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豁出 ...
-
“好!”西门庆猛灌一口酒,手拍桌子提议,“不如我们也来个竹舍四结义吧?”
雪天,好酒,好菜,暖烘烘的火,气氛太好,当西门庆喊出那一嗓子,其余三人均一怔。花璟呷一口酒,思及跟西门庆做兄弟貌似挺倒霉,自个儿姑且也算个活生生的例子。
“贤弟,你喝多了。”花璟插一句,想把话题揭过,那料西门庆兴趣十足,不依不饶。
他兴冲冲道:“我没醉!我真心实意!六儿,二郎,你们知道我和花小哥儿早已结义为兄,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四人若不结拜,岂不辜负这良辰美景?”
听罢,武松和潘六儿均有些意动。
作为天罡地煞转世之一,武松的认知中,与他人结义,即代表彼此成为生死不弃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拥有人间种种情义中最珍贵的一种——兄弟情。
花璟不消说吧,很得武松信服。西门庆出手大方,处处为他和他哥哥武大郎着想,虽说有招揽的意味,但也算情真意切。潘六儿……武松偷偷瞥了身边的少年一眼,心道,这般志诚纯粹的少年,与他做兄弟,他不亏!
潘六儿单纯只觉得既然花璟都愿意和西门庆结拜,他为何不能?而且若能义结金兰,他和花璟的关系又多了一层,自己还多出西门庆和武松两个兄弟,也算填补他亲缘寡薄的遗憾。
念头迅速从各自心上划过。
花璟左右一顾,突然领悟,貌似是他和西门庆结拜给他人做了一个不好的示范。
西门庆跳起来嚷着准备祭神疏头并香烛纸札。因临时起兴,不曾预备三牲拜神祭品、果蔬案酒等,但结义本不在形式,重在心意,最后随行的仆从只找来香烛,然后拎一壶温酒,四人站在廊下——
花璟静静瞧着。对外称病,宅于竹舍这些日子,他潜心思索,解决双生魂的关键在西门庆和李瓶儿——重生的大官人似乎像睡梦未醒一般,执迷呆傻,霉星高照,各种不顺,而初次见面就差点被花璟杀掉的李蘋,竟也带了把儿……
我佛慈悲,普静禅师给西门庆取的法号为‘明悟’,希望其大彻大悟。显然,如今的西门庆,不仅仅执迷不悟,还变本加厉。
花璟微微笑着,心道,他的好兄弟西门庆究竟能明悟吗?是什么给了普静禅师希望,以为重生一次,沉溺酒色财气的痴儿便可一朝明悟,四大皆空?
他与西门庆结拜,本就打算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不若他顺便助普静禅师一臂之力,‘助纣为孽’,做个西门庆的‘狗头军师。
四人执着酒杯,对举头三尺的神明,跪地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时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负义,生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活,死则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
结拜后,除潘六儿有些不方便,其他三人往来更比从前密切。这日,西门庆把自己续弦的话儿拿到花璟面前。
他拿不定主意,莫名对小道士有一种盲目的迷信,就向花璟请教此时娶孟玉楼妥不妥当,或者说吉不吉祥。
花璟听了,挑眉,微微有点诧异,心想,西门庆这是要主动打乱上辈子的轨迹,走创新之路了?
嗯,不错,不容易,有长进。
念头转一圈,以打定主意要给西门庆当狗头军师的花璟,尽责地发表意见:“你喜欢即可。”
花璟已得知陈氏之死,这已脱离原著。本来陈氏产下孩子后,还能活几年,眼下人没了,其中若无蹊跷,那就怪了。
西门庆又待了一会儿,告辞后没几日,花璟就听说他订下孟家三娘。
拿点茶食打发走西门庆派来报信儿的小厮,花璟坐在窗边,呷一口热茶,寻思目前乱套的剧情——
孟玉楼一旦嫁给西门庆作为正房大娘子,除非她命不好,政和二年之前病死,否则吴月娘这辈子休想再做西门庆的正妻。
若按照宿命的尿性,大方向不偏移,那么,吴月娘极有可能还会成为西门庆的老婆。
如此一想,那可有趣了。原著中吴月娘一直以自己乃正房大娘子且黄花闺女嫁人为傲,时常言语不妨,嘴头子上各种奚落其他几个有过男人的小妾。
此女贪财、刻薄、虚伪、鼠目寸光、心机深,却非要戴上一副与人为善的面具。端着正妻的空架子,看似能管家,实际上因她,西门庆的后院可谓常年乌烟瘴气,争斗厉害。
如今,这一世吴月娘要是以妾的身份入西门庆的家,她又会是什么嘴脸?
花璟猜不出。他更想不到,等到适嫁年龄,原本秉着钓金龟的吴月娘,嫁给了南门外贩布的杨宗锡,对方恰恰是原著中孟玉楼的第一任丈夫。此乃后话,留待后说。单说西门庆娶回孟玉楼,家宅顿时清宁。
玉楼不愧是管家的好手,对上孝顺公婆,对下公正,使丫鬟小厮人人心服口服,对西门庆更是温柔体贴。
西门庆十分舒心。
新年一到,举国热闹的气氛还未攀升至顶峰,陡然之间,一个噩耗如雷一般炸响乾坤——元符三年正月十二,皇帝赵煦归天。
国丧一来,新春似蒙上了一层阴影。当然,这影响不了小人物西门庆欢喜,也妨碍不了妖魔鬼怪们如寻常般过日子。
花璟收到一份新年礼物,他的爪子终于做好了。
狐王涂山翊亲手制造的爪子,可与血肉相接,摸起来也与天生长的爪子手感一样。不同在于它比寻常爪子更坚固锋利,还带剧毒,可化为铁爪飞出隔空击杀敌人。
吕钟阳似乎不怎么满意,尤其对爪上剧毒有意见,不过,看花璟喜欢,他便没多说什么。
花璟适应一段时间后,某天得知西门庆意欲二度上东京。随行的人,照旧有武松。
西门庆跑来撺掇花璟。知他心中所图,花璟佯装推拒几次后才应下。临行之前,为防万一,某只狐狸死皮赖脸地向吴应卿索要了一些防身毒|药,交予潘六儿。
二月十八,宜出行。三人,同行人不出意外会有服侍大少爷的小厮,却意外的还有吕钟阳。
西门庆和武松见到吕钟阳都很诧异。因有法术障眼,他两人无法看到吕钟阳的真实面目,可他们清楚吕钟阳的身份。
花璟很无奈。这次上东京,倒无需他绞尽脑汁找理由了,师叔二话不说跟随,问他缘由,总是摆出一脸高深莫测。
既有吕师叔压阵,一路来,甭管山匪强人,还是妖精妖怪,全部退散,连根汗毛都没见。风平浪静得十分如意,大风雨天都不曾见一个。
晓行夜宿,到东京时,端王赵佶已登上皇位,执掌乾坤。
西门庆没去陈家凑趣,厚脸皮跟着花璟入住道观,休整几日,洗去风尘。他开始行动。
花璟又像往昔那般隐身跟踪。只见西门庆径直去‘偶遇’高俅。
原来,尽管先前被插一脚,去年驸马生辰没曾得遇赵佶,命运还是没抛弃高俅,让他踩了狗屎运,得了赵佶的赏识,做了皇子的伴当,向来宫中食宿。等到赵佶一朝君临天下,更是抬举高俅入了枢密院,这会儿虽说官还不至殿帅府太尉职事,却已有飞黄腾达之势。
西门庆派人打听得高俅得空与人吃酒,那日打扮得上下光鲜,候对方酒足饭饱下楼归去,他装作急切上楼,埋头一股脑儿撞去,正好与高俅碰个满怀。
花璟见西门庆那演技,叹一声,幸亏还有张脸,若是个丑八怪,高俅不仅不会怜香惜玉,还会打死他!
果然,正下楼的高俅被人撞得趔趄,眉头一皱,手一伸把人拽到跟前,定睛一瞧,哟嚯,这谁?霎时怒容退散,惊喜万分地给了美人一个熊抱,一只手好巧不巧十分热情地快速乱捏了一把某人。
饶是西门庆做好心理准备,也有些招架不住。高俅是雄壮的,高大的身材和有力的臂膀,哪是弱鸡西门庆可比。
被搂得几乎喘不过气,高俅的气息不断喷入他的脖颈里,嘴唇都快贴上他耳朵了,还有那手……肉都快被抓掉了!
好不容易从喜相逢的热情里挣脱,西门庆已面红耳赤。不是羞的,纯粹是憋的。
高俅三言两语打发掉与他吃酒的同伴,然后拉着西门庆的手,眸光粘腻,笑吟吟道:“真是有缘,没想到此处能见到贤弟。”
“二哥。”西门庆笑道,“我也觉得很有缘。”
两人各自赞美完缘分,便双双携手寻个清静地儿说些别人听不得的话,干些别人看不得的事儿了。
花璟观看全程。相比上次,西门庆显然更能豁出去。他跟高俅回到对方在外的住宅,教人重新整理一桌酒菜,就推杯换盏,你来我往。酒到半酣,高俅一把将人拉入怀里,捏捏西门庆的脸,直白道:“你呀,是个聪明人,二哥对你的心意,你该明白了吧。”
西门庆本还有丝犹豫退缩,可酒壮人胆,反而啥也顾不得,只求抱稳眼前人的大腿,借这股好风,直上青云。
他脸色酡红,醉眸水色潋滟,笑嘻嘻装傻充愣道:“二哥的心意是什么,我不明白呀……”
高俅眯着眼,抓着他的手,话语里热切几要溢出:“我什么意思,贤弟感受不到么……自从见了你至今,二哥可是日夜都念着你呢!”
花璟瞧着这不可描绘的一幕幕奇景,再次叹气。他这狗头军师当得不称职,大官人还是喜欢自食其力啊。
西门庆当然感受到了,闷着头没吭声儿。高俅见他那副欲语还休的小样儿,心里那头好食荤的老虎瞬间出笼,忙不迭去扯西门庆……迫不及待得令后者也开始生出些紧张。
“二哥别扯坏小弟的衣服!”西门庆抓住高俅的手,后者一把将他抱起,转入里间。
西门庆急急道:“二哥,二哥,你住手……”
似这等如狼似虎,西门庆担心自个儿要遭罪!
高俅居高临下盯住挣扎得气喘吁吁的西门庆,恶狠狠道:“怎么,现在后悔了,害怕了?”
西门庆咽了口唾沫,讪笑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瞅高俅又要粗鲁,他急忙又道:“今日二哥饶了我吧!咱们久别重逢,我一时半会儿没准备好!我今天陪二哥多喝些酒可好?”
高俅挑眉道:“你倒金贵,还要选黄道吉日?”
听这急切的话,上辈子装腔作势,附庸风雅好几年的西门庆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笑嘻嘻道:“要不金贵,那能让二哥看上?”
高俅瞅了一会儿,忽然一巴掌扇在西门庆脸上。他挺了挺腰,一手掐住西门庆的下巴,口气危险道:“矫情什么!再金贵也是送到我手了!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招惹二哥,说抽身就抽身?贤弟呀,你要二哥心疼你,也得心疼心疼二哥呀!”
挨了巴掌的西门庆脸上火辣辣的。但他哪里不明白。事到如今,受再大的屈辱也没回头之说。他一咬牙贴近高俅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
高俅摸摸西门庆的头,笑吟吟地点点头。
在一旁悄悄观看的花璟:“……”节操啊。
等到暮色|降临,西门庆回到道观,花璟便看到他这个甘为人下的结拜兄弟抱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
跟他的小厮以为少爷吃错东西得病,吓得魂不附体要去找大夫,被主子喝止后,缓过劲儿的西门庆对他道:“今天你什么都没看到!乱说当心我收拾你!”
休息一会儿,西门庆又叫小厮来吩咐:“你去把花小师父叫来,就说我有事与他相商。”
花璟一听这话,连忙蹿回自己的屋子,一进去就见吕钟阳正等他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