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引》安寒士

11、何人

　　人人都知道，在后宫之中皇后是为权派，容贵妃是为宠派。

　　但这并不是皇上真正的意愿，毕竟有太后的权势在，这容贵妃就算长得丑如东施都必须是个宠派，若不是皇后的娘家也是个百年世家，前朝还有许多事情都仰仗着王家，所以皇后的地位与权势才得以不动摇，形成了一个权派。

　　然而太后垂帘听政，把握着前朝大权，容贵妃背靠着太后这座大山，哪里又怕了皇后。

　　现如今见皇后将沈昭仪中毒的事情引到自己身上，丝毫不见慌张的神色，要知道她之所以坐在这缀霞宫里，就是防着皇后来这一手：“今日沈昭仪都去了什么地方？”

　　素梅的身子稍稍一抖，谁都知道这容贵妃不是好惹的，虽然头都没有抬，但也知道容贵妃怕是连看自己一眼都不屑：“回贵妃娘娘的话，沈昭仪今天起来后，梳洗完毕便到棠梨宫请安了，之后在皇后娘娘处坐了片刻，与众位娘娘主子吃吃点心，之后便是回宫，没多久又听闻贵妃娘娘召见，便马上到德仪宫去了。”

　　容贵妃听后不为所动，面上并无表情：“昨天下午呢？”

　　墨兰身为缀霞宫掌事，自然不能什么都让素梅去说，故而抢先一步，道：“昨天下午沈昭仪屏退了众人之后便一直在屋内看书，并没有出来，直到后来皇上来了，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籍，所以是一直都没有出过缀霞宫。”

　　众人都知道，沈姮自从进宫以后虽然荣宠，但是深居浅出，甚少出门，故而听后并无觉得奇怪。

　　“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姐妹，与其他姐妹聊聊吗？”

　　“并无。”

　　容贵妃这才眉目含笑，一双杏眼如珠玉焕彩般地看着皇后：“看来沈昭仪除了在我的德仪宫之外，也就是去了棠梨宫呢，娘娘照顾着沈昭仪妹妹，三不五时请沈昭仪到棠梨宫中品尝糕点，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对容贵妃说品尝糕点这四个字，却是不简单。

　　凡是毒药，大多是从口而入，这四个字相当于是说沈昭仪指不定就是因为在棠梨宫吃了什么，这才中了毒的。

　　皇后微微一笑，也是不急不躁：“当时几位妹妹都是在场的，沈昭仪无论是请安过后，还是后来与众姐妹一起品尝点心的时候，可都没有昏昏欲睡的情况发生，偏偏是进了德仪宫回来之后才昏昏欲睡，疲乏至极。”

　　“陆太医，这俱欢颜除了吃的话，可还有其他的下毒途径？”容贵妃眉头一挑，又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向着太医院院判望去，眼中的精光在他人看来就是一种无形的威压，“人如果中了俱欢颜的话，这昏昏欲睡是马上发作呢，还是隔一段时间发作呢？”

　　这两句话的问题确实是关键。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陆太医的身上，包括一直都没有说话却深深蹙着眉头的皇帝言九宸。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陆太医自然是打起精神，知无不答：“俱欢颜的毒，除了服用之外，还有就是外敷，当然是大面积的外敷，如果是使用外敷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浴汤或者是香脂之中。“

　　浴汤，顾名思义，就是以各种香料花草熬制出来的香汤，妃嫔常喜欢用浴汤来沐浴，除了更加洁净以及香体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便是可以使得女人肌肤更加细腻。

　　而香脂，自然就是沐浴之后擦在身上的凝脂，妃嫔在沐浴完毕之后，会有宫人用罗帕棉布将其身上的水珠一寸寸擦拭干净，然后躺在软榻上将凝脂细细地涂抹在妃嫔身上。

　　如果是大面积的外敷的话，确实是这两种方式的可能性更大。

　　“倘若无意中服下俱欢颜，因为是直接进入人体，这昏昏欲睡的状态估计是在一个时辰左右呈现出精神不佳的状态，”不得不说陆太医的用词，竟然说的是无意中服下，以避免会得罪了谁，“倘若是外敷的话，那么一般来说是十个时辰左右，便会开始有昏昏欲睡的念头。”

　　众人听罢，似乎是又陷入了迷雾之中。

　　因为这一个时辰左右，与十个时辰左右，粗粗一算，居然刚好差不多。

　　除非是早上请安的时候就马上服下这俱欢颜，否则的话，还真不好说到底是哪种方法中了毒。

　　其实还有一点众人都不敢想的就是，还真不好说到底是皇后还是容贵妃给沈昭仪下了俱欢颜这种毒。

　　此时的皇后却是在心中暗骂自己方才太过于心急，没想到这俱欢颜的毒如此之奇怪，但是心中的狐疑更甚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并没有给沈姮下毒，也不确定到底是谁下了毒，但是现如今看容贵妃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是知道俱欢颜这种毒药似的。

　　难道真的是容贵妃得知沈昭仪要投靠自己，提前一步下了手？

　　但是她怎么能预料得这么准呢？

　　“朱太医可是有检验出俱欢颜的办法？”皇后出声，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因为现如今不知道沈姮是怎么样中毒的，倘若是浴汤或者是香脂的话，这件事情可操控程度就能比较大，到时候谁胜谁负，就看二人的手段了。

　　容贵妃斜睨了皇后一眼，听到这句话她如何不知道皇后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也巧了，她也是如此想的。

　　朱太医沉吟了片刻，似乎是正在回想，良久才道：“想要检测的话也不难，且这样东西也非常之常见，就如同雄黄酒可以解俱欢颜的毒一般，醋就可以检测出来俱欢颜是否存在，使用的办法也很是简单，只要将醋浇盛在盆内，用炭火炙烤使得醋味布满房间，若是某个器具沾染过俱欢颜的话，渐渐地就会呈现出桃红色来。”

　　听说可以检验出俱欢颜，皇后自然是当即下令，命人去备了醋与炭火，将所有沈姮所用的香脂都拿到沈昭仪沐浴的内间之中，一一撒上醋，再用炭火烘烤。

　　醋的味道本来就极重，现如今又是一番烘烤，忽然间整个缀霞宫都是一股酸酸的味道，也真是难怪了古人说打翻了醋坛子了，现如今觉得果不其然十分贴切。

　　本来皇后想要命人去将门窗都打开的，不过被言九宸阻止了，理由自然是倘若因为一时通了风，这醋没了作用的话，到底谁负责。这话一出来，身在缀霞宫的人也都只好尽量捂鼻子的捂鼻子，偷偷用嘴巴喘口气的喘口气。

　　不过最先受不了的还是容贵妃，只见她不耐地捂紧罗帕，对着柳昭媛使了个眼色。

　　柳昭媛现如今身怀六甲，腹中可是皇厮，故而也是被赐坐在一旁的，看到了蹙着蛾眉的容贵妃望向自己这边，再看向皇上那边，便知道是什么意思，放下掩在口鼻处的罗帕，轻轻柔柔道：“臣妾知道皇上疼惜沈昭仪，所以想要查出真凶，然而病人最需要的是通风透气，现如今沈昭仪正躺在里面，若是不通风的话，闷着了可是如何是好？”

　　这一番话说得全是替沈姮考虑的模样，其余妃嫔虽然不屑，但也不得不夸赞柳昭媛这一番话说得漂亮，尤其是真的大开门窗通风的话，对众人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

　　“再者说了，现如今沈昭仪姐姐卧病在床，我们都如斯着急，皇上乃天下之君，龙体尤为重要，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闷着了，我怕沈昭仪姐姐也是会过意不去的，再说这人多口杂，指不定哪个爱嚼舌根的将这件事情传了出去的话，知道的说皇上情深义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昭仪迷惑了皇上，害得皇上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惩罚众姐妹呢。”柳昭媛的手抚了抚肚子，这一番话全然是为了皇帝考虑的模样，如此一朵解语花，难怪是先前最为得宠的妃嫔。

　　言九宸表面上看着镇定，实际上心中却是觉得好笑非常，也是难得看到这些妃嫔狼狈的模样，似乎是考虑了良久才点了点头，这可喜得皇后赶紧下令让宫人将门窗都打开。

　　清风徐来，在缀霞宫里的人从未如此渴望这风再大上一些。

　　一名宫女匆匆地过来，带着浓重的酸味，面上滴着汗水，显然就是在里间泼醋炙烤的宫人：“禀告皇上、皇后娘娘，现如今醋都已经完全干涸了，但是香脂浴盆等都没有出现桃红色。”

　　听罢这话，皇后与容贵妃同时皱起了眉头，要知道如果不是外敷的原因的话，那么就剩下内服了，沈昭仪都曾经在棠梨宫与德仪宫吃过东西，也就是说都涉嫌了，那么皇上绝对不会让皇后与容贵妃插手调查此事，二人想要彼此动手脚就要难的多了。

　　可是现如今这样的形势来看，凶手到底是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