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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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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太阳像火炉一样炙烤着大地,空气里没有一丝的风,闷热异常,就连本来正盛开着的花朵,也像被吸去了仅有的水分一样,变得枯萎干燥。
这样的天气,又是时值正午,本是没有人愿意呆在外面的,可王府的太监总管马荣此时却不能安生的呆在屋里。
他正苦着一张脸跪在自家王爷书房外面的地上,手里举着一杯青瓷茶盏,里面是被冰镇过得水,这样的天气里用来消暑是最好不过的。
地上的青砖已经被烈日烤的滚烫,马荣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自己的膝盖,举着手中的茶盏,又开始了自己的劝说:“世子,您身上的仗伤还没好,这大热的日头,哪禁得住这么跪啊,您听老奴一句劝,回去吧!”
在马荣对面正直直跪着一个身穿华服,锦衣玉带的少年,那少年容貌俊朗,目若寒星,本来便白皙的脸庞,此时显得更加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青色的地砖上形成一个个暗斑。
这少年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双手握的紧紧的,对于马荣的声音充耳不闻。
见少年没有任何反应,马荣心中发苦,世子身上有伤,又在这大热的天里跪了快两个时辰,在这么跪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想了想,马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跪在少年身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接到命令,瞬间苦了脸,并且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是无能为力。
瞪了眼那小太监,马荣又举了举手中的茶盏,朝少年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小太监会意,立刻膝行至少年身边,轻声劝道:“少爷,马总管那里有消暑的茶,您多少用些吧,要不然,怕是等不到王爷出来,您就支持不下去了。”
少年的身子已经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感觉好像所有的声音都离他很远,远的甚至有些听不清了。
正在这时,对面书房的大门打开了一瞬,少年猛地抬头看去,日头正烈,少年动作又太猛,再加上跪了许久体力不支,被这刺眼的阳光一晃,一时间少年只感觉眼前阵阵发昏,身子控制不住的瘫软在地上。
身边的人顿时大惊失色,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生怕少年真出个什么事情。还是王府的总管马荣明智,把人都赶了去,这明显就是中暑了的迹象,还那么多人往身边凑,那不是更热了吗?
此时,书房的门也慢慢开了,一个丫鬟捧着一盆正冒着寒气的冰块走了过来,像是看不到少年的狼狈一样,先把这盆冰块放在了少年身前的地上,然后才恭敬的行礼问安。
“父王他还是不肯见我吗”少年的声音干涩,他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丫鬟,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回答。
“世子,王爷说了,让您回去,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可能,您便是在这里把地跪穿了也是没有用的!”那丫鬟明显是在复述王爷的原话,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显然是有些害怕眼前这少年的。
抿了抿干涩起皮的嘴唇,少年眼中甚至已经没有了焦距,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向书房的大门看去,那平日里他时常出入的地方,此时却紧紧的关闭着。
狠狠闭了闭眼睛,少年知道,若只继续这么跪下去是没有用的,便是跪晕了,里面的人也未必会出来。
目光搜寻了一会,很快便注意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冰盆,略微迟疑了一下,半响,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又瞬间坚定了下来。
没有给身边人反应的时间,或者说也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做,少爷举起身前的冰盆对着自己的身体就直直倒了下去。
少爷瞬间打了一个寒颤,全身被冰块砸了一个正着,一个个拳头大的冰块被砸在身上,便是个好人也受不了,更不用说是他这个在太阳底下已经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甚至还有伤在身的人了。
少年眼前发黑,这次是真的再也支撑不住了,他感觉好像全身都麻木了,只能虚弱的靠在身旁小太监的身上,浑身不住的发抖。
所有人都被少年这突然的举动吓蒙了,就跟按下了暂停键似得,全都僵住了,那个刚刚出来传话送冰盆的丫鬟,看到这样一幕场景,更是眼前发黑,一个不稳便跪在了地上。
少年的用意并没有白费,书房原本正紧闭着的大门,一下子便打了开来,一个面目威严,容貌俊朗儒雅的男子大跨步的从里面走出,许是长年呆在军中的关系,整个人显得刚毅果决,行走之中自有一种无形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见男子出来,本来正围在少年身边查看情况的一众人等,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男子走到少年身前,看着他跪坐在地上颤抖不止的身形,心中怒火升腾的同时,又隐约夹杂着一丝心疼。
“长能耐了啊,居然学会自残身体了,谁给你的胆子?”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少年,男子面目冷峻,声音严厉。
少年紧张的吞咽了下,男子的威慑力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长年积威之下,便是之前做了无数的心里准备,直面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到紧张害怕。
可一想到此时正在受苦的那个女子,少年忍住心中的恐惧,拽住男子裤脚上的衣料,哀声恳求道:“父王,您放过她吧,她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无辜,不过一个青楼妓女,竟敢故意勾引亲王世子,这样的女子怎会无辜!”男子冷笑了一声。
“父王,她并不知道儿臣的身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没有坏心的,儿臣求您,您放过他吧。”见男子无动于衷,少年神情哀伤,语气越发的卑微起来。
似乎是被少年此时的模样给激怒了一样,男子猛地蹲下身,抓住少年的衣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王府世子的模样,那女子就那么好,值得你如此?”
说这话的同时,男子心中又有些许的酸楚,少年性子一向强硬,往日里就算他罚得再狠,管得再严,也不会低声求一句饶。
就算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也只会自己解决,从刚出生到现在,整整十六年,少年竟是从没向自己求过什么。
想到这里,男子心中竟奇异的浮现一层委屈,儿子第一次开口跟自己求什么,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一个女子。
“父王,您放了她,儿臣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见他的。”少年的目光正对着男子,眼神中满是哀求,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的手段根本就无法跟他父王相比,如果他父王不肯放手,那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松开少年的衣领,男子站起身来,心中怒火更胜的同时,面上倒是恢复了淡然,没有再理会少年哀求的声音,只淡淡的吩咐道:“送世子回房。”炖了顿,看了少年一眼,又加了一句:“传太医。”
见男子说完便转身回房,没有半分停留,少年顿时慌了:“爹爹”
男子的脚步顿时停住了,多少年了,好像自少年的母亲死后,自己就再也没听到过一句爹爹,以前见了面总是叫父亲,后来便是父王,恭敬是恭敬了,可那父子之间的生疏感从称呼中便能体会出来。
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再也听不到了,没想到现在听到了却是因为一个女人。
心中暗叹了口气,少年那明显带着讨好意味的一句爹爹,到底是让自己心软了,没有回头,怕被少年看出什么,男子声音很轻:“你当真可以保证再不见她!”
闻听此言,少年顿时松了口气,忍住心中酸楚,声音里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王,儿臣保证,以后绝不见她。”
听到少年的保证,男子轻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便径直走了。
少年也不再纠缠,他静静的跪坐在地上,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显得越发凌乱,眼神幽深,身边的小太监上前扶他,他也不理,只死死的攥着手中的荷包,那荷包上绣着一对并蒂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