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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六 张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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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北辰胤所料,神武侯旧疾复发,边关又缺医少药,等皇城援军赶到的时候,老人早已病入膏肓。他躺在中军帐中,每一声呼吸都带着浊重的喉音,好像气流进出的通道已被完全堵塞,接二连三的嘶声咳嗽着,连带着身体止不住地痉挛颤抖,似乎这样辛苦维持的生命给他带来的疼痛折磨已经远远大过欢乐欣慰。听说天锡王率军到来后,老将军的眼里露出欣喜解脱的神色,如释重负般地叹一口气,挣扎着想要起身参见,却被随后入账的北辰胤按回床上:“侯爷不必多礼。”
“呵……来了就好……三皇子。”自北辰禹初登大宝至今,神武侯多年戍边,呆在皇城的日子,总共相加亦不到三年。他同北辰胤算不得相熟,唯一的深切印象仍停留在二十多年前北疆那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而今弥留之际,突然又叫回北辰胤未封王时候的久远称呼。
“老将军辛苦,是本王来晚了。”北辰胤见神武侯虽然眼神锐利,却是言语倒错,于是只字不提军情吃紧,只管轻声劝慰。
神武侯似乎听出了他的敷衍,干咳一声,声音浑浊好像夹着浓痰,挣扎再三开了口:“三王爷,十数年来,你我多有隔隙……实,非是老臣所愿……咳咳……先皇托孤之语,老臣……老臣……不敢相负……”
神武侯话中所指,是北辰胤治军之能明明在他之上,却多年来困居皇城,手无兵权。长孙太后当年转述先皇遗旨,带着元凰跪倒在地,求他答应打压牵制北辰胤的势力。此后神武侯虽然从未与北辰胤正面冲突,言谈举动上却难免有所暗示,见面时候常有得罪。两人间的隔阂防备自那时开始,由来已久,日久愈坚,彼此心知肚明,如今神武侯自知时日无多,才会不顾一切将话语说破:“老臣一介武夫,做不成……辅君治国的贤臣,总要,总要做个忠臣……”。
“老将军的意思本王明白。”北辰胤毫无勉强地应承道:“本王此来,暂代老将军行军出令。三军令牌仍由将军保管——老将军一生忠直,不负先皇所托,本王又怎会陷老将军于不义。”
神武侯闻言摇了摇头,喘息片刻,费力举起的手臂因为力气不济打落在床沿上,将统策三军的铜牌一寸寸推到北辰胤的手边。北辰胤犹豫着没有伸手去接,神武侯望着他,张大嘴巴形成一个空洞的口型,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王爷误会……皇上此番派王爷来,便是信任王爷……老臣……怎有不交令牌的道理。……只望……从前种种,王爷勿,勿要介怀……我受元昭皇帝重恩,无以为报,对皇室子孙,从无……不敬。”
他口中所称元昭,便是北辰胤父皇所用的年号。神武侯少时便受元昭皇帝赏识,以弱冠之龄统领皇城禁军,可算得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却生就荣辱不惊的沉静性子,不曾在乎顶戴花翎,侍奉君王全凭一片赤诚,尔虞我诈没有半点沾染。他在皇帝身边红极一时,遭来无数羡眼,数年之后却自请戍边外放,交还原先封赏的良田美宅,只愿穷尽一生保国为家。元昭皇帝准了他的奏请,自此对他愈发欣赏敬重,临终之际特意将他召回皇城,生前身后细细托付。他感激元昭皇帝知遇之恩,只恐有负所托,不敢丝毫懈怠,忠君体国四字之下,换来一生倥偬,四时戎马,直到今日才得真正得闲。
神武侯拖沓地说完这些话,眼睁睁盯着北辰胤拿起令牌握在手里,嘴角动了动,放心似的咳嗽一声,沉默半晌,精神逐渐好转,说话也比方才条理顺畅许多:“先皇在时……曾笑言道……文官卒于案牍,武官殁于军中,各尽职守,则国可无忧……老臣惶恐,幸而终不负当日所言。”
北辰胤闻言皱眉道:“父皇爱民如子,怎忍见将军劳累至此。你且安心修养,切莫再说此等丧气言语。圣上年少,日后还要多方倚仗老将军。”
这虽是句冠冕话,北辰胤却说得真心。神武侯轻轻“哼”了一声,并不回答,也不再看北辰胤,而是直盯着军帐帐顶,眼珠失了灵动,逐渐浮起浊白。北辰胤眼见他神志渐失,赶紧要叫军医进来,忽听得神武侯慨然长叹,吐字甚是丰沛清晰:“烦王爷代告陛下……臣……再不能临阵讨贼。”
北辰胤唤了声“神武侯”,正要叫他放心,低头只见老将军双目圆睁,拳头紧握,仿佛要从榻上直坐起来,去夺北辰胤手中令牌。北辰胤不知何意,伸手去扶,却见他双拳一松,胸口起伏乍平,眼中两点萤火倏然消逝,上前探其气息,果已张目而薨。
明知神武侯已经不会回答,北辰胤还是又叫了声“老将军”,然后举手覆上老人蜡黄的面孔,将手掌下不瞑目的眼睛合上。神武侯一生为国尽忠,不曾婚娶,亦无子嗣,病中无人榻前尽孝,临去时心中所念仍是边关战事。北辰胤念了一句“老将军放心吧”,随后站起身来向帐外走去。神武侯副将萧宇夜非二人就候在帐外,见北辰胤面色凝重而出,手握神武侯从不离身的三军将令,知道老将军已然辞世。夜非面露哀切之色,低头跪倒,一丝不苟朝帐内拜了三拜,萧宇也随他跪下,在一旁默默垂泪。旁边的军医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忙不迭跑去帐中探视,片刻之后出得帐来,眼眶绯红,在周遭肃穆氛围的感染下不敢大声嚎啕,依例向北辰胤哽咽禀道:“王爷节哀。”
北辰胤点点头,重重叹一口气,嘱咐道:“收殓候爷遗体,停于偏帐。待我等讨贼功成,告慰老将军在天之灵,再将灵柩送返皇城厚葬。”
军医应了一声,派人将神武侯的死讯通传下去。北辰胤随后命两名副将召集全军训话。士兵们显然已经听说了神武侯的死讯,不禁担忧起本已摇摇欲坠的边城防守,以为数月死守过后终要初露败象。队伍集结虽然仍旧迅速齐整,军中无数道不安张望的目光却交织成带刺的罗网,将数万将士雀鸟似的围困其中。北辰胤登上将台,昂首而立,晴空之下银铠烁烁,宛若高原白雪。有常年戍边的军士认得他,兴奋的同身边伙伴窃窃低语:“果然是三王爷来了。”全军的视线于是在片刻之后,默然无声地投射到阵前男人的身上,只等他吐出只言词组,许下一己回天的承诺,为他们吹响期待已久的胜利号角。
士兵们在军旅呆的久了,自然晓得将领们为了要稳定军心激昂斗志,常常说些言不由衷的大话,避实就虚。——毕竟一场战争的失败,对于统帅而言大多不过是削官去爵,许多还能获得重整旗鼓的机会,若是反败为胜便可迎来百折不挠的美名。而士兵们则往往没有这样的幸运,一个战略的错误便能导致数千人的死亡,鲜活生命蜕落成无定尸骨河边荒冢,再也没有第二次尝试的可能。对于冲锋陷阵的军士而言,战争不是运筹帷幄,不是羽扇纶巾,不是谈笑若定,而是一场顺手压上生死的色子游戏,开大开小全由庄家做主。他们因而对北辰胤即将到来的许诺宣告抱持怀疑,私下里开始谋划算计,绝不轻易将身家性命全全交托。
北辰胤望定眼前,从容摘下肩上的苍龙弓放在一边,沉声开口,说得却不是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北嵎军律,凡家中独子,戍边不得超过两年。本王方才询问萧宇,才知今秋正逢边关动荡,军中轮转不及,尚未有人还乡归田。”他注意到队伍里有人频频点头,又有人翘首倾听,将声音提高了些:“本王虽无家小,亦略知父母殷切之心——众人听令,家中独子役满两年者出列,领取盘缠即日还乡。”
大敌当前,临阵减员,不仅萧宇铁常焕等人面露难色,军中更是不可置信地一片哗然。军士们神情紧张地互相探看,听到北辰胤又言辞恳切地重复一遍:“此乃军律所定,非是本王一人之言。家中独子役满两年者,按律还乡侍亲。”
兵丁们消除了疑虑,互相推搡指点,小声商议,却无一人站出队前。这时候听见队中有人扯着嗓子喊道:“我家就在五里之外,家中只有一个老娘。前几个月西豳军队钻了空子打秋风,金银首饰不说,还把我娘辛苦种的果树糟塌了。不打退这班贼人,我同娘亲哪来的活头?——我不走,跟着王爷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话音落下,军中一片沉寂,干冷的利风刮起沙砾扑打在脸上,将每一张年轻的面孔都遮掩得风尘仆仆,分辨不出方才说话的究竟是谁。这时忽有另一个尖锐声音响应道:“我,我也不走。国之不存,民将焉附?”说话之人大概读过几年书,改不了吊书袋的毛病,内向沉默惯了,难得激动起来,说得有些磕磕绊绊。
“不错,国之不存,民将焉附!我们当然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队伍中七嘴八舌地起了回声,在空中碰撞反弹,很快由零散的口号汇拢成响亮的誓言。眼见群情激愤,众志成城,萧宇乘机走到北辰胤面前,单膝跪倒:“萧宇家中亦无兄弟,只有花甲高堂。然国难当头,七尺男儿怎能偷生乡野。不才愿为先锋,听凭王爷差遣!”
随着他的动作,三军将士摘下头盔夹在身侧,齐刷刷跪倒在地,“听凭差遣”四字平地而起,响竭云霄。北辰胤长笑一声,傲然昂起头来,举手示意诸人起身:“苍天为鉴,本王便于今日,同诸位歃血为盟。”他说完抽出腰间佩剑割破手指,将血一滴一滴洒在将台之下:“我与诸位,生死与共,荣辱相从。不破夷虏,誓不还朝。”
这一席话正说进众将士心坎,让他们觉得将台上站着的非是只知发号施令的三军统领,而是与他们处在相同立场,同他们背负相似情仇的连袍战友——北辰胤切实懂得战争的含意同付出,也经历过荣耀凯旋背后的残忍同寂寞,虽不曾为马前走卒,却明白军士先家后国,避祸趋安的寻常心态。他站在众人最前,将声音托着内力送出,即便站在队伍末尾,也能听得清晰确切。那一刻里,万千将士都相信他们听到的并不是一句苍白空洞的搪塞宣告,而是眼前王族屈尊降贵的肺腑之言。这个男人脱下紫金朝服,离开锦衣玉食的皇城府邸,仔细扣好战痕累累的铠甲,像护卫生命一样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他是如此真实坦诚,同他们一样畏惧死亡,却也跟他们一道做好了埋骨沙场的准备,自此之后同仇敌忾,生死契阔不改初衷。
立誓之后,北辰胤再无多言,遣散众人回营养息,同铁常焕三人入账议事。他们尚未落座,夜非已忍不住说道:“候爷病后,军心涣散多时,末将们束手无策。王爷方才只得三两句话,却已尽除隐忧。”言语之间,倾佩溢于言表。
“咦,军心不稳,如何开战。”北辰胤卷起案上地图放在一旁,并不摊看:“多亏铁将军想得周到,向萧宇询问兵丁轮转。”
萧宇闻言面露惭色,频频顿首。铁常焕在旁谦道:“王爷谬赞。现下四族气势高涨,轻取不得,王爷有何打算?”
北辰胤抬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转向萧宇问到:“四族联军,何人为首?”
“是合巍族长,他本是武将出身,战功赫赫。前任族长死后,便顺应民心将位置禅让于他。”
北辰胤长眉微挑,语含不屑:“哈,当日北疆一役,他是神武侯的手下败将,退军求和丑态百出。如今却敢在此嚣张。”
萧宇还未答话,夜非已愤然变色:“王爷说得是。此等无赖小贼,若是候爷无恙之时,哪里容他放肆!可恨他却四处宣扬,说终让侯爷败在他的手上。”
“无妨。不过是不自量力的小小蝼蚁,又岂能撼动神武侯一世英名。”北辰胤知道夜非受神武侯栽培多年,对老将军很是崇敬维护,于是出言安抚数句,又转颜吩咐道:“传令下去,在军中挂起丧旗,明日午后迎战四族。”
萧宇夜非闻言均是一愣:“军心方稳,大战未开。若让四族联军知道侯爷新丧,只怕乘虚而入。”
“要的就是乘虚而入。”北辰胤笑道:“四族尚不知援军已到,若听闻神武侯薨逝,军中群龙无首,必会将此看作一举击破我军的良机。明日交战之际,定是长驱直入,无所顾忌,正好诱入城中歼杀。”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军斗志正盛,所谓一鼓作气。要煞四族威风,就在明日。”
“只是,”铁常焕见到两位副将犹豫的神色,替他们说出了心中芥蒂:“此计虽妙,只是死者为尊,神武侯尸骨未寒,便借他死讯设计诱敌,似乎……有些不妥。”
“神武侯强支病体留驻边关,为的就是要保我北嵎江山不受外族染指。他若知自己百年之后,尚能助我等破敌,九泉之下亦当含笑。”北辰胤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探询地望着案侧三人:“你们都曾随神武侯征战边疆,知道他的性子。本王以为,他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不会怪罪。”
“是……”,夜非率先跟着站起:“末将这就同萧宇下去安排。”
北辰胤点头应允,随后独留铁常焕在帐中说话:“铁将军的独子峰原,早年迎娶西豳公主,而今亦在四族军中吧?”
铁常焕在心中叹气,知道躲不过这个话题:“峰原既入西豳,便是身不由己。他不得已随军而行,绝无侵犯故土之心。”
“这本王自然明白。”北辰胤和颜悦色地回应,思虑片刻又道:“当年四妹不愿远嫁,铁峰原深明大义,和亲西豳,却为此抛妻弃女。父皇在世时候一直耿耿于怀,总说亏欠铁将军一家良多。”
铁常焕谢道:“王爷切不可如此说。峰原是北嵎臣子,为君分忧,份数应当。铁家数代受皇室重恩,粉身碎骨亦无以为报。”
“话虽如此,父皇在时却同本王说过多次,希望你们父子有朝一日,能得团圆。”北辰胤抬起眼睛:“如今天赐良机,本王自当尽力完成父皇当日嘱托。”
铁常焕不明白他话中所指,疑惑道:“王爷的意思是?”
“明日一战过后,四族锐气大挫。将军而后便以父子相叙为名邀峰原前来营中,西豳重孝,不会拦阻。本王有条夜袭之计,借叙旧之机同峰原商议完毕,届时便可里应外合——西豳族长虽有将才,却已年迈多病,峰原既是驸马,也便是西豳真正的头人。有他从中策应相助,必能事半功倍。到时一举拿下四族大部,铁峰原便是最大的功臣。你随本王奏明皇上,接他风光还朝,岂不两全其美?”
“这……臣谢王爷美意,一切皆听王爷安排。”
北辰胤满意地点头,没有留意铁常焕话中犹豫,挥手让他下去休息,随后独自一人走到帐外,眺望不远处四族扎营的所在——从少时学习行军布阵直到现在,他从来也不习惯对着纸上山河圈点谋划,他喜欢站在楼头高处,踏住城墙砖瓦,俯身细看面前即将成为修罗斗场的平原。何处依山可藏伏兵,何处道窄可埋绊索,军分三路何进何退,敌军溃散又会向何处奔逃,他都了然于心尽收眼底,闭上眼睛便在脑中描绘出波澜壮阔的鲜明画卷,但见烟尘滚滚马嘶人惊,有人坐骑如风,高擎北嵎王旗,奔跑之间将战场一劈为二,气盖长虹。
翌日战局同北辰胤所言分毫不差,四族联军眼见北嵎边城白旗高悬,哭声震天,只道全军已失斗志,天一放明便遣将列队前来挑衅。北嵎军队但凭侮辱隐忍不发,直到午时过后方才勉强应战。四族联军势如破竹,北嵎军队且战且走,轻而易举将联军最具杀伤力的先锋部队诱入了边关城中。合巍族长回身见到城门关闭知是中计,仗着部下骁勇善战,又欺负北嵎军中无人,厮杀砍斗愈发勇猛,想要干脆将计就计,一举攻下城池。他缠斗正酣之际,猛听得城楼上头传来人语轻笑,声音似曾相识,虽不响亮却凌空盖过了震耳欲聋的漫天喊杀。合巍族长身陷围攻本已应接不暇,百忙之中抬头去看,但见一名素未谋面的将军身披银甲,正垂首俯视城下混乱,悠闲的姿态好像是在城头抚琴。那名将军见他抬起头来,动手脱下头盔,露出深蓝近乎于玄色的长发,哂然笑道:“败军之将,可还记得北嵎三王?”
合巍族长周身一震,再仰头上看,见到楼角暗色北嵎王旗掩映之下,青底墨迹的将旗迎风招展,其上所书赫然正是“天锡”二字。他的脑中骤然闪现出北疆草原之上,少年将军飞扬桀骜的射箭英姿,见到北辰胤伸手拿箭的时候惊得坐姿不稳,几乎跌下马来。
北辰胤好整以暇,从左右侍卫手里接过一箭,望准合巍族长疾射。合巍族长早在心下防备,不敢拿剑隔挡,狼狈不堪地侧身避过,却听背后一声惨叫,眼见早前随军杀入的西豳族长坠下马来。他赶紧回头去看北辰胤的下一步动作,不期然在转头的瞬间觉得咽喉一阵刺痛。
“本王当日便告诫过你,倘若再起异心,三箭之内取你首级。”最后的小那半句话,合巍族长已经分辨不清是北辰胤今时之言,还是当日未满弱冠的少年在自己耳边的低低威胁。他咽喉贯穿,发不出痛苦呻吟,表情扭作一团,在翻下马去的瞬间里,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曾想要占为己有北嵎沃土。
两位族长惨亡,受困的四族联军再无还手之力,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尽数歼灭。北辰胤是夜犒赏将士,又让铁常焕依言修书,邀铁峰原入北嵎大营一谈。
铁常焕持笔良久,面有难色:“王爷白日射杀了西豳族长,再邀峰原前来,我怕西豳群臣不会答应。”
北辰胤抚掌笑道:“铁将军多虑了。西豳合巍族长已死,寰州南沂又无大将之才,联军统帅的位置便非铁峰原莫数。四族新折中流砥柱,摸不透我军实力深浅。我等此时相邀峰原入城,正是他们探听虚实的大好机会,自然不肯错过。”
铁常焕听出弦外之音,面色一变:“峰原绝非卖国求荣之人,断不肯做西豳细作”。
“铁家一门忠烈,本王当然相信。”北辰胤微笑着界面:“所以此次大败四族,还要多多仰赖铁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