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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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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梅生的确有些不喜欢自己的母亲。
这让纪姿明很是不快。
她觉得自己真心的喜欢周梅生,喜欢他的爸爸,喜欢跟他们在一起,为什么他不能喜欢自己的妈妈。
她去问他,“周梅生,你为什么每天不高兴,你不喜欢我妈妈是不是?”
那时周梅生还在睡觉,听见她问话,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姿明,你干什么。”
她坐在他的旁边,床很软,微微的下陷,“你不喜欢我妈妈吗?”
周梅生还是合着眼,模糊的嗯了一声。
纪姿明讶异,摇晃他,“你真不喜欢吗?”
她忽然笃定的说,“你很害怕自己变成灰姑娘或者被欺压的白雪公主是不是。”
周梅生终于醒来,“纪姿明,你吵死了。”
周梅生从来都觉得纪姿明没有什么营养。
喜欢看儿童画本,房间里满是玩具布偶,没有什么礼貌,力气又大,被她摇晃一下,全身骨头疼痛。
她不喜欢读书,半拖半赖的,现在还没有上学。请了一个老师在家里帮她补习落下的功课,一道题要讲数十遍才明白。
他实在不喜欢有个这样的妹妹,可是她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他喜欢她的妈妈吗?
周梅生一边刷牙一边撇嘴,牙刷的软毛轻微的刺碰着牙龈。
他只喜欢自己的妈妈。
他的妈妈,他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他不记得自己妈妈的样子。
不记得她的头发什么颜色,叫他时候的声调,抱他时候怀抱的温度。
他只看相片。
只听父亲诉说。
是个美国人,乌黑的头发,剪成短发,眼睛是棕色的。
纪姿明的妈妈是她自己的,不是他的。
纪姿明终于要去念书。
与周梅生一个学校,母亲带她去见校长,客气的说,“这是我们周姿明。”
姿明顿在那里。
周姿明,她是周姿明了吗。
她的心情很是落落。
没有人可以再取笑她,可是她已经不是纪姿明了。
周梅生高她一个年级。
她坐下来就有人问她,“你是周梅生的新妹妹,是不是。”
然后又有人问,“周梅生在家是什么样的。”
周梅生是什么样的。
他是不喜欢她与妈妈的吧。吃饭沉默,从不与她游戏,养了一只黑色杜宾狗。
他既然不喜欢的话,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她。
她与周梅生很快有了第一次争吵。
是妈妈和爸爸都不在的下午。
是为了遥控器吵起来的,她想看卡通,而他却说太难看,他看足球。
姿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
抢遥控器的时候,她居然在想为什么周梅生不能喜欢自己和妈妈,这不公平,她是多么的喜欢他们。
她的吵闹终于引起了周梅生的愤怒。
他把遥控器丢进游泳池里,愤怒的说,“纪姿明,这是我家的遥控器,我家的电视机。这是我的家。”
她还是纪姿明。
她只是住在他的家里,这还不是她的家。
姿明尖叫起来,大声的骂,“周梅生,你这个猪八戒。”
漂亮的人真是不喜欢被叫做猪八戒的。
周梅生扑倒她,扭住她的手腕,恨恨的看着她。
姿明用力翻身把他压倒,掐他的脖子,亦是恨恨的说,“你这个猪八戒。”
周梅生打不过她。
虽然他高大过她,可是他似乎没有打过架,他没有力气。
佣人过来帮他擦药水,帮他揉伤口,并敌视的睇她。
这是他的家,他的佣人。
姿明很想哭。
在飞机上他问她会不会经常哭。
她当时是说的不会,所以姿明,不要让他取笑你了。
妈妈回来很是光火,骂她,“纪姿明,你太顽劣了。”
姿明抬眼看妈妈,她还是纪姿明吗。
每个人都叫她纪姿明,她还是顽劣的。
爸爸是周梅生的,她还是没有父亲生养。
“我讨厌你们。”姿明一遍一遍的说。
她看着每一个人,重复的说,“我讨厌你们。”
妈妈终于打了她一个耳光,“纪姿明,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为什么你不能学学梅生。”
姿明之后很习惯在围墙外面游荡。
摸着冰凉坚硬的大理石,粗糙不平的岩石块,还有石缝里细细柔软的青草。
在墙根下看着蚂蚁跟自己一样游荡,捡起红了的枫叶,一片片的撕开,埋在树根的泥土旁。
秋天终于到来。
香树街整条街的枫叶都红了。
她会游荡到远一点的山坡上,躺在那里不想回去。
有时会在那里,拿出乏味的数学书,一字一句的读,然后一字一句的背。
她的作业本的名字依然写纪姿明。
有一次游荡的太晚,过了晚饭时间。
妈妈很是倦怠的说,“姿明,你可以乖一点吗?”
姿明坐下来说,“妈妈,我想回家。”
“这儿就是你的家。”妈妈和周梅生的爸爸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姿明摇头,“妈妈,我要回我自己的家。妈妈,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认识路,我不记得坐那一辆公车回家。”
她每一天游荡,都在寻找回家的路途。
但是,她害怕迷路。
妈妈忽然掩面哭起来。
姿明回头看见周梅生,站在楼梯口,抿着嘴唇,看着她。
姿明撇嘴,一切都是他的。
只有眼前在哭泣的妈妈,是自己的。
她拉住妈妈的手,“妈妈,不要哭了。我们回家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梅生终于磨蹭的走到她的房间,“姿明,对不起。”
“姿明,这里就是你的家。遥控器,电视机,所有的都是你的。”
他很是沮丧,但亦愧疚,“原谅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