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红理论》洛秋黎

27、chapter 27

　　沐白依从坦诚相待的狂喜中冷静下来。她回忆着躲在柜子里时外面的一举一动。

　　那拉姗娇嗔着问归翎有没有在柜子里藏人……没有错的，这就是恋人之间的正常对话。

　　方才还在云端雀跃的心情陡然坠落，仿佛能将内里砸穿。沐白依很想折返质问，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哪里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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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门被粗暴地打开，又砰地甩上。三人吓了一跳，转头望向黑气满面的沐白依，谁也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宁岸试探着上前：“依依，你回来了。”

　　“嗯。”

　　“朱老师让你下午去她办公室……”

　　沐白依满脑子都是归翎和那拉姗拥吻的情景，心烦意乱之际才想起早上刚给亲爱的辅导员甩了脸子。一对乍眼的眼白直直往上，看得宁岸胆战心惊：“我们就是传个话，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去道个歉吧……期末评奖学金什么的，总得留给好印象啊。”

　　沐白依转过身：“你们都觉得我做错了？”

　　赵回旋戴着耳机打游戏，宋雨澄戴着耳机背英语。两人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沐白依一下子什么气都撒不出来。

　　怪她们当时不肯帮她说话？怪她们在她一时气急跑出教室时没有拉她一把？

　　好歹是念过大学的人，舍友之间不撕逼就算谢天谢地，重生以来的日子真是太顺风顺水了，滋养得她居然对“两肋插刀”产生期望。

　　没有人会冒辅导员之大不韪干这种傻事的。

　　宁岸看着她发空的眼神，后退两步清了清嗓：“其实你就去一下，露个面就好。你走之后我们联系了许岷——”

　　“？？？”

　　“他已经替你向班长和朱老师道过歉了。”

　　“他道哪门子的歉？？”

　　想到军训第一天的插曲，沐白依霎时要疯。这帮孩子关键时刻不帮忙，就知道瞎添乱！

　　大学官僚主义就是被这种逆来顺受的风气给惯的！

　　她深吸一口气：“他说什么了？”

　　“他——”

　　好巧不巧，手机铃声大作。沐白依低头一看，冷笑一声顺手接：“喂。”

　　对面静默一阵。沐白依等得不耐烦：“你在哪儿？”

　　“依依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沐白依挂了电话，抬头对着屋子问：“谁报的信？”

　　良久，头戴耳麦里清晰传出新一期VOA的学霸举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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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管时不时抬眼瞅楼道口的小伙子。

　　宿管对他有印象，前阵子每天都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回来，腻歪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分开。“男生止步”的牌子挂在头顶，他站了十几分钟，明明长椅在腿边，就是不肯坐下。

　　“等了多久？怎么不坐着？”

　　楼道拐角传来一个清清淡淡的女声。许岷扭头：“刚吃完饭，消化消化。”

　　沐白依黑发齐肩，披着一件宽松的敞口风衣，双手随意揣兜。许岷眼看着她一点一点靠近，不自觉伸手，伸到一半意识到收回，却见她步履不停，经过顺手牵了过去。

　　许岷力道一时把握不好，握了又松开。直到暖暖软软的掌心始终任他稳稳握着，这让他很安心。

　　沐白依把他带到宿舍后的一条小道上。

　　“你是不是想批评我？”她板着脸问。

　　许岷为难了一阵，最后还是诚实地说：“有点。”

　　一出口就后悔了。

　　沐白依有些无语地看着一脸懊悔的许岷，嘀咕道：“真是搞不懂你。有时候猴精猴精的，有时候又太实诚……”

　　许岷终于抓住机会。两人面对面站着，他大胆地去拉她放在兜里的另一只手。沐白依没抗拒，眼神转移到不远处一片泛黄的枯草，深吸一口气：“想和好吗？”

　　不等他回答，她突然抬头，直直看进他猝不及防的眼睛：“我想。”

　　————

　　沐白依确实搞不清许岷到底喜欢“沐白依”什么。她没有经历过暗恋的酸涩三年，自然不清楚过去的许岷对沐白依究竟是怎样的态度。魂穿最初她仍刻意保持着沐白依内敛的性情，若说许岷单单被她的性格吸引，实在牵强。

　　不过眼下她不想搞清楚了。

　　归翎之前劝过她，许岷不见得是良人，但一定是不错的跳板。她没法违逆沐家父母退学重来，自然要选一条最顺的路。陵工大信息学院水平一般，但搞科研、做项目、写论文，这些都不是单打独斗能轻松完成的工程。

　　以她的能力，四年后拿全奖出国不是问题，但放着助力不用偏要自己硬抗，那不是独立，那是傻。

　　至于归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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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七点，归翎给沐白依发了消息，约她到校外吃饭。沐白依迟迟不回，归翎不敢去宿舍找人，实心眼地在校门口等。

　　五分钟不到，沐白依款款现身。归翎远远迎上去，确认只有她一人，这才熟稔地招手。

　　“啧。”小姑娘双手揣进外兜，微眯着眼，他跟看不够似的上下打量，“摊牌了就是不一样，走路都生风。”

　　若无其事的口吻令沐白依有些惊奇：“你这适应得也太快了吧！”

　　归翎领她往一边走：“要是我说，其实根本没接受你就这么死掉，会不会慎得慌？”

　　“不，很感人。”

　　嗖嗖秋风夹着淡定的语音，归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沐白依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中午跟晚上都不陪女朋友，那拉姗没意见吗？”

　　两人目光对视。为了突出红色霓虹灯包围着的校名，校门外广场的光线很暗，沐白依眼里漆黑一片，归翎只知道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轻松驾驭的小身板不显山不露水。

　　这与中午自然流露的亲昵大相径庭。归翎心里一沉。

　　她是真的很聪明。

　　“不至于每天都缠在一起。她晚上跟同事出去逛街了。”

　　沐白依点头：“多久了？”

　　“就前几天。”

　　“她确实漂亮。”沐白依很客观地评价，“你运气真好。”

　　归翎只觉得前进越发艰难。她轻飘飘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没事的，你别有什么心理障碍。其实我也，呃。”

　　呃呃呃呃呃？？？

　　归翎眨眨眼，猛地反应过来。

　　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许岷？？？

　　“喂喂喂，你！”

　　归翎难以接受地嚷出声。沐白依居然满不在意地继续走，两步后悠然转身，上扬的嘴角里全是戏谑：“你打我啊。”

　　归翎：“……”

　　妈的。归翎觉得内疚和纠结了一下午的自己简直大写的傻逼。他怎么就把一个这么有存在感的人给忘了？？

　　“你！”他一个健步蹦过去，“你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是一脸无奈。“我也没办法，魂刚钻进来就多了个小男友。借了人家的壳，就这么拆散未免太缺德了，索性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眼前站着的可不是不通人事的十八岁少女，归翎立刻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发展到哪一步了？”

　　沐白依扁扁嘴，迟迟不说话。归翎花了一下午才松松散散搭好的世界观，瞬间土崩瓦解。

　　他怒不可遏：“江雨扉！！”

　　“嘘。”沐白依赶紧冲上去捂嘴。归翎甩开，喘两口气道：“你这样才不道德！”

　　沐白依摊手不做辩解，大概是嫌话不投机半句多。

　　归翎渐渐冷静下来，内心升腾起巨大的绝望。沐白依注视着他自顾自咬牙切齿了半天，最终挤出一句——“算了，你活着就行。”

　　语毕泄气。

　　沐白依走过去，碰了碰垂头丧脑的他：“你别这样，我会有负罪感的。”

　　归翎切一声斜眼瞧她：“你还会有负罪感？”

　　她又不说话了。

　　归翎火气撒不出来，转身就撤。就在这时她拉住他，有些疑惑地说：“大家都move on不好吗？你不是也跟那拉姗在一起了？”

　　这能一样吗？？归翎拳头有点痒。

　　“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暑假我回过老家一趟，你肯定没注意，在我的、嗯、江雨扉的坟前，咱们见过。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

　　归翎决心闭嘴。一夜露水情缘本来就是错的，居然还自导自演那么多感动自己的真情戏码，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我也纠结过要不要相认。归翎，我想破了脑袋，还是不知道应该怎样报答你。”沐白依一如既往不紧不慢，语调冷静而又真诚。

　　你报答的方式还挺特别的……归翎欲哭无泪。他在马路牙子上蹲着吸了十几分钟尾气，沐白依站在一边陪着吸，俩人吸得脑袋犯晕，归翎终于缓过神站起来。

　　“那个许岷，他劈腿了？”

　　他问得很突兀。沐白依看着车水马龙的大马路，沉默半晌。

　　“嗯，不过我不在意了。”

　　归翎想起自己曾经劝导“沐白依”的话，这个世道比梦境还要荒唐。

　　沐白依很快听见他说——

　　“江雨扉已经死了。以后，大家还是各归各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