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影》顾念念

2、002

　　“你们无不无聊？”岳铭从于念手里拿过那条假蛇，又给扔了回去。
　　没想到岳铭也来了，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窝在沙发里咯咯笑。

　　于念进去，装作生气的样子：“啥也别说了，扔蛇的人过来喝酒，不多，吹一瓶。”
　　“这么狠？”有人笑，“是刘长毛扔的，哈哈哈……”
　　刘长毛是司机，跟着于念两年了。因为有一脸络腮胡，被人叫做长毛。不过很明显，并不是他。
　　“当我傻白甜呢！”于念走过去，看向自己的经纪人，“孔晴，你说谁扔的，不说就是你来喝酒了……”
　　“啊！”孔晴一脸懵逼，“我没注意看……哦不，是老郑扔的……”孔晴说完一指正在点歌的无辜老郑。

　　不管是不是老郑扔的，他都被逼着喝了两杯酒，气氛也因此活跃了起来。而且，正如岳铭所说的那样，不管是化妆师还是造型师，亦或是老郑，都想着让于念多喝些。

　　“最佳女主角诶！”化妆师说，“念姐你可了不得，前途无量啊！”
　　“所以，”于念戳了一下她脑袋，“以后画妆给我好好画，要是画丑了，说不定前途就没了……”
　　“哈哈哈哈……”化妆师笑得合不拢嘴，“念姐你生得这么漂亮，不画也……”

　　于念是真的很漂亮，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即使在这五彩斑斓的灯光之下，也不落俗套。岳铭坐在侧面的沙发上，正好可以看清她的轮廓，柔和又精致。

　　岳铭都不记得了，上一次认真看她是在什么时候？

　　虽然认识多年，两人又是上下属的关系，可彼此之间的交流并不多。一来于念这两年大火，邀约不断，经常天南地北的跑，到处拍戏，以致于极少在上海停留。二来，他们之间，好像也没多少话题。

　　岳铭记得，三个月前，于念出发去四川拍戏。当时她的车从不远处经过，缓缓行驶。自己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哪怕只是一句“早去早回”，可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便退了回来。

　　后来他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擦肩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岳铭不敢靠于念太近。

　　于念喝了好几杯，脸颊开始发红。可他们似乎不准备放过她，又把获奖的事情拿出来嚷嚷，一定要于念喝。最后没辙，于念又一口闷了下去。

　　然后，她就开始有些晕了。

　　灯光在眼前晃来晃去，音乐声又震着耳朵。于念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岳铭正在和刘长毛喝酒。只是他喝得不多，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借着酒劲，于念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他好像比自己去四川之前瘦了些，可是肩膀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厚。于念不知道他的衬衫哪买的，真的很合身。只是他穿得再随意，这些人还是把他当上司，不敢闹着让他喝酒。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于念的目光，岳铭竟然撇过脑袋，往她这边看过来。

　　于念心跳马上漏了一拍。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朝岳铭笑了一下。
　　岳铭也以微笑做为回应。

　　大屏幕上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老郑吼得嗓子都哑了。于念虽然头晕，也可不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可一些酒量不好的人，已经躺到了沙发上。特别是刘长毛，头都要杵到桌子底下了。

　　于念不想喝了，于是跑到一个角落靠着。而经纪人孔晴此刻正在被还能喝的人围攻，脱不得身。于念觉得脖子有些酸痛，扭了扭脖子。

　　然后，岳铭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好像说了句什么，只是音乐声太吵，于念没听清。

　　“你说什么？”于念大声问道。
　　岳铭弯下腰，在她耳边说道:“还好吗？”

　　距离太近，岳铭一开口，气息就扑面而来。于念觉得心里有条蛇，在扭来扭去，不过，她还是掐住了它的七寸。“还好，”于念回，“不过我不想喝了。”
　　“那跟我出去。”岳铭伸手，抓住了于念的手臂。

　　两人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走了出去。

　　一出包间，音乐声骤然小了很多。

　　岳铭腿长，步子又大，于念被她拽着，走了两步便不行了。伸手推开岳铭，于念有些难受：“你慢点儿，走那么快，我要吐了。”
　　好吧，岳铭笑了：“我刚才应该采纳你的建议的，谁让你喝酒就扣他工资。”
　　于念翻了个白眼：“马后炮。”

　　三楼电梯直下一楼。

　　外面是一条商业街，大概太晚的原因，人虽然不算特别多，可也能称得上热闹。岳铭找了家冷饮店，带于念进去坐着。

　　于念是长发，遮着半边脸，店员到也没认出来她就是电视上的大明星。

　　岳铭给于念点了杯解酒的饮料，自己要了杯白开水。

　　“我有件事，忘了说。”岳铭首先开口。
　　脑袋还是有点晕，可于念听得很清楚：“什么事？”

　　其实岳铭虽然是上司，可他很少有事找于念。因为他们之间还有公司还有团队，有什么事都是公司告诉于念，然后处理。所以，于念有预感，这应该是件私事。

　　很好，于念就喜欢私事。

　　“是件私事。”果然，岳铭说，“想要你帮个忙。”

　　岳铭有个朋友，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儿，总是拿着摄影机单枪匹马便到处跑。不过，他拍的好几个视频在国内都获了奖，算是小有名气。最近一段时间，他忽然脑袋一抽，决定拍摄留守儿童问题。

　　留守儿童在国内是一个可怜群体，父母为了生活不得不外出，他们又无法跟着，所以只能过一个没有父母的童年。岳铭的朋友拍了好几个关于留守儿童的话题，可都没有引起重视。

　　这让他很挫败，越有深度的东西，越难以推广。

　　正好，岳铭在商界混，公司又和娱乐圈紧紧相连，甚至捧起了于念这样的一线女星，营销手段可见一斑。那位朋友无奈之下找到岳铭，想请他帮帮忙。

　　而当下最好的，同时最有效的营销手段，莫过于明星效应了。

　　于念听明白了，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事。“你是想让我帮忙宣传？”于念说，“没问题啊，告诉我他的微博，我去转发。”
　　于念粉丝几千万，转发一条可了不得了。
　　“不，”岳铭摇摇头，“不止这样……”

　　岳铭想要于念站在这些留守儿童中间去，拍摄系列宣传海报。

　　这倒是让于念不解了。“按理说，拍摄海报或者宣传这种事应该先经过公司，或者是经纪人孔晴，才会征求我的意见。”于念说，“这次也大可如此，为什么还要私下找我？”

　　岳铭是于念的老板，想让她做事很难吗？根本不难，一句话，只要他吩咐一句，于念就算不想做又能怎么样？

　　况且，于念的今天，是岳铭一手带出来的。

　　“我私下找你的原因……”岳铭顿了一下，“这次拍摄宣传海报没有报酬。”

　　这……

　　于念脑袋打了个结，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她是个演员，拍摄东西不用收费的么？还是说，她和岳铭的关系已经好到不用收费了？

　　她倒希望是“关系太好”这个理由。

　　“我朋友是没什么钱，不过也不是白干。”岳铭似乎担心于念不愿意，又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下部戏想演什么，尽管告诉我。”
　　岳铭是老板，于念想演什么戏，还真是他说了算。
　　“噢……”于念听明白了，不过却忍不住笑道，“所以，这是交易，私人交易？”
　　岳铭点点头，看着她，目光如炬：“对，私人交易。”

　　于念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五年前，自己还是个某个大牌女星的替身，每天奔波，愁吃愁穿愁用。一天，她演完替身戏，一身酸痛的走到旁边休息。
　　当时岳铭就坐在那儿，是来探班的。看到于念过来，他竟然很自然地往旁边让了让，把自己的凳子留给了于念。

　　现在想起来，于念都还记得当时的心情。

　　想哭，她只想哭。

　　她只是个替身，连脸都不能露全的替身。要搁以往，她大概找张纸巾垫在地上就坐了，可是现在，她有了一个凳子。

　　当时她就想，或许日后，自己也能还他一个凳子。

　　虽然如今岳铭已经忘了这件事，或者说就没记得过这件事。

　　大概是夜已经深了，冷饮店里的人寥寥无几。从于念的位置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一对情侣正在吃蛋糕。虽然他们的组合是女的胖，男的矮，可她竟然莫名的觉得般配。

　　“怎么样？”岳铭又问，“同意吗？”

　　岳铭盯着于念，看不出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这是没有利益的事，她要不同意也无可厚非。想到这儿，岳铭又说：“你不用为难，不想去就算了。”

　　于念的呼吸还带着点酒味，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

　　“去，”于念说，“你去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