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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雪匿鸿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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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晴空湛蓝,流云与飞鸟相互追逐嬉戏,微风调皮地卷起落叶,又轻轻放其归根。如此悠然,不知是否能驱走烦躁的心绪。
沙丘之上的两道身影,依旧如往常同样,一者抱剑走在前,另一人保持着一定距离,跟随其后。唯不同的是,一路上没有任何言语交流,气氛低沉地极不寻常,好似根本只是孤身踏上这一方土地,亦仿佛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将两人彻底隔离开来,使得彼此皆不知晓对方的存在。
子吾遥遥远眺,一座高耸入云的大雪山,其巅峰的积雪与那流云苟合一气,分明是故意给人一种接天连地的错觉。这便是雪匿鸿迹,充满了壮丽和神圣,亦埋藏着许多惊险与未知。对于子吾来说,终点就在眼前,因为他已经完全依照记忆,走到了手札的末页,走入了这座大雪山,剩下的路,是看天?是看命?还是看缘?
既未停步休息,亦未做个商议。子吾一头扎进山间,深一脚浅一脚,踩得‘咯吱咯吱’响,他垂着首在前头领路,虽说一路上没抬头,可眼睛直勾勾盯住了地上,基本没挪动过,雪地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呢?倒也无它,只是一道影子,更确切地说,是两道重叠的影子。
食时已过,两人又是朝西而行,日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子吾身形偏瘦,又略微矮上玄影几公分,望着被身后之人包裹的影子,脑海中
不可避免的又忆起那件事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可他是个倔脾气,偏偏不想被人看出来,由其不能被身后的玄影察觉。
子吾暗自讶异自己的处变不惊,在那种境况下,竟能淡然地取出金玉珠子,小心翼翼地重新收好。他猛然停步,目光从玄影的面上,挪到其负于背后的双手,停留片刻,再次挪到对方脸上,凝视着那逐渐泛白的面色,以及那隐隐咬住的嘴角。子吾一只手掌举在玄影面前,冷冰冰地道一句:“拿来!”话语中透着毫不掩饰地怒意。
事情已过去数个时辰,玄影脸上的歉意倒是丝毫不见褪减,心中踌躇着如何弥补对方才好。在这琰浮州走过了数不清的岁月,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却是头一遭发生这样的事情,该怎样善后,他并无头绪。在玄影看来,世上还没有任何事情,是时光岁月带不走的,只望对方能在时间的消磨下,淡化此事。
子吾见他一动不动,犹自发愣,将手掌又向着玄影面门送了送,继续说道:“本少相信你明白所指何物。”较于方才命令式的口吻,这句话,语气里的怒气减少许多,顿了顿又道“还是,你想被它抽干?”
玄影面上露出些犹豫不决,再看到子吾越发黑沉的脸色,只好默默松开已经雪白惊怖的拳头,将掌中的物件儿交给子吾。
“非是本少爱念,不该碰触的东西,你何必一次次执着?”也未等玄影吱声儿,子吾一把抓过去,随问道“名字?”
“青……青白……”玄影吱吱唔唔地回答道。
“清白?……青白……哈~!”子吾喃喃重复了两句,露出一个无可奈何地苦笑,“好名字!当真是好名字!本少,记下了!”一声高过一声地嘶吼,宣泄着心中的郁结,震落了不少枝头的积雪,扑啦啦砸在两人头上、身上、眼中。若可以,他不惜用任何代价来换取,只要能忘记那件事情。
很明显,世事往往不从人愿,子吾将那充满寓意的‘青白’收在袖中,垂首继续胡乱地走着。
就在此时,周围气流莫名起了不寻常的变化,方才明明是晴空万里,霎时间妖风肆虐,原本就盛满了积雪的参天老树,又被呼啸而来地狂风硬生生压弯了枝干,使其不得不顺从地向苍天俯首。风中夹带着沉积多年的大雪豆子,以及雪化又冻住的冰碴子,劈头盖脸地砸向两名不速之客。
子吾走在前,眼看着一片白茫茫、亮晶晶的冰雪直扑面门,他本能地背过身去躲,反应倒是机警,却忘了身后还跟着个人。
他两人本就是前后脚,子吾这突然地一个转身,猝不及防地贴在了玄影身上。若在平日里他倒也不会往心里去,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子吾面上登时憋得通红,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怒得。
“喂!挡一下!”比起被冰雪砸死,子吾果断选择躲在黒翼之下,毕竟性命只有一条,而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想就此年少夭折。
天赐一个赎罪的机会,玄影自然会好好把握,他毫不犹豫地俯身搂住子吾,紧紧护在怀中,将自身作为抵御风雪袭击的盾牌。后者也不知道是怕冰雪砸过来,还是怕对方看到他的反常,分明已经被护住了,双手仍旧紧紧抱着头,也不抬首。
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啊!子吾内心里暗自感叹一句。
莫名的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那刺骨的寒冷,早已深深扎入两人五脏六腑。
子吾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冷漠地看着玄影腰间的黑葫芦。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这家伙小气地不肯分享,现在总不至于眼看着自己冻死在这里吧。
“你……只能喝一小小口。”玄影早已注意到子吾的目光,他犹豫着说道。
子吾甩出一个大白眼儿,打着哆嗦说:“你……能不能……不……那……么小……家子气……”说完去就扯酒葫芦。
“别……!”玄影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之后便被子吾地一声凄惨痛呼给淹没了过去,他连忙接下被子吾直接丢出来的黑葫芦。
见子吾直接蹲在地上,将整个手臂埋进雪里,面上是一副极力忍受痛苦的神情,玄影担忧地问道:“子吾,你……你没事吧?”
“怎么会……那么烫啊!”子吾昂首瞪了玄影一眼,满面怒容丝毫不加掩饰。这怒,倒也不是来自于玄影本身,而是刚才碰触到黑葫芦的一瞬间,子吾感觉手臂好像被火蛇缠住了似的,那真实地灼烧感,令他不由得忆起儿时重复了无数遍的噩梦。
玄影面上一脸地担忧之色,又不知道该如何向子吾解释,安慰道:“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你手臂应该没事了。”
子吾根本已经懒得理他了,感受到手臂的温度逐渐褪为正常,方才从雪里抽出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圈儿,自语道:“还好没有烫伤。”
玄影将酒递上前,试探着问道:“子吾,这酒……你还喝吗?”
“喝你个大头鬼啊!本少现在一肚子火,热得很!走啦!”
子吾一通吼完就要走,却突然被玄影紧紧箍在怀里,完全动弹不得,脑中倏然跳出一个名字‘青白’!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怒火中烧,奋力挣扎,却毫无作用,耳畔传来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轻轻道出一句“别走!”
玄影的一反常态,对上子吾的一脸茫然,后者心中不免万分懊悔,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伙如此人面兽心呢?转念一想,不对啊,早在水潭就该看出来的啊!要不是嫌疼,子吾真想甩自己两个巴掌,他将本打算好的原谅,抛到九霄云外。
“与我回去,将一切交由我来承担。我以此身起誓,永生永世,定不负你!”
子吾无奈地听着玄影莫名其妙地叨叨,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索性放弃挣扎,一只手却是悄无声息地握在了剑柄处,用以尽量柔和的声音,道:“好,都听你的。”在明显感觉到禁锢的力量松懈,子吾身子奋力一扭,拉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然抽出雪里鸿,手腕一番,“本少今儿定要废了你!”说着,一招刺中毫无防备的玄影。
原本就是一身绣金雕龙的黑色长衫,若非留意细看,倒真找不出血迹,加之雪里鸿的剑刃本就是赤红色,就更看不出有何异样了。子吾紧紧抓着剑柄,不知道该更进一步,还是该见血就收。他无法忽视内心的恐惧感,难道真的要看着玄影血溅五步?
“如果这样能够得到你的原谅,我……”
“不能!”不待对方说完,子吾就冷冷地打断他。
“我始终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子吾道:“今生罪业,今生还。你死了!我便原谅!”
周围顿时一阵寂静,没有任何虫鸣鸟叫,甚至连风声都隐藏了起来。子吾面上已不带有丝毫怒意,他抬首凝视着玄影的一双星眸。
“好!君子一言!”玄影一个闪身,手指在子吾剑刃上轻轻一弹,后者随即赶到小臂传来一阵酥麻,不自主的松开手。
再抬首望去,雪里鸿已在玄影手中,他先是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又起掌在剑首一推,剑锋逆向而停,直奔玄影心口。
“啊!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