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L]目击证人》罗迦

30、Page 29.医院

　　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华密之家最优秀的两个孩子选作了分析目标，她照旧精神百倍的完成属于她的日常，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月，丹简直要爱上这里的生活方式了。若非不时刻意提醒自己，她都快忘记自己身处于此的、充满危险色彩的背景了。

　　她没想到，她眼下所处的境况还有变得更好的可能。但令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契机，却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胡安教授昨晚生病住院了，你代表我们去探望他一下吧。”罗杰坐在办公桌后，一脸沉重的对丹说着。

　　想到那位和蔼可亲的的老教授，丹心中一紧。在询问过罗杰、得知胡安教授的病情已经缓和、只是需要留院观察之后，她才放下心来。随即则注意到另一个问题。

　　“我可以出去吗？”L安排她来这里的目的，似乎不允许她到外面乱逛。

　　“为什么不可以？”罗杰反问。

　　“呃？”丹愣住了。她忽然意识到，罗杰可能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真正原因，那只可能是渡——应该是L授意——对罗杰隐瞒了她的来历。

　　她胡乱的找了个理由，“啊哈哈，因为这里安排了专人负责采买，其他人只要每周列出所需物品清单就行，我还以为是要控制人员外出呢。”

　　罗杰拧着眉，显然对她的推理结论很是不满，“这里是孤儿院，又不是少管所，为什么不让人外出。”他补充道，“当然，你要去哪里得提前说一声，不能私自外出，最好也不要太频繁。”他最后问道，“你有想去的地方？”

　　“……暂时没有。”

　　罗杰所谓的“外出”最多也就是在附近转转。而丹最想去的地方，并不在曼彻斯特。不过，原本以为要足不出户的待到L的解禁通知，现在却忽然发现是能够外出走动的，丹简直喜出望外。

　　她想了想，把话题拉了回来，“今天原本给尼亚和梅洛安排了胡安教授的课，所以他们两个现在都有空闲，我想带他们一起去，可以吗？”

　　“只要他们同意，我没意见。”罗杰无所谓的摊摊手，“玛莎准备了探病的礼物，你去找她拿一下。接送的轿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

　　得知胡安教授生病入院的消息，梅洛嘴里嘟哝着“老头子果然没用”，剥了一颗糖丢进嘴里，又抓了一把塞进衣兜，摆出一副马上要冲出门的样子。尼亚则盯着满地的积木思索了半响，才慢吞吞的从地板上爬起来，拽过一个他最近常玩的机器人玩具抱在怀里，带着一脸不甚舒坦的表情，走到丹的身边站定，一言不发的等候着。

　　丹打量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装束。梅洛还好，一贯的黑衣黑裤，加了件同色的皮革小背心。但尼亚那一身睡衣，在华密之家里穿穿还好，外出见人就有点失礼了。

　　“尼亚，你不换件衣服吗？”丹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

　　尼亚犹豫了一下，转回了房间。

　　丹脸上欣慰的神情还没有消散，梅洛已经语带轻蔑的开口了，“你见过他穿睡衣以外的衣服么？”

　　“可他不是去换衣服吗？”丹糊涂了。

　　梅洛轻哼了一声，抱着手靠在墙上，摆出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架势。

　　两分钟后，梅洛的推断得到了印证。返回玄关的尼亚仍是一身睡衣，唯一的不同便是多穿了一双白色的袜子。

　　丹张了张嘴，已经无话可说了。这个号称华密之家第一的小孩，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淡然模样，根本不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什么不妥。

　　梅洛等不及了，大嗓门的催促着，“还要不要去了？”

　　想到尼亚每次上课也是这一身，估计胡安教授已经见惯不怪了。丹最终只得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带着两个画风迥异的孩子出了门。

　　*

　　孤儿院的高级轿车将他们送到蒙特利医院的正门。这是一家私人医院，规模不大，人也不多，装潢却独具一格，看上去仿佛是一家极具现代感的高级宾馆：全玻璃外墙，阳光直射室内，温暖明亮；浅蓝和乳白的主色调，显得柔和干净；恰到好处的绿植，更增添了几分生机。

　　与丹的奶奶病逝的那家社区医院、那种老旧苍凉的景象截然不同。

　　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里的服务对象绝对非富即贵。

　　托里斯胡安，无论是从他的履历还是他的家财都够得上其中之一。

　　这里的医疗水平应该配得上这里的格调。丹安心多了。她带着两个孩子穿过前厅，进了电梯。

　　一位母亲带着她的孩子也走了进来。那个小男孩大概4、5岁，一看见尼亚手里的机器人便移不开眼。他的母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对丹点头致歉，反倒是尼亚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外来的视线，泰然自若的曲起膝盖，坐在丹的脚边，专心致志的玩着。

　　电梯在三楼停住了。这位母亲准备离开，那孩子却忽然哭了起来，大叫着想要玩具，无论母亲如何哄劝也不听。电梯门马上就要关上了，母亲只得一手按住开门键，一手拉扯着孩子，她频频看向丹，眼神中有几分歉意，也有几分求助的意味。

　　丹无奈的看了尼亚一眼，对方还是那副与世隔绝、事不关己的模样。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劝说，梅洛已经上前一步，从尼亚手里抢过那个机器人，塞到哭闹的小孩手里，然后把得偿所愿、停止挣扎的孩子，连同他的母亲一起推出了电梯，在对方惊愕的回视中，表情凶狠的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继续向上。安静下来的轿厢里，火药味却陡然浓重了起来。

　　“梅洛，那是我的玩具。”尼亚坐在原地，一手绕着头发，翻起眼，瞪着梅洛，他说话的语速不快，语气却冷峻异常。

　　“那小子太吵了，还耽误了电梯，赶紧打发他得了。”梅洛靠着墙壁，毫不退让的回视着他，理直气壮的辩驳。

　　尼亚不理会他的说辞，淡漠的重申，“那是我的玩具。”

　　梅洛立刻耐心告罄，“那你去抢回来好了。”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自从离开了自己长大的孤儿院，丹已经许久没有用过这么严厉的口吻对小孩子说话了。她不由的感慨万千：这两个家伙，这种时候终于像普通的小孩了。

　　她蹲下身，平视着满脸不豫的尼亚的眼睛，劝道：“你比他大，懂的道理比他多，应该多包容他一些。而且你有那么多玩具了，送他一个也没关系吧。”

　　“你说的这些，都不构成我应该把玩具给他的充分必要条件。”尼亚淡淡的反驳。

　　丹被噎了一下，顿时觉得对太过机灵的孩子讲道理也非常累，索性道：“那你打算去拿回来吗？”

　　尼亚沉默不语。

　　电梯已经到达了6层，门也打开了。梅洛马上就想窜出去，却被丹一把拉住。他不得不伸手按住开门键。

　　丹目不转睛的看着尼亚，再一次确认他的想法，“去的话，我们就再回3楼。”

　　“他才没那行动力呢！”梅洛在一旁嗤之以鼻。

　　“梅洛，”丹转过头看他，“你刚才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梅洛急火火打断了她，“反正结果都会是一样的。我的方法能最快解决问题！”

　　所以才不要道歉呢！尤其是对那个讨厌的尼亚！

　　丹哭笑不得。

　　尼亚忽然站了起来，他对丹和梅洛的对话置若罔闻，一言不发的绞着头发，自顾自的走出了电梯。

　　梅洛挣开了丹的手，也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那一黑一白、一高一低的两个小小的背影，丹无奈的笑着，跟了上去。

　　*

　　胡安教授虽然还不能下床，精神却恢复得不错。丹和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学生前来探望，令他十分高兴。胡安教授的妻子很早便过世了，他的独子正在国外出差中。因此，现在便只得他一个人。医院的专职护工可以24小时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却没有办法陪他聊天、消磨时间。丹和孩子们的到来正好缓解了他的无聊。胡安教授问过孩子们的课业，又跟丹聊起了时下娱乐界的新闻。

　　这位老教授虽然年纪大，却对娱乐圈保持着高昂的兴趣，那里汇聚着各式各样的人像，为他的研究提供了极其丰富的素材。丹则因为此前的工作经历，对这个圈子相当熟悉，平时自然就更关注一些，加上她超群的记忆力，倒正好能接上胡安教授的话题。

　　聊着聊着，丹注意到尼亚反常的举动。这个孩子从进入房间后就缩起一条腿、瘫坐在地板上。若是平常，他能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一整天。可现在他不到两分钟就动一动，一会儿趴着，一会儿拧着，一副烦躁不安的模样。

　　“尼亚，你不舒服吗？”丹终止了与胡安教授的对话，坐在椅子上，倾下腰，凑到他面前问道。

　　尼亚抿了抿嘴，没有答话。

　　胡安教授已经看出了端倪，“你没带玩具？是不是无聊了？”

　　尼亚拉长了脸，“我没试过这么长时间什么也不想，不习惯。”他没有提及在电梯里发生的小短片，因为那并不会令当前的状况产生任何改善，毫无意义。

　　梅洛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轻嗤了一声，似乎对尼亚的说辞颇为不屑，却难得缄默其口，没有针锋相对。

　　丹这才意识到，玩具之于尼亚，似乎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简单。她有些自责，开始努力的设法弥补。她看到护工留在护理台上的一卷纱布，顿时灵光一闪。

　　丹取了一节长度适宜的纱布，裁成细条，首尾相连，结成一根绳圈。她拿着这根绳圈，在愁眉苦脸的孩子面前坐下。

　　“尼亚，把双手伸出来。我教你一个游戏。”

　　银发的孩子抬起眼，看着丹胸有成竹的表情，又打量了一下她手里那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绳圈，带着好奇，满足了她的要求。

　　丹把绳圈绕在尼亚的手上，利用他的指头，将绳圈撑出一个特有的形状，同时说明到：“这是我奶奶教我的，叫翻花绳。我要用手指把绳圈从你手上取过来，并且让它变成另一个形状。之后换你来取走我的。谁把绳圈取走时，无法成形，他就输了。”

　　丹说完，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夹住绳子的交叉点，从下往上钻过形状最底部的两根绳子，直接从尼亚的手中将绳圈脱了出来。但绳圈并没有散开，而是被丹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勾住，形成了一个新的形状。

　　尼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瞬间精神起来。他直起腰，凑到丹面前，低头研究那个形状和绳子的走势。

　　丹把手伸到他面前，让他尽情的观察，很满意自己的办法奏效了

　　尼亚很快便掌握了窍门。

　　你来我往了四五次，丹再要去翻尼亚手里的花绳，他忽然说话了，“下一个形状，如果你能翻出来的话，会和你最开始翻的那个一样。重复，算不算输？”

　　丹愣了一下，笑到，“你说算就算吧。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结果，绳圈在她手上散开了，并未结成任何形状。她吐了吐舌头，把绳圈递给尼亚，“好玩吗？”

　　尼亚接过绳圈，立刻在手上套出了起始的形状。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这个，也可以一个人玩吧？”

　　丹惊讶了一瞬，点点头，“是的。”

　　翻花绳的本质，是在不脱下绳圈的前提下，用手指翻出各种花样。并无人数要求，一个人也能完成。

　　“我知道了。”尼亚说完，便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手上的绳圈来，完全没有要跟丹开始第二轮的意思。

　　被“遗忘”的丹，飞快的调节了一下心理落差，抬起头便看见梅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你也想玩吗？”

　　金发的孩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嫌弃的撇撇嘴，“我早就过了玩玩具的年龄了！”

　　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梅洛被她看的发毛，“你又想啰嗦什么！”

　　丹眨了眨眼，“梅洛，你只比尼亚大两岁，别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话。”

　　一直旁观的胡安教授，忍不住笑出了声。

　　冷清的病房，顿时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