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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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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西门庆命不该绝,病危之际,幸得北京城里一李姓富家的少爷救助。这少爷姓李,名蘋,聪颖灵慧,喜好诗书,年岁不大,却博闻强识,远近闻名,人多传凭他的才貌,十有八|九会少年及第。
李蘋虽为男儿身,可天生皮肤细腻白嫩,兼其五官柔和,眉眼常含情带笑,身子骨清清瘦瘦,倒比水做女儿还干净灵动。搭上他性子温克,平素多与人为善,认识他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夸他好。
万般好,唯独有一样不圆满。李蘋自小体弱,常年药养着,他家里爹娘为他不知访了多少名医,拜了多少名山古刹。
人常言,日行一善,来日好报。李蘋见到困难不能过活的可怜人,总会伸出援手。那日他去庙里还愿,正好撞上奄奄一息的西门庆。
西门庆从小厮嘴里得知李蘋为人,喜不自胜,暗道自己回清河县的心事终于有了着落。胸中忧虑郁结一开,病去如抽丝,醒来将息一日,第二日大好,竟能下地走动了。
李蘋见此,怕他病中憋闷,常来陪他闲聊。西门庆万不敢提及自己是被妖道掳掠至大名府,只凄凄惨惨说来此地贩布匹,遭贼盗了本钱,所以落得差点病死街头。
信以为真,李蘋可怜西门庆年纪同他一般不大,却要出门闯荡为生活奔波,当下许诺等西门庆痊愈,就赠路费助他回家。
西门庆十分感激,于是越发爱拿些小意儿百结奉承李家小少爷。
他本是个不忌男女的欢场老手,自个儿又容貌风流,擅长甜言蜜语,较同龄人,更有那一世多活几十年的优势,于是把个天真烂漫、少不更事的李蘋,哄得心花怒放,将西门庆视为天赐的知己,与之更加亲近,称兄道弟。
李蘋爹娘不识西门庆本质,只当是个知礼的年轻后生,因李蘋说了他许多好话,二老也很喜欢西门庆。
不过,西门庆毕竟为人子,思及老母在家不知病势如何,心下着急,归意日浓。
这一日,酷热难耐,晌午后,西门庆寻到李蘋屋里,见两三个小厮正扛抬一大浴桶摇摇摆摆从里间出来。
后面跟着的一个清俊小厮抱了一团衣服,瞧到西门庆,迎上去说:“天太热,我家少爷不耐热,出了一身汗,刚沐浴完正擦头发。”
西门庆往里瞥了一眼,道:“我等他吧。”
李蘋听得外间有人说话,辨出是西门庆,就披头散发,上面仅穿了一层轻薄衫儿走来。
西门庆一抬头瞅见李蘋随意的装扮,心中猛地一跳,两眼便看呆了。这些天,每每与李蘋相处,他脑海里一直有个抓不住的念头。
此刻李蘋似出水芙蕖,眼眸湿润,肤白莹润似有融光,少年人未长开,面部棱角不分明,一头乌发披散,倒像个女孩儿模样。
西门庆猛然抓住了那滑不留手的念头——说起来,李蘋身上有点瓶儿的影儿,同样的肤白,同样的好性儿,同样的姓氏,差不多的名儿。
只是两人容貌总有区别,男女情态不同,所以他一时半会儿竟没注意。
既然抓住这茬,西门庆上上下下打量李蘋,后者被他看得十分不好意思,笑道:“我脸上有什么没洗干净?哥哥只顾一个劲儿的看我,怎么了?”
西门庆犹豫,还是问:“你家亲戚里……有没有个小姐……叫李瓶儿,正月十五生的,因有人送来一对鱼瓶祝贺,所以取名瓶儿。”
李蘋闻言,奇怪道:“我家这边就我一个名字里带蘋的,倒有人唤得亲热,叫我蘋儿,真没人叫李瓶儿。况且我的生日也不在正月十五,里里外外的亲戚里,也没那日生的,哥哥打听这人……莫非是哥哥的心上人?”
西门庆听得李家没李瓶儿,有些失望,又听李蘋好奇问他,遂摇头敷衍道:“我哪里有心上人!我只是方才看你……”
说到此处,西门庆勾唇一笑,一手搭着李蘋的肩膀,盯住对方的脸道:“面若好女,就突发奇想,想问问你家有没有与你一般的小姐。我若有幸,能娶她回家白头偕老……”
李蘋一听西门庆的玩笑话,佯装不愉,甩开对方胳膊,瞪他道:“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虽年纪小,以后也会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拿女人与我相比,可是在奚落我病病歪歪不像个健壮爷们儿?”
这李家女主人见儿子生得好,身子弱,因家中丫鬟仆妇甚多,唯恐心思歪斜的狐媚子引诱儿子,伤身害体。所以三十以下,十五以上的女子,皆不放入儿子院中服侍,寻常挑的俱是老实小厮。
李蘋还不知世上有短袖龙阳这档子事,教他的先生是个言方行矩的中年人,把关甚是严谨,从不让学生看杂书,恐迷了他心性,引出些祸事。
西门庆与李蘋往来这些时日,当然看得明白某人的不开窍。忙忙赔了笑脸,软语把人哄得重绽笑颜,才突然长叹一口气。
李蘋见他长吁短叹,先是一愣,后回味,就问:“哥哥是想家了吗?”
西门庆眉宇含愁道:“我娘素来身体不好,我久不归家,她怕是十分挂念,可我现在……唉……”
说着看向李蘋,一副欲言又止,羞于启齿,窘迫非常的光景。
李蘋恍悟:“是我的错,只顾挽留哥哥在我家。你不必多说,我这就央求我爹,给哥哥筹备好归家的行李银两。”
西门庆抓住李蘋的手说了许多感激,后者不舍他,提议不如夜里两人抵足而眠,同张床上说些知心话。
已心怀鬼胎的西门庆登时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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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另一厢花璟跟随师父师叔离开玉皇庙,整日游逛名山大川,见了许多难得一见的奇景,尝了各方特色美味。所有事无需他操心,师父师叔包揽一切,日子竟像是潇潇洒洒的旅游。
捻指快两月,夏季都快完了。花璟终于回到玉皇庙。
他给潘六儿带了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一到竹舍就兴冲冲地要去献宝哄六儿开心。没想找了一大圈,甭说人了,连根汗毛都没见到。
花璟见竹舍冷冷清清,潘六儿的卧房整整齐齐,似多日没人住。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找到吴应春,询问发生何事。
吴应春一见他,就说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与花璟称兄道弟的西门庆,莫名失踪,已有一月,官府发出文书,各处张榜,派人寻找,却久久没消息。
第二家,潘妈妈趁花璟和吴道官一齐不在,跑来庙中大吵大闹,寻死觅活,逼勒她儿子潘六儿不得不出面。母子两人闹了一场,潘六儿答应潘妈妈卖身于县中张大户家,并言此后母子恩断义绝。
花璟听闻这两个变故,震在当场。思绪汹涌,他扯住一个问题:“武松呢?”
武松待潘六儿的那份好意,绝不会冷眼旁观对方被逼迫卖身。别说潘妈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凭武松那讲义气的火爆脾气,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拖走人!
吴应春道:“那西门庆失踪后,他病重的亲娘几乎要被急死。他亲爹打听得武松与儿子交好,就想着多个人找儿子也是好的,所以央及武松帮忙,潘妈妈来时,武松正好因一个不确定的消息跟去查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