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为将》之臻

25、第八章 君臣有隔阂2

　　寅时将近，阿姜穿戴完毕后，便朝着金銮殿而去。那伴随了她多月的面具掉落在地，发出铿锵的声响，然而已经无人理会。
　　将军府的车驾过了宫门，阿姜从车上下来，徒步而行。一路上，便听到朝臣和宫人们议论纷纷。
　　“穿着盔甲……又是女性，坐着将军的车驾。莫非是姜将军？”
　　“传言姜将军容颜大改……还戴了面具，不是应该貌若无盐吗，怎么美成了怎样？”
　　“这还如何了得？搁军营里……那是红颜祸水啊。”
　　阿姜昂首挺胸，对这些人的议论声充耳不闻——毕竟这些闲言碎语，早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既然决定了要把面具给摘掉，就算是面对着污言秽语，她也无所畏惧。

　　阿姜走到了金銮殿。她虽一路而来，饱受的非议不少，引起的骚动也不小，然而今日上谏的迂腐臣子陈文武却没有转过弯来，依然照本宣科，朝着皇帝道：“皇上，坊间流传，此次地动，乃是将军失德，上天才降下预警。女人为将，已经是破了先例。据闻将军战败后，武功尽失，容貌大改，如今样貌实在祸水，再入军营，只怕将士生起旁心，还让人取笑我朝无人。臣觉得，姜大人无法征战沙场，已不堪将军之位，请陛下决断！”
　　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姜将军此刻已经出现在朝堂之上，这番话说得荡气回肠，简直是把阿姜往着乱臣贼子的帽子上叩。
　　闻言，阿姜柳眉倒竖，当即冷笑道：“按照陈大人的意思，哪怕身上有再多功勋，只要于帝国无用处，就可弃置如敝帚？陈大人这话，可不知要寒了多少将士的心啊。”
　　一个妙龄女子的呵斥声在朝堂上响起，而这其言可诛，陈文武刹那就惊讶抬头，下意识就怒喝道：“你是何人？”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姜九思是也。”阿姜上前，朝着元溯行三跪九叩之礼，说话也是铿锵有力道：“臣，姜九思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刚落，下面的朝臣们瞬间如同炸开了的锅一样议论了起来。群臣们神色各异，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的震撼都难以言喻。
　　这女人为将，确实已经算是破了先例……结果没想到，大病初愈后，竟然还生了这般红颜祸水的模样……
　　下头的凌戈亦是惊讶。他本来在坊间散布谣言，今日又联合众臣朝着皇帝上书弹劾姜九思，倘若姜九思在场，那便当着众臣的面，诘问她，并将她的面具给掀开，露出她的花容月貌，让她哑口无言。倘若姜九思不在场，那更好，到时候直接把所有的罪名往着她身上扣，将军失德，皇上至少也要给她来一个小惩大诫，方能平得住悠悠众口，只要把姜九思这将军之位给拿下，以后姜九思，可不就是任他收拾？
　　结果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将自己的软肋呈于众人之前，她如此坦然，反倒是让他措手不及！

　　陈文武看到姜九思如此，汗如雨下，尤其是凌丞相昨夜还同他说，今日他先发制人，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他了，结果没想到，如今凌丞相作壁上观，上方的皇帝面色深沉，这将军还虎视眈眈，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热锅炙烤的蚂蚁一般，进退两难。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臣并无此意，只是将军之位，事关重大……”
　　“够了！”上首的元溯目光深沉地朝着下头看了一眼，冷声道：“这话，朕不想听第二次。”
　　陈文武两股战战，又如同灌了铅，他面无血色，正准备退下的时候，却看到阿姜朝上道：“皇上，请准许臣，问陈大人几句。”
　　元溯点头，让她问。
　　于是陈文武就看到从前的夜叉将军，如今笑靥如花地看着她，声音虽然低柔不像是从前那般粗犷，但是听在陈文武的耳朵里……却让人更觉得可怖。
　　阿姜道：“陈大人认为，打战，胜败取决于容貌？”
　　陈文武低头，道：“……不，不是。”
　　阿姜朝着陈文武靠近，虽然她身姿娇小，但气势却十足，她虽是笑着的，但是眼神却是冷的：“陈大人认为本将武功尽失，可敢让人同我比试一番？”
　　陈文武想到凌戈对他说过的话……姜九思如今已经武功俱丧，定然不敢真的和人比试，肯定是在放空城计罢了……若是将军真的不会武功，只会成为战场上的负累的话，那么他今日的上谏，也不算是为了只为了一己私欲了。只是陈文武道：“有何不敢？只是若是有武将放水怎么办？”
　　阿姜将目光投放到了始终一言不发的始作俑者凌戈的身上，道：“凌丞相素来与我不和，就让凌丞相挑人，同我比试。”
　　“好。”
　　话已至此，又是阿姜主动提出的，凌戈也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是不知道阿姜突然态度大变，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底牌，于是便看似随意地指了一名身材单薄的护卫，道：“那便挑他来比试一番吧？”
　　被抽中的护卫名叫鹿六桦，看起来虽然身量未足，也比较单薄，然而武艺却是殿里头护卫中拔尖的。
　　凌戈知道这一点，阿姜也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满不在乎道：“行。”又笑看着凌戈道：“凌丞相真的要挑如此弱不禁风的吗？到时候若是我赢了，可别又说我胜之不武了。”
　　“便他吧。陈大人不是说将军武功全失吗？到时候，可别输的太难看了啊。”凌戈亦是笑道。
　　元溯心里虽又顾虑，可是看着阿姜成竹在胸的样子的时候，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片刻后，满朝的文武都移步于比武台。
　　阿姜和鹿六桦立于台上。
　　鹿六桦年纪轻轻当选御前侍卫，身手不凡。而自小便听说同龄的阿姜已经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哪怕阿姜是女流之辈，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是他的信仰，故而今日要和阿姜比武，此刻掌心中，已经流了无数的汗。
　　阿姜仍然是带着自信满满的笑的，她手持红缨枪，这一刻，虽然看起来依然荏弱貌美，但是她迎风而立的时候，却没有办法让人起轻视之心——哪怕现在，她对自己的武功到底恢复几成，并没有十足把握。
　　胜败在此一举。
　　胜，则流言破。
　　败，她也无憾，甘愿将将军之位，让给有才能之人。
　　但是胜又如何，败又如何？
　　她——姜九思，可以败给敌方，可以败给对手，却偏偏不愿意败给那些阴谋诡计，朝堂倾辄。
　　“将军，失礼了！”鹿六桦最后一拱手，便起了招。

　　鹿六桦开头的攻势带着试探性的，比较缓。阿姜提起红缨枪，开始应对。
　　她开头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调用丹田的力量，没想到大出所望，从前丹田的阻塞感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她的武功虽然只有当年全盛时候的五成，但是，这已经是一个阶段性的大进步了！
　　她因此激动地连手都颤抖了几分，结果就被鹿六桦给抓住了这个破绽，朝着她一刀劈了过来。
　　她赶紧稳了稳心神，同着鹿六桦较量了起来。起初她还有几分生涩，而后越来越得心应手。
　　在你来我往的喂招中，阿姜也看出了鹿六桦的路数，她心中剧震。没想到她沉寂了一年，还能遇到这么一个对她崇拜至极之人，鹿六桦的武功路数，很显然是从姜家军这边学来的！而且竟然还从姜家功夫中衍生出了自己的招式！
　　她许久没有这样和人酣畅淋漓地打过了！而鹿六桦，开头是试探，到后来，见她的武功确实恢复了，发挥出了他的全部实力！他棋逢对手，又是面对自己从小到大崇拜的英雄！心头的热血澎湃了起来，到最后，完全要忘记了留后手！
　　然而此刻，随着打斗越来越激烈，阿姜也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不足，丹田的地方滞涩感又回来了，甚至还隐隐有着闷痛感，可见虽然她能动用内力，但是却不能超过一定的额度，而时长也不能太久。
　　阿姜起初，是铤而走险，像世人证明，她的武艺已经恢复，而现在……却不想在鹿六桦的面前输掉！
　　此刻，她是他的信仰！她不能让他的信仰崩塌！可是又能怎样呢！要是再打斗下去，不仅她的内伤会加重，而若是经脉伤到的话，那才是不可恢复的伤！现在秦疯子云游四方，而她更不能指望司徒黎能够帮助她恢复武功！
　　于是，当鹿六桦再度发起一波攻势，阿姜躲过了之后，阿姜突然冲着鹿六桦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勾起了鼓励的笑。
　　阿姜现在的模样极其侵略性，堪称是倾国倾城。她的眼睛本来就长得好，内蕴光彩，鹿六桦本就一心仰慕阿姜，更何况这般近距离地看到阿姜？看她眼底深处露出来的莹然笑意，又冲着他笑了一下，鹿六桦难免被惊艳了一下，便是这么一刹那，阿姜的红缨枪不客气地朝着鹿六桦那边捅了过去。
　　她的声音也带着笑意，道：“要专心呀。”
　　美人在侧，温声细语，鹿六桦被乱了心神，之后的招数都变得散乱了，而被阿姜抢占了先机之后，竟节节败退，最后被阿姜被逼到了墙角，挑翻了剑。
　　胜负已分。
　　鹿六桦看到被挑翻在地的剑，脸上没有半分的颓色，他抱拳，道：“小臣，甘拜下风。”
　　“兵不厌诈。”阿姜道，“努力保持，继续加油！”
　　“是！”鹿六桦的脸上依然带着朝气蓬勃的笑意。
　　凌戈太台下，神色难辨……姜九思的武功，竟然恢复了？
　　阿姜脸上依稀带着笑，她把那要呼之欲出的鲜血给咽下去后，看着陈文武，道：“陈大人，你可还有话说？”
　　陈文武面色铁青，许久才道：“臣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