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请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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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刚刚敲过，外面的天已经朦朦胧胧地展现出薄薄的晨光了，丝丝的凉意透过窗棂铺遍了织云殿，寝殿内的烛火油灯烧了一夜已经有些昏黄，不过还是清楚地看到那满地狼藉，是昨日打斗之时散落在地上的碎片。
贵妃榻上，裹着湖蓝色薄被的言九宸已经醒来，起身轻手轻脚地抱着被子枕头到了床边，看见沈姮一副恬静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小心地将枕被放好，爬上床正准备躺下，却见那微闭着的双目突然睁开，将他一下子摁在床上。
“皇上一大早的，兴致不错，”沈姮口气中略带着嘲讽，却因为刚刚起床，声音酥软沙哑，“不过希望皇上将我昨日说过的话都放在心上才是。”
其实早在言九宸靠近床边之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没想到他还是那个流氓皇帝的模样。
“已经敲过五更天了，按道理现如今我也该起来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上朝，倘若我还不起来的话，你就会真的被群臣认为是祸国妖妃，并招得整个后宫怨恨了。”言九宸知道她是误会了，指了指窗外，“但是我总不能被宫人看到我睡在榻上吧。”
沈姮的脸上这才露出尴尬之色，松开了钳制。
言九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沾着血的雪色锦缎塞在被子下面，罕见地让沈姮的面上染上了几分羞色。
“皇上，天亮了。”是太监那特有的奸细嗓音，太监总管吴文顺见屋内还没有动静，急得到门前唤道。
“今天你要去皇后的棠梨宫见礼，所有的嫔妃都在那，自己小心点。”言九宸并不急着回答门外的话，反而是不放心地嘱咐着，“几个妃嫔当中，琴妃是自己人，虽然位份不算高，但资历老，还算是能镇得住的人。”
门外又传来了吴文顺的催促，回过头来看到沈姮点头这才对着外面高声宣入，起身走前几步，等那些鱼贯而入的宫人伺候梳洗更衣。
吴文顺领着人进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地上可都是碎片，昨天皇上进织云殿前曾下了口谕不许任何人进入，所以也一直没人敢进来打扫，现在乍一看之下，众人心中做着各自的猜测，有的人暗暗想莫不是那沈昭仪和皇上在桌上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不过面上可都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来，只是麻利地赶紧将地上的碎片都收拾了。
言九宸穿戴整齐之后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前往御书房，而是让吴文顺传膳到织云殿内，与沈昭仪共用早膳，这个消息如流星赶月一般地在各宫之中流传，多少人暗暗咬碎了银牙。
沈姮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是无甚波澜地用过膳，送走了言九宸之后，这才坐上了墨兰早已经命人备下的轿辇，前往棠梨宫中请安。
因为是特封的沈昭仪第一次请安，故而皇后也是给足了面子，本来初一十五才会到棠梨宫请安的低等妃嫔也都被召到棠梨宫。
所以当沈姮踏入棠梨宫正殿之时，便是看到了诸多妃嫔雍雍穆穆或坐或站热闹非常的一幕，棠梨宫掌事馥雅领着其到一座位上坐下，只道是还有一刻钟才到请安的时辰。
沈姮自然是颔首，也不多说话，一双凤目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只见自己是坐在正殿主位的右手侧第三位，不过左右侧前三个位置除了自己，都还是空着的。
按左尊右卑来看，依次的位置应当是左边前面三位是容贵妃、琴妃、柳昭媛，右边前面三位是萧庄妃、沈姮、王充容。
按品级来说，昭仪的地位在宫中确实是不算低的了。
一刻钟，陆陆续续有妃嫔进入殿内，不多久就连前面的位置也都坐满了，众人心照不宣地看向沈姮，大多都是微微一笑，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随着一声太监尖细的长唱，皇后由馥雅扶着款款走出，一身正红色绣金丝银线的凤袍，头上戴着的是九尾凤簪，左右两边的步摇随着步伐的移动摇曳生姿，比起昨日容贵妃的那一身，显得是更为端庄。
其他人或许是不知道，但是沈姮一看便察觉了，皇后今日这一身是专门传给容贵妃与自己看的。
皇后命人摆了瓜果点心，上了茶水，这才对着众人笑道：“今天是沈昭仪妹妹第一次与大家见面，虽说都是姐姐妹妹的，但是礼不可废，先行礼吧。”
沈姮起身，对着皇后等几位高于自己的妃嫔恭敬乖巧地执了礼。
因着昨日容贵妃到缀霞宫寻过衅，故而今日大家都有看好戏的意味在，没想到容贵妃只是面色不善地免了礼，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昨日那个气势汹汹的人不是她一般。
皇后见状自然是大失所望，不过想想昨日容贵妃到缀霞宫就已经给了沈姮一个下马威，这得罪自然是已经得罪了的，就算是今日这般作态，也难赢得好感。
这道理容贵妃是不懂的，今日这般惺惺作态估计是昨晚上太后点拨的缘故，没了容贵妃的跋扈，却觉得少了什么滋味呢。
皇后一拍手，早就候着的宫人当即意会手捧着各式首饰鱼贯而入，见众人都一脸莫名，笑道：“这些首饰是前一段时间吩咐司珍局做的新款式，本来是想着前天中秋节发给各位姐妹高兴高兴，不过想着沈昭仪还没来，所以就留到了今日再发，各位妹妹看看可还满意。”
这一说法倒是抬高了沈姮，摆明了皇后的态度是要捧她的。
容贵妃神色不屑地拈起一枝簪子把玩，摆了摆手让身后自己的宫人接过盛满了首饰的托盘，嫔位以上的妃嫔这才纷纷命人接过托盘，嫔位以下的则是在托盘中取一份。
沈姮知道皇后的这一番说话既然已经点到自己的名字了，自然不能接过便算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端庄贤淑，没想到竟连我的份子都预备上了，真是让人感动，不过为了我而晚发两日，真真是让我受之有愧，还望诸位姐姐妹妹们不要怪罪我才是。”
“沈昭仪这是哪里的话，既然进了宫那我们可都是姐妹了，在宫中可不得是互相照顾才是。”皇后见容贵妃还是不语，柔和地笑道，眼神却缓缓收回，与萧庄妃交换了个眼神。
萧庄妃哪能不知道皇后的意思，别说是之前与皇后就已经计划好的，就算没有计划好，这么多年来与皇后一唱一和，哪里还能看不懂这一个眼神的道理，当即笑道：“昭仪妹妹真会说话，难怪皇后姐姐偏心了，竟然将这些首饰现在才赏下来。不过也是，皇上都放在心尖上的人，与皇上夫妻同心的皇后姐姐自然也将昭仪妹妹放在心尖上了。”
目光幽幽瞥见容贵妃已经沉下去的脸，索性再烧一把火：“听说今天皇上是在缀霞宫用的早膳，真是羡煞旁人，自从皇上登基后，可是再也没有在哪个宫中用过早膳了吧，琴妃姐姐，你跟在皇上的身边时间最久，你可记得皇上有在哪个宫中用过早膳？”
“啪！”
琴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从容贵妃那处传来了一个声响，众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今日的容贵妃已经忍得够久了，若不是昨日太后千叮咛万嘱咐，早就发火了。
她一直咬牙坚持，只为了太后说的那一句，这宫中本就是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地方，与皇上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千万别因为一些小人物折损了两个人的感情。
“娘娘赐的簪子真不错。”看到众人都看向自己，容贵妃又拿起簪子敲了敲桌面，声音清脆，“十年前我被姑姑召进宫赴宴，娴贵妃的头上可就有差不多的一支簪子，啧啧……”
皇后面上露出一副尴尬的模样：“贵妃妹妹……”
“皇后娘娘，恕嫔妾直言，”一位泠泠清音从对面传来，只见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正是柳昭媛，一双眸子似乎深不可测，“说起来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毕竟知道的说是娘娘体恤下面的人专门打造了这些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拿出十年前的簪子来以次充好，将压箱底的玩意赏给各位妹妹卖好。”
“哼，我看着就是十年前的东西吧。”容贵妃冷哼了一声，棠梨宫中竟然一时间落针可闻了起来，可见其积威甚深。
皇后似乎是已经镇定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妹妹，你看这话说得，大家都知道你自小就是可以随意出入后宫之人，哪里是我们能比得了的，我们哪里知道这些簪子的纹样竟然是十年前的，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我一个月前就开始命司珍局开始制作了的。”
“倘若是欺上瞒下的人，自然该罚。”还是那个柳昭媛，她坐在琴妃旁边，若说琴妃是高雅若幽兰，那么这名妃嫔则是娴静如岸芷，此时正盈盈笑着，“但若是这司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话，还可以原谅。”
容贵妃见柳昭媛娓娓道来，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柳昭媛实际上正是她的人：“看来皇后娘娘真的要彻查一番尚宫局才是了，这些奴才竟然拿出十年前的东西来欺骗娘娘，实在罪不可恕，这可不是，故意要恶心众姐妹，若是那些贵妇们进宫赴宴，看到了这十年前的簪子宫里都不舍得扔，这不是惹得娘娘难堪吗？”
皇后是没想到容贵妃竟然没有针对沈姮，而这个柳昭媛其实是个厉害的人，有她帮腔，难怪容贵妃更是放胆直言了，所以打起精神道：“查自然是要查的，不过十年前毕竟是年代久远，花样重复也是难以避免的。”
皇后说得诚恳，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柳昭媛这一番说法实在是高明，本来是赏赐给嫔妃的东西，众人满心欢喜，被她这么一说一贬之下，众人不仅不会感谢皇后赏赐首饰，还会觉得皇后竟然拿了十年前的东西来糊弄大家。
沈昭仪见着殿上已然是吵了起来，也不再说话，心中只道是这宫里的生活当真是闲得无趣，否则这些妃嫔也就没时间在这里吵起来了，不过当听到娴贵妃之时心中咯噔了一下，这就是跟自己楚家被灭门有关的那个妃嫔。
不过容贵妃显然是不想让沈昭仪置之度外的，似笑非笑地盯着沈姮：“说起来当年娴贵妃最喜欢这个式样的簪子了，只可惜是个福薄之辈，现如今娘娘赏赐给众人，不知道的人可能会怨恨娘娘呢。”
殿上众人一惊，纷纷想到了先帝娴贵妃早早便死了，无不在心中咒骂皇后。
容贵妃见目的达到，轻笑着站起身来：“我也乏了，先回宫了，姐姐若是有不会的东西可尽情来我宫中请教我呢，毕竟我在宫中的时间，比姐姐多一些。”
话罢，容贵妃便轻移莲步缓缓走了出去,不多久后，容贵妃一派的人也陆陆续续告退。
而沈姮却在一瞬间有一丝明悟，方才这吵吵闹闹，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请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