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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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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祁国整个皇宫内都暗了下来,唯有路灯,以及皇后的寝宫灯还亮着。
墨才坐在桌前,桌上一本书,一杯茶,一把刀,而她眼睛却落在了别处。
宫中除了内奸。
但这内奸是谁呢?他是外来的,覃国国主的人,还是本来是自己的人,结果被覃国国主买通了。
墨才叹了口气,靠在了椅子上。烛火的红光把她面色映红,却照不暖她的神色。
冰凉、又布满疑虑。
想不通的事情,只有两种解决方法,一种是不断的去想,直到想通了为止,一种是就此放弃,不想了。
但这件事情,不是可以就此放弃的,她非得知道源头在哪儿,非得知道是哪一环出了问题,非得知道,这个内奸究竟是谁。
她并没有因为在深思,就放松了神经,而是依旧绷得很紧。毕竟是在深夜,大家都已经沉睡的时候,虽然有侍卫们和暗卫们,这些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但她依旧不放心,可况是在这种出了内奸的时候。
突然,外屋的门“吱呀——”动了一下,墨才心里一紧,立马摸过桌上的刀,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她外面有整整十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们看守着,并且还有那么多个暗卫,结果这人,竟悄无声息的进了她的宫门!
究竟是什么身份?覃国国主亲临了吗?还是覃国国主最近得了什么厉害的手下,这就立马派来行刺了?
那祁修那边呢?祁连那边呢?
他们安全吗?可曾出了事儿?
好像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其实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墨才已经悄无声息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隐在了墙后。
先是踏进来了一只脚,穿着的是……
墨才猛然舒出一口气。
能穿这样的衣服,只有祁修。
怪不得能不惊动任何一人,怪不得能就这样走进来,原来是祁修,幸好是祁修。
墨才走出来迎了上去,祁修见了她手中的刀,先是愣了愣,继而了然,拍了拍她的手。
“朕本以为你已经歇息了,便没让人来通报,却不想吓着你了。”
墨才走回桌前,把刀放下:“是啊,我已经在想,是不是覃国国主派来的人,你那边怎么样了,连儿那边怎么样了。”
“那朕下回,是通报还是不通报啊?”祁修在墨才身边坐下,拍了拍墨才的脸颊,拇指在她的黑眼圈上摸了摸,“几天没睡好觉了?”
“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是今日夜里睡不着罢了,”墨才捉住祁修的手,眨了眨眼睛,“你也未曾歇息啊,还跑了这么远来寻我。”
“朕刚处理完国事,”祁修说,“想着你可能炉火太盛又踢被子,冷了也不晓得再次盖上,第二日起来难免不舒服,便来看看你是否又踢被子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墨才确实是会踢被子,但也不是每日都这样,实在是心里烦闷了,才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燥热,才踢了被子。
现下出了事,墨才自然是心中担忧又思虑过重,也完全有可能踢被子着凉。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祁修想见一见墨才,想与她夜里一同入睡,第二日清晨与她一同起床,过一过寻常百姓过的日子。
“休要胡说,我哪儿有那么小孩儿气性。”墨才在祁修肩上轻轻拍了一掌,“时候不早了,歇下吧。”
直到二人都躺在榻上,祁修熄了烛火,墨才看着漆黑的屋子,看着头顶的床帐,又伸手抓住了祁修的手,才真正安心下来。
“睡不着吗?”祁修问,转过身搂住了墨才,“谈谈天?”
“不想聊,”墨才说,也转过身搂住了祁修的腰,“你明日还要上早朝呢,该早些歇息才是。”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祁修低低的唱道,“承欢侍宴无闲暇……”
“得了吧,”墨才一只手指抵在祁修的嘴唇上,“你何时不早朝了,日日都一早起来,从未见过比你更爱上朝的人了。”
祁修确实是个好君主,及时处理国事,及时批奏折,虽然有些奏折他会懒得批,甚至会回道,不用再告知自己了,也会直接回绝不去,甚至是气得翻白眼,还威胁过,若是再写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再问自己一日三餐吃得可好,这个县令就不要继续当了。
“有啊,那群大臣上早朝,可不是比我积极多了。”祁修低声笑了笑。
“是啊,”墨才想装一装高兴,不让祁修看出来自己的忧心忡忡,他白天已经很累了,要是晚上还要跟自己讨论这些事,会累坏的,“怎么想的,升官也不是看他们上早朝积极不积极。”
“哈哈,”祁修笑了笑,摸了摸墨才的脸颊,“你在想何事?”
他与墨才夫妻多年,太了解墨才了,一举一动都能看出她是心情好,或是心情不好。墨才要是有什么事,想要忙着祁修,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祁修若是有什么事,也不太可能瞒得住墨才。
“是在担心流萤吗?”祁修说,“放心,覃国国主,多半是不会伤害自己外孙女的。”
“如何不会,”墨才有些心烦意乱,“他那样的人,只在乎利益,为了一点点利益,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女婿,都能杀了。”
想到香消玉损的覃卿,墨才还是很难过。她与覃卿非常要好,覃卿就算是生个小病,轻微的受了风寒或者是有些发热,她都能心疼上许久,何况是覃卿已经……已经仙逝了。
甚至都没有留个全尸,整个右手,从腕部开始,被硬生生的砍下。
那得是多疼啊……墨才在心中想着想着,又为覃卿叹了口气。
“但是他把流萤劫走,绝对是因为流萤对他来说有利可图,”祁修摸了摸墨才的手,又在墨才背上拍了拍,好让她冷静下来,“他不会对流萤下手的,至少不会在覃国下手,要下手,也是确保流萤在祁国,况且,我们现在安排暗卫层层保护着流萤,她不会再有事了。”
墨才知道祁修的意思,祁修的猜测是,覃国国主会利用流萤之死,来发动与祁国的战争,就一如当年,想要利用覃卿一样。
墨才知道祁修的意思 祁修想的是,覃国国主想要利用流萤之死,来对祁国发动战争,就一如当年利用覃卿一样。
“身体上是不会出事了,心理呢?”墨才说,“你看流萤现在,明显的疏远了我们,我真的怕她会被覃国国主蛊惑。”
墨才对于观察心理是何其厉害,流萤又这么小,眼里藏不住东西,会被她一眼看出来也不足为奇。
“可我现下,最为担心的还是内奸。”墨才继续说,“不找出来,我心里着实难受,安不下心来。”
祁修拍了拍墨才:“会找出来的,别怕,我在呢。”
“我。”墨才笑了笑。
“嗯,”祁修也笑了起来,“我。”
“皇上,自称可不能这么用啊,”墨才捏了捏祁修的脸颊,“您可是一国之君。”
“还是你的夫君,”祁修补充说,任由墨才在自己脸上为非作歹,“在自己的娘子面前,用不着端着架子。”
“又开始了,”墨才笑了好半天,才继续说下去,“正事说着说着,又开始了。”
“不说正事,”祁修一只手很温柔的搭在墨才眼睛上,“先睡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祁修与墨才决定找出内奸,可内奸不是那么好找到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内奸究竟是这近来时间内来的新人,还是已经来了几个月,又或者是,已经在宫中潜伏了几年。
深宫之中其实比哪儿都危险,人心的险恶,皆被利于放得无限大,更有无知的人被利用着,却还不自知。
比如年幼的流萤。
在流萤眼里,覃国国主,是自己的外祖父,是自己母亲的父亲,况且他对自己极其和善友好,又慈爱又温柔,完全没有一点一国之君的架子,因此,对他始终还是信任的。
可她却因为习惯成自然,忘了祁修也是贵为一国之君,却监督自己读书练字,有时还会抽背。
流萤听了覃国国主的画,开始在宫中收买人心。但姜还是老的辣,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一举一动哪里瞒得过墨才与祁修的眼睛。
但墨才与祁修虽然看得清清楚楚,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却是和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不动声色,由着她去做。
这日下午,流萤遣散了屋中的宫女,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内,左思右想又到处看看,还把窗子也和上了。
流萤自己磨好墨,开始在上好的纸业上,绘制祁国皇宫内部的地图。
她自小在皇宫长大,小时候又调皮,爱到处乱跑,几乎是什么地方都去过了,就连冷宫也出于好奇,进去瞧了瞧,然后发现没有什么好看的。
除非是不仅有祁修的明令禁止的地方,以及有层层护卫守护着必经之路的地方,她才会没有去过。
祁连毕竟是年纪还小,没有墨才与祁修那么精明,但是反应速度也不算慢,更不是思维迟钝,终于察觉到了,流萤突然开始,对自己疏远至极。
墨才看出了祁连心情低落,便在教他们习武之后,问二人吃不吃桂花糕,近来某位大臣的正妻送来的,还新鲜得很。
流萤果然不吃,也没有回去休息,而是一个人呆在院子里,继续练剑。
祁连跟着墨才回了屋,却不见有桂花糕。墨才笑了笑,让宫女沏茶。
“近来心里不舒服?”墨才问。
“流萤疏远我了……”祁连叹了口气,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墨才笑了笑,用食指点了点祁连的脑袋瓜,“好好用用这处,用来多想想事情,不要再玩心那么重了。”
其实祁连的玩心真的不算重,可他毕竟生在帝王家,每日都有许多事物要忙,也有许多东西要学,毕竟他是未来的君王,当然要尽可能的全面发展。
“我有想过,”祁连说,“难不成真的是因为……”
墨才见他突然没了音量,表情变得有些难以形容,便把他的话接了下去,“确实是这样的。”
“啊?”祁连本来在看着茶盏外漂亮的花纹,闻言猛然抬起了头,紧紧盯着墨才的脸。
“不要声张,装作不知道。”墨才继续说。
在墨才祁修与祁连的半纵容下,覃国国主收到了流萤送来的信件。
“如此厚的信封?”覃国国主已经拆到信封里包着的是何物,连忙快速拆开,清空了桌面,铺在桌面上。
“好!”覃国国主大喜,简直是高兴至极,“有了此物,朕还不是如虎添翼?”
“恭喜皇上!”一旁的黑衣人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双眼微眯,微微显露出一点笑意来。
“哈哈哈哈!”覃国国主大笑,心中想要吞并祁国的野心早已按耐不住,“流萤这孩子,真是好用啊。”
“是啊。”黑衣人应和道,依旧是眉眼弯弯的模样。
“你说,朕该以何为理由,攻打祁国啊?”覃国国主坐在椅子上,反复摩挲着祁国皇宫地图,心情极佳,已经预见了往后天下一统的局面。
“想来皇上心中,一定早已有了妙计。”黑衣人回答说。
覃国国主心中,确实是已经有了计谋,并且和祁修想的一模一样——他早就想找理由,出兵攻打祁国了,奈何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本来上次,也就是十多年前,他想利用覃卿,奈何覃卿这个废物,死到临头了还不懂事,居然把孩子给了墨才。
导致到头来,他不但计划没成,甚至还损失了一队精兵。
覃国国主冷笑一声,如今有了流萤,况且,流萤可是他嫡亲的外孙女,若是流萤一死……只要流萤一死,那便是有了他攻打祁国的理由。
“那是自然,”覃国国主回道,目视着前方,窗外树影婆娑,偶而一阵风吹过,落了一地的叶子。
覃国勾起唇,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把地图递给黑衣人:“去,照抄一份这张地图,伪装潜入祁国皇宫,把流萤杀了。”
黑衣人站在他身后,目光中闪过一阵寒凉与轻蔑,却是轻微颔首,回道:“是。”
“哈哈哈哈哈哈,”覃国国主大笑起来,已经看见了自己日后会有怎样的丰功伟绩,天下会是怎样的平和与安宁。
大一统,帝王非他莫属。
黑衣人正想带着地图回屋,又被覃国国主叫住了:“慢着,你去哪儿?就在这儿抄。”
黑衣人:“……”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人怎么他妈的那么烦,事儿真是多。他摊开地图仔细看了看,又递回去给了覃国国主:“我已将地图牢记心中,不必抄了。”
“这么快?”覃国国主挑眉,“好,那你回去休息吧,用完午膳,就可以前往祁国了。”
“是,属下告退。”黑衣人说着,鞠躬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而远在祁国皇宫的流萤,并不知晓这一切,她一心想为父母报仇,此刻正在苦练武艺。
她练到了很晚,才去沐浴更衣,然后用膳。
这顿晚膳,她依旧是吃得吃得食不知味,就连平日里最爱的佛跳墙与子姜烧鸭还有杏鲍菇炒肉,也是一丁点都吃不下。
桌上还有一道菜,是她往日里很喜欢,但是以为牙口不好,无法多吃的荔枝肉。
她今日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但是因为练习了一下午的剑术,先下着实是饿了,才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吃的是什么,究竟是清炒空心菜还是宫保鸡丁,总之就这么一口一口的,咽了下去。
吃什么东西都是一个味道,那就是完全没有味道。
这日夜里,流萤收到了一封信,流萤拆开信封,把信抖开看了看,原来是覃国国主,约她宫外相见。
流萤把信件丢进炉火里,烧了个干净。
虽然她心中有些疑惑,覃国国主为何要在夜里,约她宫外相见,难道是他已经亲临祁国了,现下要和自己商量,要商量日后的计划,又因为担心写在信件里,会被人看了去,不安全,于是才约了自己宫外相见的。
幸亏另一头,祁修一早就猜到了覃国国主的计划,他毕竟和覃国国主相识多年,虽然两人不常见面,但他可谓是知己知彼。
因此祁修一早就安排了人,在宫里宫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一旦有动静,立马告知他。
很快就有人来告诉祁修,流萤出了门。
“盯紧她,好生保护着。”祁修说。
烛火的光映在他白净的面庞上,更衬得他面沉如水。
“是。”黑衣人回答完,鞠躬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流萤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祁修的暗中保护下,被覃国国主蛊惑了心智的她,现在一心想着要报仇,只觉得往日里,祁修和墨才,对她的好,就像一把利刃,时不时地,在她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的心里,狠狠地插上一刀。
她从前,很喜欢墨才,也很喜欢祁修,觉得他们就像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对自己特别好。自己虽然是他们收养的孩子,可是自己受到的一切待遇,全部都跟亲生的祁连,一模一样。
可是后来,她被覃国国主派来的人 ,接回了覃国皇宫以后,听着覃国国主,告诉自己一切“真相”以后,她又开始想,祁修和墨才,对自己的那些好,究竟有没有一点是真的呢?
究竟是出于杀死了自己父母的愧疚,所以想要补偿自己,才对自己这么好,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利可图呢?
流萤又想起了祁修监督她读书,墨才教她习武的那些片段,深深的喘了几口气,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夜里的风很大,流萤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突然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回过头看了看,却是什么人也没看见,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是自己心里太紧张了,才会这么想的吧。
流萤又摸了摸心口,才继续向前走。
是啊,她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在清冷孤寂的夜里,流萤一步一步的,朝着前方走去,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跟这条路一样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一点光也抓不着。
太可怕了,太难受了。
走得近了,流萤才发现,竟然空无一人!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怀疑这封信会不会是他人模仿了覃国国主的字迹,只是把自己引出来杀了。
流萤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轻信他人,为何要在深夜出宫,先下就是出了事,叫破了喉咙,也喊不来一个女救自己。
流萤转身就跑,却不防不知道从哪儿,溜出来了一大群黑衣人,把她团团围在中间。
“你们是何人?”流萤神色气愤,只觉得自己一时不察,竟被贱人算计了去,声音听起来十分凌厉威严,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丝祁修的影子,“何人派你们来的!”
暗卫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大声说道:“我们是墨才皇后的人,今日就来取你性命!”
所有的暗卫都戴着面罩与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而说话的这人,眉眼一旦细看,声音一旦细听,竟完全是那日在覃国国主书房中的黑衣人。
可惜流萤不知道。
流萤心中一沉。
墨才,居然是墨才。
是平日里待自己如待新生闺女的,和善温柔的,严厉威严的,慈爱的,墨才。
她心知自己今日已是九死一生,不对,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她是墨才养大的,习武也是墨才教的,自己的一切,一招一式,心中所想,墨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墨才估计是比她自己,还要更了解她。
流萤深吸一口气,提起一口气,摸出贴身佩戴的刺刀,做出防御的姿态。
既然今日注定是要死在这里了,那就多杀一个是一个,也许,说不定,这批人里就有几个,是当初行刺覃卿与无涯的人呢?
流萤杀了几个人,自己也带了一身轻伤,所幸问题不大,也没有疼得厉害。
流萤不再恋战,咬牙打伤几个临近的人,转身就要逃跑,却被一刀插入后背,倒在地上。“此事已成,走!”方才回答流萤话的那人,也就是捅伤流萤后背的那人转过身,一挥手,带着一众暗卫们走了。
暗卫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出现了-个同样身穿黑衣的人,看身段还是个少年,他的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五官看不真切。
“流萤,”黑衣少年轻轻地把流萤抱起来,又把她背到背上,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原来是祁连。
他一路跟着流萤,担心她受伤出事,方才看见流萤不敌对方,差点忍不住冲上去帮助流萤,不过墨才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
“领头的是我的人,他有分寸,无论如何,你都别在覃国国主的人离开之前出现,否则,想要流萤相信我们,就更难了。”
他知道墨才的意思,万一流萤见了他,以为是他们自导自演,那就麻烦了。何况,方才那个黑衣人,还说了自己是墨才的人。
倒是说了半句实话。
到了一处稍微明亮一些的地方,祁连把流萤小心的放下,稍微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并无大概,不过是轻微的皮肉伤,就继续背起她,一步一步,步伐很稳的继续往前走。
“流萤,”祁连边走边说,语气中稍微有几分委屈,“你为什么不信我们?”
月色忽然明亮了起来,落在了祁连和流萤的身上,落在祁连的脸上,可惜流萤此刻正在昏迷,看不见祁连的表情,否则一定会动容。
祁连的表情伤心又无奈,眉头轻轻的皱起,好像只需要有一阵风吹过,就能把褶皱抚平,可是他的神情又是那么认真,好像有无限的忧愁,难以化解,永久的,留在他心中。
“但我理解你,”祁连说,“我理解你,你从小就失去父母双亲,突然被外祖父抓了回去,你的外祖父又是一只老狐狸,他那么厉害,那么会蛊惑人心,就把你给骗了。”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远远的照着他们,跟着他们,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可是我们也对你很好啊,”祁连苦笑起来,“你选择信他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挣扎吗?”
祁连深吸了一口气,鼻头开始泛酸,眼睛也酸涩得厉害,一眨眼,变有一滴泪从眼眶掉了下来,砸在地面上,化成了小小的一滩水,相信不消等到第二日,就能被风吹干。
一点痕迹都没有让人看见,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我知道你的遭遇,”祁连又一次深吸一口气,把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事情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感受不到你的痛苦,所以我也不敢指责你的做法。”
祁连的泪水开始完全抑制不住,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快速练成两条线,很快就把他的脸庞,他的脖子,甚至是衣物沾湿了:“我只是想说,我很难过。”
眼泪从衣领流进去,流在胸膛上,冰冰凉凉的,像是能把整颗心都冷冻了似的。
覃国国主为了不被发现,定的地点离皇宫太远了,祁连背上又背着一个虽然看着分量小,其实因为常年习武,浑身都是腱子肉的流萤,一路走来并不轻松,腿和胳膊还要腰,全都酸了,可皇宫还是离他们很远很远。
“流萤,”祁连终于把眼泪全部都咽了下去,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路,“但我不怪你。”
而另一边,暗卫们见事已完成,便连夜赶回覃国复命。
一个睫毛很长的暗卫问道:“头儿,你说,那小姑娘真的死了?皇上可是叫我们杀了她啊,这要是没死,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啊?”
韩光心说,那个老狐狸要是怪罪下来,老子就跑回祁国,没机会责罚我。但他面上还是一副威严的模样,冷声嘲讽道:“不信我的功力,要不你回去,给她补一刀?”
“哎,不是不是,”长睫毛暗卫连忙解释说,“我也砍了她好几刀呢,可惜她身手太灵敏了,都被避开了,也就是个轻伤。”
“你是觉得,我身手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灵敏?”韩光似乎是觉得饶有趣味,挑起眉头看着长睫毛暗卫,“说吧,我哪一点需要改进,你叫个师傅来教教我。”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长睫毛暗卫哪儿干说这种话,连忙否认,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说起来自己也是嘴贱,好端端的提这事儿干什么,反正要是怪罪下来,也不是怪罪自己,干什么说出来找韩光的晦气。
这人向来说话带刺儿,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气质,要不是武艺高强,头脑精明,他早就造反了,哪会忍到现在。
其实他担心并没有错,韩光下手很轻,不过是在流萤背上,离心脏较近的地方,雷声大雨点小的扎了一刀。看起来力道很猛,其实都收着劲儿,连骨头都没碰着,估计连昏迷都昏迷不了太久,要是没有人去救她的话,第二日醒来,自己走回皇宫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自己当时说,自己是墨才的人,来取她的命。流萤着小丫头片子傻得很,天真又愚蠢,似乎是信了。那她估计不会回皇宫,大概是无处可去。
韩光突然有些关心流萤的安危了,以及她没有藏身之处,这万一要是被覃国国主的人找着,那可怎么办才好?
还不得立马就被杀了,往心脏捅一刀,完事儿还得探一探呼吸,若是还有气儿,立马就照着喉管再来一刀,直到血流干净了,确定别说是华佗在世,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活,那才放心走了。
希望墨才安排了人救流萤回去,方才自己似乎看见林子深处有一个黑影,看起来个子小小的,要不是个发育不良的成年男子,就是个半大的少年,希望是流萤派来的人。
韩光天生操心的命,祈祷完那个不知道是发育不良的成年男子,还是没长大的小毛孩子是墨才的人之后,又开始担心,那么小的身板,究竟有没有力气背着流萤回去。
流萤看着瘦,其实一交手就能知道,她绝对不是那些闺阁中的小姐那种瘦法,而是常年习武,练出来的瘦。
那体重可不轻了……
韩光操心完这些,把所有可能都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最坏的也还可以接受,而最好的,自然是皆大欢喜,便在通报之后,进了覃国国主的书房。
“皇上。”韩光走进去,首先鞠了个躬,行了个礼。
真烦啊,韩光心里想着。墨才知道他不喜欢这些礼数,每次的行礼都是面了的,然而这个狗皇帝不一样,这个狗皇帝,把自己的身体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若是不行礼,就会被当成不尊重,然后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回来了。”覃国国主很高兴,“事情办得怎么样?”
“属下也不敢欺瞒皇上。”韩光看起来很懊恼。
“让她跑了?”覃国霍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非也。”韩光叹了口气,不敢抬头看覃国国主,“她打算跑,睫毛很长的那个暗卫下了手,捅了她一刀,说是正中背心,又说时间匆忙,我看着也是,估计祁修墨才的人就要赶来,才立马跑了。
“可是跑远以后,又觉得不对劲,我才是老大他着什么急。”
“况且,那儿离皇宫那么远,祁修墨才的人哪有那么快来。”
韩光低着头,眼睛看着鞋尖,沉声说道。
“你是把身份看得太重了。”覃国国主笑了笑,走了过来,拍了拍韩光的肩膀,“思虑太多了,这可不是好事。”
“不是,皇上,”韩光有些着急的继续说,“您听我解释,他那一刀捅下去的位置和力道,我回来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嗯?”覃国国主脸色轻微有了些变化,“哪儿不对劲?”
“我给您掩饰掩饰。”韩光抬起一只手掌,开始运气,“如有得罪,请您包涵。”
覃国国主:“???”
“就像这样,看着是十足功力的推出去,”韩光运完气,站到了覃国国主身后,做了个起势,又觉得用上内力太刻意了,一掌下去自己估计自身难保,还不如光用蛮劲借助着点儿腰腹力量,便说道,“看起来像是用了内力,一掌可以地崩山摧壮士死,其实不然。”
韩光说完,狠狠一掌推了出去,若不是覃国国主早有预备,稳住了身形,否则就让他给打得踉跄两步了。
“啊呀,皇上!”韩光大惊,“着实不好意思啊皇上,我没用内力,就是想着给您掩饰一下他的做法!您最近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啊?”
覃国国主一口气儿差点儿没上来,喘了上来以后,才对韩光摆摆手。就算本来想生气,但是韩光这话,也说得他不敢气了,只得大度的说:“没事儿,你这一掌也不轻啊,他要是用你这个力道,流萤必死无疑。”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韩光低头笑了笑。
“回禀皇后娘娘,”老太医为流萤把完脉,回答说,“并无大碍,很快便可醒来。”
“行,你回去吧。”墨才说,“辛苦了。”
老太医走后,墨才坐到了流萤的床榻边上,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流萤,”墨才苦笑一声,“怎么就这么容易轻信他人呢?”
流萤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也听不见她说话。
方才祁连与她说了一路的话,她都听不见,如今墨才说话,她又怎么听得见呢?
也幸亏她此刻正在昏迷,也听不见墨才在说什么,否则,若是看见墨才在她边上,一定气愤至极,恶语相向,甚至是大打出手,然后就想要逃。
“也怪我们,”墨才握着流萤的一只手,轻轻的说,“是我们把你保护得太好,没让你知道人心的险恶,你才会这么天真无邪,什么都听,什么都信。”
她这话说得倒是没有错,流萤虽然在深宫中长大,可是出于祁修与墨才对她宠爱有加,祁连又与她是关系十分要好的青梅竹马,况且她是个小姑娘,对祁连的太子之位,与未来的储君之位,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没有利益冲突的两个人,又性情相投,想关系不好都难。
可也就是因为祁修与墨才对她的宠爱,祁连对她毫无防备的千事万事都迁就,无论何事都顺着她,于是,才会让她在深宫里,长到十五岁,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流萤天真的认为,善即是善,恶即是恶,人世间的事,非黑即白,并没有善意中掺杂的恶意,更不会有恶意中掺杂的恶意。
所以,她也不知道,在利益面前,利欲熏心的时候,并没有谁,可以很坚固的坚守本心,可以一心向善,可以不变成流萤眼中的恶人,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外祖父,是自己的母亲的父亲,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
想到君无戏言,流萤又开始满心愤怒。
祁修也是一国之君,祁修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也应该知道……
可是祁修无耻又卑鄙,杀了自己的父母,再若无其事的,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一副自己是天底下最为善的大善人一样,收养了自己,养到这么大。
其实她的心里,对于祁修,对于墨才,还是有很深厚的,无法割弃的养育之恩的。
但是,如果不是祁修和墨才做了那么无耻的事情,她就不需要这两人的养育之恩,她就可以被覃卿和无涯养大,她会有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的家庭,她会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孩。
可是,可是……
流萤又想到了小时候。
她小时候过得一点都不差,说句实话,在被覃国国主带回覃国皇宫之前,她从来就没有过过一天的苦日子。
祁修和墨才,对她真的非常好。
流萤只觉得头疼欲裂,心里也疼得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况且也无法继续装昏迷。
不可以,不行。
流萤这么告诉自己。
墨才就坐在她床榻边上,若是自己贸然醒来,她估计会再一次痛下杀手,她需要找一个机会,方可醒过来,然后理所当然的离开,联系上覃国国主,回到覃国,还不是水到渠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昨夜的仇,留着等着,和她父母的仇一起报也不迟
想到了覃国国主,流萤心中又伤感了起来。
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与自己还有血缘关系的人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知不知道自己昨夜遭遇了墨才的刺杀,被墨才骗去宫外。
流萤想着想着,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宫外?
墨才想杀自己,何必大费周章,模仿覃国国主的字迹,把自己约到宫外,然后才下手。
她就住在这皇宫之中,宫内宫外,到处都是墨才与祁修的人,要是墨才想杀自己,随便在饭菜里下个毒,或是挑个沉静的夜里,趁自己睡着了行刺,不方便吗?
为什么要这么费劲的去做呢?
流萤突然很想睁开眼睛,去质问墨才,为什么这么做,可她还是忍住了。
就在她与墨才祁修祁连疏远的这些天里,她变了一些模样,不在是想之前那样,有什么小习惯,有什么样的思维逻辑,遇到事情会如何去处理,墨才都是一清二楚。
所以,墨才完全猜不到,她此刻其实已经醒了过来,况且还这么谨慎,这么思虑慎重的继续装睡。
“流萤,”墨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醒过来吧,醒醒吧。”
咦。
流萤醒来之后,终于听见了墨才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听起来那么难过,那么心疼,一点都不像装的。
虚伪!
忽然,有一个声音,这么在流萤的心底大喊。
明明做了恶事,现在却跑到她跟前来装善人!
流萤不知为何,鼻子开始反酸,眼里也毫无预兆的滑下泪来。
这可把墨才吓坏了:“流萤!流萤!”
墨才关心则乱,一时也没有想到流萤身上还有伤,立马伸手晃了晃她。
流萤被疼得不得不睁开眼睛,以防墨才继续折磨自己。
“我醒了。”流萤嗓子有些哑,但是声音听起来异常冰凉,不带一丝感情。
墨才在心里叹了口气。
昨夜里,祁连目睹了一切,也听见了韩光说的,他是墨才的人,前来取流萤的命。
祁连将这件事告诉了墨才,墨才一边在心中大骂,覃国国主怎可以如此卑鄙下作,可是又无可奈何。毕竟他卑鄙下流,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墨才很关心的问。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肯定会引起流萤的反感,肯定会让流萤心里不舒服,会让流萤不高兴,会让流萤更加不喜欢自己。
可是流萤毕竟是覃卿的亲生女儿,可是流萤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可是流萤毕竟……在她心中分量不小,和祁连无异。
“我心里不舒服。”流萤冷静的说。
“流萤,”墨才站起身,亲自给流萤倒了一杯水,递给流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现在不信我。”
“你知道就好。”流萤冷淡的说。
这句话说得二人均是心中刺痛。
墨才转过身去,不看流萤,盯着桌上的茶盏,一言不发,喉咙上下滚了两下,眼睛也眨了眨。
一个亲手养大的孩子,受了奸人蛊惑,如此对待自己,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况且说得还是这种话。
墨才只觉得流萤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出鞘的,锋利的刀子,刺得自己心口发疼,流了满地鲜血。
她又想起昨夜祁连回到宫中,双眼红肿的模样,更是心中压抑万分。
流萤心里也不好受。
墨才的好,墨才的坏,墨才做的一切事情,与墨才相处的一点一滴,全部都涌上心头,让她心里堵得发慌。
为什么会这样呢?
墨才作为自己的养母,为什么自己会她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呢?
流萤觉得很委屈,很伤心,可是被欺骗的愤怒,以及杀死自己亲生父母的仇恨,也同样包裹着她。
流萤很想跑,就现在,立马下床,能跑多远跑多远,跑到自己再也跑不动为止,跑到自己已经远远的离开墨才为止。
可是她跑不了,墨才既然把她带了回来,那就不会让她离开半步,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于是她只好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自己没有说过刚才那句话,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话语,就像一把利刃一样,紧紧地包裹着她,尖叫着,呼啸着,化成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她心脏里,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知道,墨才是一个手段狠厉的人,如果墨才不让自己离开,此刻,她就算是死在这里,尸体也会被留住。
说不定还会被墨才用来当成一个挺好用的兵器,用起来非常趁手。
“昨日夜里,刺杀你的人,是覃国国主,”墨才终于喘上气来,坐到了桌子边上,离流萤远远的,像是不像再多看她一眼,也不想再听见她说一个字,可是有些话,她自己又不得不说,有些真相,不得不告诉流萤,“救你回来的人,是祁连。”
“是吗?”流萤冷笑着问。
墨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完了,心里冷静了一点,才继续开口说话:“昨夜祁连一路跟着你出去,听见了那个暗卫首领说,自己是我的人。”
流萤坐了起来,双腿曲着,把脸埋到了掌心里,默不作声。
“他也没说错,”墨才继续说,“他是我安排的细作。”
流萤把脸埋得更深了,墨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她的心里,被掰开揉碎,仔细分析。其实墨才的说法,完全说得通,但是覃国国主,是自己的亲外公,又怎么会骗自己呢?毕竟血浓于水啊。
“我不信。”流萤的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
墨才也不逼她信,只是跟她打赌,不出三日,覃国国主一定会借着她死在祁国为由,出兵攻打祁国,那时候就算她出现,覃国国主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流萤嘴上不信,心里倒是开始怀疑。
是吗?
真的会这样吗?
其实墨才到了这种时候,完全没有必要骗自己,因为自己现在正在祁国的皇宫内,不管做什么,都受限于她,如果她真的想害自己的话,没有必要什么麻烦。
可是这样的话,那覃国国主呢?覃国国主的目的是什么?他既然是自己的外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心里,血浓于水的亲情,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思来想去,流萤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外公,毕竟她的父母已经死了,深仇大恨,就摆在那里,铁证如山。
流萤就这样在强烈的怀疑之中,度过了三天。本以为墨才一定是在骗自己,正打算出门找她理论的时候,她最贴身最信任的宫女,匆忙跑来告诉她,覃国国主带着兵马打过来了。
流萤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许久,才目光一点点的凶恶起来。
原来是覃国国主在骗自己,原来是自己亲生的外公在欺骗自己,流萤紧紧盯着宫女的眼睛,然后跑到了墨才那里。
“怎么样?相信了吗?”墨才正在吃糕店,听见她来了,便把糕点放下,又喝了一口乌龙茶。
“他真的这么做了?”流萤不敢置信的问,“他真的出兵攻打祁国了?”
流萤只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墨才祁修的仇视,和对祁连的疏远,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自己怎么会这么愚蠢,被他人三言两语就欺骗了上当了,还被他当枪使。
“你不是听见消息了吗?”墨才说,“我打算将你送出去,你意下如何?”
流萤愣了愣:“送哪儿去?”
“当然是送到覃国国主那里,”墨才站起身,走到流萤面前,神色很平静,完全看不出她的内心翻涌,“你不想见他吗?”
流萤当然想,覃国国主这样欺骗自己,她当然想见他,跟他理论理论,问问他有没有道德廉耻,有没有感情,知不知道什么叫血浓于水,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命大过天。
他怎么可以,为了他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这样利用自己,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颗棋子吗?
“想,”流萤斩钉截铁的回答,“什么时候去?”
“此行危险,”墨才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铁匣子,递给了流萤,“这是覃卿生前最喜欢用的暗器,也是用的最顺手的一个,当时我们找到她的尸体,她就已经只剩这个。”
流萤听见她突然提起了自己母亲的名字,心下大惊,一直盯着墨才不说话。
“我本来想着是,等你长大以后再给你的,以防你现在遇人不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一时心急,就把人给杀了。”墨才继续说,脸上的神色很冷静,“但是你此行危险,所以,我还是将此物提前给你吧。”
流萤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何心情,她就这样,心里完全不是滋味,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强行”自己“逃出”祁国皇宫,去往覃国国主的军营。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祁连带着一队暗卫,一直偷偷的跟在她身后,一直在保护着她。
这一队暗卫人可不少,除了有祁连自己的,还有受了墨才调遣,流萤的。
因为现下这种情况,不管是祁连还是起来的暗卫,或者是流萤的暗卫,都是跟着流萤,若是两队人在一起,那还有可能会出现纷争,出现意见不相同,那还不如将他们并成一队。
流萤进了覃国的军营,一见到覃国国主,立马放声大哭。
“怎么了流萤,”覃国国主着急的问,“这是除了何事?你为何这么委屈?他们如何待你了?”
“他们……他们卑鄙,”流萤很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前些天一直憋着,忍着的眼泪全部都流出来,“他们明明是坏人,杀了我的父母,可是现在却装作一副好人的样子,每天都对我关心又照顾,我心里难受,可是又找不到理由跟他们闹。”
韩光站在覃国国主身后,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不断的翻着白眼。
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傻了吧唧的。亏自己还为了她担了几天的心,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还把真正的坏人当成救世主。
“乖孩子,不哭了啊,”覃国国主拍了拍流萤的脑袋,“他们对你,心中有愧疚,当然要对你好一点。”
覃国国主嘴上虽然是这么说,面上也是一副慈祥有爱的样子,然而心里却在想,这孩子真麻烦,哭什么哭,烦死了。
“可是他们也不能这样啊,”流萤越哭越委屈,眼泪流得越来越凶,“他们对我那么好,显得我好像在忘恩负义。”
韩光被震惊了,说不出话,虽然现在这里也没有他说话的份,但他可以在心里说,也可以在心里骂骂咧咧。
在他的心中,他早就以语言为剑,把流萤杀死了一百次次,一千次,一万次。
“怎么会是你忘恩负义?傻孩子。”覃国国主掏出手绢,给流萤擦了擦眼泪,“明明是他们太过卑鄙,做了无耻的事,又开始做你打感情牌。”
流萤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明明就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都不是真相。明明是覃国国主,下计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又企图杀死自己,然后以此为由,向祁国发动战争。
可他现在居然在装好人,甚至是已经装了很久很久的好人,告诉自己是墨才和祁修杀死自己的父母,颠倒黑白,真不要脸。
“不要哭了,好孩子。”覃国国主这么说着,居然自己也流了几滴眼泪下来,“他们的做法,实在是太卑鄙了,可怜了我的女儿和女婿。”
流萤简直气得要发疯,却一点都不敢显露出来,覃国国主又哄了她好久,说了一堆好话,流萤这才不哭了,然后擦干了眼泪。
“但是……”流萤把手绢放到桌上,然后用墨才教的话,询问覃国国主,“既然我没死,可不可以不攻打祁国了?”
“什么?”覃国国主大惊。
“他们……”流萤叹了口气,“待我不薄。”
“哎,”覃国国主叹了口气,“你真是心善,又这么记恩。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攻打祁国了。”
流萤有点高兴,看来覃国国主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并不是完全的冷血。
但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覃国国主吩咐了一个厨子,在流萤的饭菜里下毒。
一旁的祁连皱起了眉头,继续隐声匿迹,躲在一旁偷看。
覃国国主很快就离开了,厨子先是做好了几道菜,然后撒了些粉末到流萤喜欢的荔枝肉上,粉末很快融化,他又撒了几个葱花,然后在饭碗里铺了一层饭,又铺一层粉末,再铺一层饭,才算结束。
祁连见他把宫女叫来,给流萤端去,才立马快速又轻声的冲向流萤房中。
流萤看到他一愣:“你怎么在这?”
“先别管我,”祁连快速的说,“一会儿别吃荔枝肉,米饭只吃最上面一点点,千万记住了。”
“为何?”流萤不明所以。
“覃国国主让厨子在你的饭菜里下了毒药。”祁连说完,听见有人敲门,立马隐到了屏风后。
流萤吃了之后,故意装作毒发,倒在了地上
宫女还在一旁伺候着,眼睁睁的看着流萤倒下去,立马尖叫起来。覃国国主听见动静,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流萤,露出一抹笑。
“把她埋了,”覃国国主说,“记得把脸刮花,别让人认了出来。”
流萤心寒不已,只觉得自己真的愚昧,居然错把狠毒当慈爱,甚至还说出那样的话,让墨才心寒。
还有祁连,他一定也很难过。自己突然就疏远了他,不爱跟他一起看书,也不愿跟他一起作画,就连有时候夜间习武,也是坚持要自己一个人,还要意图陪着她一起的祁连给赶走了。
那时候的祁连,心里在想什么呢?流萤非常后悔,有很感激祁连,现在还陪着自己,还在保护自己,来到覃国军营这种危险的地方。
她很快就被两个士兵抬到了野外,一人挖坑,另一人摸出刀,打算刮花流萤的脸。
流萤立马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士兵握刀的手腕:“你想对我的遗体做什么?”
“鬼啊!”士兵大叫起来,刀掉落在地,挣脱开流萤的手要逃,结果祁连突然出现,快速手起刀落,把他们二人杀了。
流萤看着神出鬼没的祁连,莫名其妙的很想哭。
“没事了,别怕,”祁连拍了拍流萤身上的尘土,“我带你回去。”
流萤很认真的看着祁连,点了点头,跟着他骑着马回了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