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红理论》洛秋黎

17、chapter 17

　　沐白依回到宿舍才发现衣服被铁锈遍布的路灯蹭脏一片，瞬间脸黑一半。

　　抄起手机：“衣服没法穿了，都怪你！！”

　　舍友：“？？？”

　　那头的许岷意犹未尽地舔嘴唇：“周末我们出去，给你赔罪。”

　　沐白依哼了一声：“出去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舍友：“干什么？？？”

　　沐白依避开三朵蠢蠢欲动的小黄花，捏着手机上阳台。许岷听见另一端的骚动，柔声说：“明天高数课，我帮你们宿舍占座，正对讲台的第一排，好不好？”

　　第二天许岷起了个大早，六点半就把教室第一排的位置给占了。自此电子系开始流传一句黄金定律——爱她，就帮她占座；爱她，还要帮她整个宿舍占座……

　　说来也是有缘，高数A级和C级居然排到了同一个班次——不过历史系连上两节，电子系连上三节。沐白依翻了课表，历史系的大一课程排列果然是松散到可怜，略略思索后答应陪许岷上完三节课。

　　许岷异常感动。数学之于文科生的枯燥度，他还是很清楚的。但令他刮目相看的是，高中数学课堂上常常坐在洒满阳光的窗边浅眠的沐白依，居然坚持到第三节课仍旧精神饱满，托腮的胳膊不仅没有倒下，反而高高举起数次。

　　“嗯，又是……这位同学……请讲！”

　　老师也是一脸纳闷。没道理啊，明明第一节课介绍的都是最浅显易懂的概论，这姑娘是预习了一整套书吗？

　　“原来现在大学教材已经提前了这么多。”沐白依坐下后不顾旁人侧目，哗哗翻书，“我得抓紧了。”

　　许岷：“抓紧什么？”

　　抓紧学习，不进则退！一门公共必修课尚且保持更新，更何况日新月异的电子信息领域。沐白依愈发体会到时间紧促，一下课拽上许岷就往图书馆跑。许岷刚占好座，一摞期刊砰地摔到面前。

　　“这是……”封面大段的英文字符，许岷不经意一抖活。

　　沐白依给他摊开一本：“信息类最前沿的学术成果几乎都是英文的，多读读，你们专业的教材太滞后了。”

　　高考英语差点没及格的许岷艰难地接过，扫了两眼后指着一个词问：“这个……怎么念？”

　　沐白依凑过来，刚念出半个音节，唇角突然一阵湿暖。她的脸腾地红了。

　　许岷还跟没事人似的：“你说，怎么读？”

　　这家伙一定是个老手，太会挑地方了。沐白依向来讲究以牙还牙，但碍于身处图书馆，她上辈子好歹是个博士生，潜意识里对学术存在着相当的敬畏。她闷着气看着许岷心满意足地收兵，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给我等着。”

　　许岷又凑上来：“哪儿等着？”

　　就差没给抱腿上坐着了。校门口那几个小宾馆的名字卡在喉咙里，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放浪子。”

　　许岷很享受这个称谓。沐白依躲过他的又一次偷袭，嘟囔道：“前几天还说我变了，你不也一样？”

　　许岷将她放回座位，低声笑道：“你是我女朋友，我对你做什么，需要掩饰吗？”

　　沐白依：“哟，这架势，够熟练。”

　　要不怎么说不熟的人都喜欢装得一本正经，从前的沐白依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喜欢了三年的隔壁班班草，会在她提出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说：“需要检验一下吗？”

　　算上混沌中不知所归的那三个月，掐指一算，禁欲也有半年了……沐白依被这个时长吓到。一年前她出国读博，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实验室无暇分神，直到遇见归翎……

　　目光不由往下……话题尺度一下子控制不住，许岷猛地一夹双腿：“依依！”

　　沐白依没错过他陡然缩紧的双瞳，有些失望地摇头。许岷后背发虚，强装的形象陡然崩塌：“你看什么？”

　　“检验完毕，你不合格。”沐白依将期刊收进书包，笑眯眯地要走。年轻男孩哪听得进这种话，刚出图书馆就给她拉到一边：“哪儿不合格了？”

　　沐白依好整以暇地向下指了指：“小黄瓜。”

　　她的本意不过提醒他来日方长，小处男不用急着扮老司机。然而许岷显然误解了，赤急白脸地拦着不让走：“哪儿……小了！”

　　“年纪小，年纪小。”沐白依要掐点选体育课，许岷的较真令她十分无奈，随口应付道，“给你一个证明自我的机会，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

　　许岷屏息期待。

　　“——就我二十周岁生日那天吧。”沐白依一个闪身蹦下阶梯。上辈子的江雨扉二十岁才停止长个，沐白依刚满十八岁，许岷又是个下手不知轻重的新手。当下抓紧利用年轻活跃的头脑，好好研习才是正经！

　　峰回路转，许岷被撩得又气又笑。

　　————

　　沐白依冲进机房时差点跟看门阿姨打起来。

　　“没有鞋套，不可以进门。”阿姨坐在靠门的机位上，紧赶慢赶地点着斗地主。沐白依想要强闯，却被她一个扫堂腿拦下。

　　深吸一口气，套路她懂。“阿姨，鞋套多少钱，我买。”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

　　“哎，十块——”

　　拖长的尾音颇具当地方言特色。沐白依刚要跳脚，机房角落里有人急吼吼招手：“快点！！还有五分钟！！机房电脑死慢！！”

　　沐白依一咬牙把钱塞回夹子。斗地主新开一局，阿姨眼睁睁看着她从书包两侧掏出两个塑料袋，草草往脚上一套，大摇大摆地进了机房。

　　目睹了周旋全过程的赵回旋快要笑疯了，指着沐白依脚上怪异的造型：“你就套这个？”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富不能富机房阿姨。”沐白依光速开机，嘴里念念有词，“大学里看机房的阿姨一年光鞋套就创收多少，绝不能助长风气，助纣为虐！”

　　机房阿姨气得想拔网线。

　　“五——四——三——二——一！”

　　上一回全场凝神谛听等倒数还要追溯到两年前全宿舍双十一掐点秒杀。沐白依在“一”的尾音落下的一瞬间果断按下鼠标，如愿看到一行小字——

　　“网络拥堵，提交失败，请重新选课！”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怨爹骂娘声不绝于耳。经验充沛的沐白依就在这样浮夸的氛围里调出了自己早就打开的备用页面，第二次点击“提交”。

　　“恭喜，选课成功！”

　　“学号XXXXX同学，你所选择的体育项目为：网球03，主讲老师：体育部封度，上课时间:第五周——第十九周周二上午三四节课，上课地点:第三网球场。”

　　“Bingo！”沐白依朝舍友胜利比V，片刻后宋雨澄的爪子冲她晃了晃。教室里交谈声渐强，如愿选到网球课的四人喜笑颜开，互相称赞彼此的手速。宋雨澄难得地夸了一句：“还是沐白依有远见，提醒我们多开几个网页。”

　　“对啊对啊，以后上计算机课，一定要选她当科代表！”

　　……除了各种芝麻官，宁岸你脑子里能想点别的吗……

　　赵回旋相当赞同：“对啊，点的头一行哎！一般这种都最难抢的！”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异口同声的一句令赵回旋的狂喜凝固在圆脸上：“什么第一行？？”

　　“网球01不是列在第一行吗……”赵回旋的声音越来越弱。无须商议，四人迅速返回原位，开机。

　　三分钟后。

　　“报！”

　　“网球02，封度！”

　　“网球03，封度！”

　　“网球04，封度！”

　　沐白依一推键盘：“……体育部到底有多少封度？？”

　　一直在后排指导的小班姗姗来迟：“你们四个怎么这么丧？嗯？网球，不错啊。”

　　“小班，明明上课时间都一样，为什么网球四个班的老师都叫封度……”

　　小班和蔼可亲，见怪不怪：“抽风了呗，学校选课网站都这样的，习惯就好。”

　　“日……”

　　————

　　国庆后的第一个周二上午，沐白依如约站上第三网球场。一网之外站着赵回旋，再隔着一张铁丝网是宋雨澄，还有宁岸……

　　人生如梦，醉生梦死……

　　能够唤醒她的，唯有一声突如其来的鸡血式招呼：“同学们排好队了没？大家上午好！”

　　沐白依赶紧把帽檐往上提了提，迅速回头。一身网球服的封度扛着一把球拍，笑容满面地从休息室里走出。他后面还跟了一个手持写字板的高个男人，应该就是杨浩的那位师兄吧？

　　目测不太好相与……两个站在前排的女生主动跟他招呼，都对人家不理不睬，这样看来至今不回她微信也是有原因的。

　　封度站在队伍前面介绍课程安排和基本纪律要求，一旁的助教抬头清点人数。沐白依却突然低头。她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会当着众人的面跟个神经病一样笑出声。

　　归翎尽职尽责地对着花名册认清每个人的长相。角落里缩着的几个学生一看就是意图浑水摸鱼的样，归翎对此十分不齿，冷冷道：“最后一排那个女生，院系，名字。”

　　“历史系，沐白依。”

　　归翎低头找名字，打钩的同时顺势朝她看了一眼。笔尖顿在纸上，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