往前走了。
商持连忙跟了上去，而后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攥在手里的玉佩。
玉佩上还带着些微温，触手滑腻圆润，是长年累月小心把玩才能养出来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五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