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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一本正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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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吾客客气气地入了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年少读书累坏了脊椎,靠它矫正嘞。”他说完就瞟了玄影一眼,果见后者先是一脸愕然,继而转为无奈地略微摇首。
对于子吾这张口就来地妄言本事,玄影只有无可奈何地份儿。本想经过这两日旁敲侧击地熏陶,其会稍稍注意一些,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具体说,其只对一人有所改变。
张猎户地目光依旧停留在子吾的身后,他一边端详,一边赞叹道:“这上面雕刻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大有来头。”说着,不自主地伸手上去抚摸。
子吾忆起连玄影都会被圣檀骨壶伤到,何况是一个猎户?他猛地拗一下身子,露出个抱歉地笑容,说道:“碰不得,大师开过光。”
张猎户面上有些难看,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起身给两位客人斟满酒,又端起酒盅道:“来来来,相识即是有缘,走一个!”
子吾连忙掷杯起身,玄影亦起身相碰。三人举杯共饮,复各自入座。
张猎户道:“自来居于山中,只会些蒸煮煎烤,勉强能将自己囫囵个温饱。你们两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吃得惯否?”
“吃得惯,吃得惯。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吃得也都是五谷杂粮。”子吾说着,当真不客气地拽了个蹄膀啃。反正来都来了,而且就是奔着蹭吃蹭喝来得,他也就不在乎其它。何况,在子吾看来,这样才算是个江湖人。
待到一旁地玄影反应过来,子吾已经糊了一脸的油。他袖中的一只手缓缓握成拳,复又稍稍松开,来来回回数次。直到张猎户再次向他敬酒,才转移了注意力。
子吾肚里已经垫了个底儿,才稍稍收敛吃相,他好奇地问道:“张大哥一身本事,怎么不到江湖上闯荡一番?”
张猎户大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本事,也只能扛着一杆钢叉,欺负欺负山里的豺狼虎豹。遇到真正的江湖人,准抓瞎。”
“哈,张大哥太过谦虚了。”子吾吃得开心,喝得开心,也就没了戒心。一连数次无视玄影向他投来的眼神,和张猎户,你一杯我一杯,饮了个尽兴。
张猎户一边劝酒,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们二位因何要去南夙山?”他这话是向着玄影问得,还没等后者说话。
子吾立即抢道:“正是因听闻南夙山阴森鬼怖,一时热血,冒险一探。”说着向玄影递个眼色,又笑问张猎户: “张大哥居于此地,对于南夙山想必了解甚多,可否详述一二?”
张猎户连连摇首,道:“不敢不敢。我也只去过一次。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哦?是怎样一回事?”
张猎户猛灌一大碗酒,继续道:“当时我也是因为听说南夙山的玄之又玄,才带了家伙,一探究竟。说来也是奇怪,打过了半山腰开始,山上就莫名起白雾。越往上走,浓雾越是重,好在我平日里走惯了山路,还能摸索着爬到山顶。”他说道此处,突然问出一句:“你们见过鬼吗?”
子吾本来听得专心,被对方莫名抛来一问,砸得有些晕头转向。他先望了玄影一眼,而后冲着张猎户摇头。
张猎户一声叹息,道:“在那之前我也没见过,我甚至从来不信那些个怪力乱神之说。直到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体,真真切切出现在我面前,说了一句话。”他说到此处,又停下来饮酒。
“什么话?”子吾好奇地追问道。
“你看到我的脸了吗?”
子吾凝视了张猎户那张胡子啦查的面容,重重点点头,“看到了。”
“我当时也应该这样回答。”张猎户道:“可我当时确确实实没看到它的脸!那只頭壳上压根儿没有脸皮,更没有五官,血肉糊糊地,就像……就像这烧烂糊的猪头!”他说着,指向桌子中间。
也不知是为什么,子吾此时再看这猪头,总觉得有些阴森可怖,尤其是那半张的口,那挖空的双眼,越看越是骇人。他暗搓搓地把那颗猪头转了方向,使其对着张猎户。问道:“然后呢?”
张猎户一拍大腿,“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就记得回来时候,裤子都湿了,三天下不了床,差点饿死自己!”他说着,灌下一大碗酒,一阵哈哈大笑,掩饰了言语中的不自然。
子吾可笑不出来,他觉得身上很冷,需要多喝点酒驱驱寒意。一连下肚四五碗,好似缓和了点,即便没什么改善也不敢再喝。因为玄影的一张脸已经变得越来越严肃,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得子吾心里发毛,只得作罢。
张猎户倒也看得出几分,他打着饱嗝,“很晚啦!你们二人明日还要去南夙山,咱们就各自回房休息啊!”
子吾又是一阵道谢,才回了房间。他是饭也吃饱了,酒也没少喝。跟着玄影数日来的清淡,全抵了这一顿油水儿。整个人丢在榻上,一手抽了圣檀骨壶放在里角,顺势翻滚了几个来回儿,撑着下巴,看着玄影一派大侠之姿地在一旁打坐。
“玄影,你相信世上有鬼吗?”子吾问道。
玄影仿佛没听到,一动未动,连呼吸都未有丝毫改变。
子吾斟酌了几番,不打算再作追问。暗称自己怎么会去问一个看破红尘的人,信不信有鬼?玄影若说信,那才真的是有鬼!
“信。”
只一字,轻轻飘进在子吾耳中。一刹那,他脑海里再次浮现那颗血肉糊糊地猪头,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一把抓过薄被,从头到脚捂个密不透光,嘟囔一句:“真是看到鬼了!”
“你不必太过在意它。鬼,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玄影淡淡地说着。他就像能完全了解子吾在想什么似的。
子吾稍稍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玄影,疑惑地问道:“鬼是什么样子?难道你也见过?”
“你真的想要知道?”玄影偏首望向子吾,“那我实言告诉你。鬼……”
“等一下!”子吾突然出言阻止,一副困乏的模样,道:“本少现在想睡了,你换个时间讲。”他还没消化掉那颗猪头的后劲儿,现在还来,哪里扛得住啊。谁知道,玄影会不会讲得比之前还慎人,他宁可不再好奇。
话虽如此,子吾仍旧是憋了半天都没睡着,天上地下的胡思乱想。他悄悄将被子扯了扯,眯着一双眼睛,窥了玄影良久,也不确定对方到底睡过去没有。他发现,这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看人总比看鬼好,何况还是如此吸引人的家伙。
子吾开始后悔了,如果他依旧和玄影露宿野外的话,就可以继续使用“地太硬”的烂理由,每每蹭个温暖的怀抱。可现在,他总不能说这铺了三层褥子的床榻咯人吧?
不过也无妨,理由这种东西,找一找总会有的。子吾心下打定注意,一手掀了被子正欲起身,抬眼间,发现玄影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目光紧紧盯着门口。他心虚地立即再次眯上眼睛假寐,屋内飘来一缕香气。还没整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儿,眼前一道黑影倒落。
两个人,两只脑袋,四目相对。子吾呆愣得忘记了眨眼,若不是被人捂住口鼻,他恐怕早就惊呼出声。
玄影猛然躺下,一手捂住子吾的口鼻,另一手一指竖在唇间,用眼神示意其不要出声。
“咔……咔……”声音极轻极细,若非此时夜深人静,二人又屏气凝神中,根本就不会察觉。
子吾对这种刀刃别门所发出地声音倒是不陌生,曾经他也干过这种事情,眼下也就知道是有贼来访了。再联想玄影白日里的提醒,门外来得是谁,便无需多做猜测。
笃定来得是谁,子吾便完全放下心。他相信,只要玄影肯出手,来者绝对讨不到便宜,即便其不肯出手,还有圣檀骨壶可以与之抗衡。
玄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子吾身后的墙上,那里是月光映照出了门外地一举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人可不似他这般警惕。
子吾一双眼睛盯着玄影面上的每一个变化,他看到其一脸惊愕地神情;
看到其突然变了脸色,一手扣在薄被上;看到其面色越来越凝重;还看到其目光紧紧盯着他,似是要灼出个洞来;最后,看到其眼中只留无奈。
在这一场较量中,子吾知道是自己赢了,尽管胜利地非常没脸没皮。他对着玄影那张无可奈何的表情挑了眉头,吃准了其不敢放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发现,有些事情,一旦真地做出来,除了必要的条件因素之外,重中之重就是一定不要瞻前顾后,毕竟机会从来都是错手即逝。他甚至不去想,之后要怎样去面对?用怎样的借口解释?
“啪!”木閂倾斜,一只手悄然推开房门,随即鬼鬼祟祟地潜入房内,第一眼就锁定在床榻上的两人。此人腰间挂着卷麻绳,一手背在身后,手中的板斧泛着凛冽的寒光,大有饮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