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乘鸾千里

2、Chapter2

　　梦园自认为飞快地交到了朋友。

　　一个当然是她的同桌高程。

　　面团家里有好多马小跳和皮皮鲁，还有各种百科大全，而关信芳每个月都会给梦园买《儿童文学》。

　　两个人把书拿出来交换阅读。

　　加上时不时你借我块橡皮，我借你用下涂改液，慢慢就很熟悉了。

　　另一个朋友是蒋红。

　　开学没几天学校便进行了摸底测验。

　　一共考了五门课——语文、数学、英语、思想品德和科学。

　　很快成绩出来。

　　从前都是蒋红包揽第一，可是这次她只拿了语文和思品的头名。

　　数学和科学的第一被梦园摘走了。

　　英语上两人则打了个平手，并列第二。

　　学习成绩上二人不分伯仲。

　　这让梦园看她觉得亲切，心里距离上离她更近了。

　　更何况两人是前后座的地理关系。

　　蒋红的生日在九月，离开学很近。

　　她生日前一天，梦园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本《冒险小虎队》送给她做生日礼物。

　　然而尴尬的是，书带来了，梦园才想起里面的解密卡早就被自己弄丢了。

　　蒋红接过书说：“没关系，我很喜欢的。”

　　梦园觉得她真贴心。

　　梦园期待蒋红邀请自己去参加生日聚会。

　　可是没有。

　　梦园有点失望。

　　蒋红说：“我家没有办生日聚会的习惯。”

　　听她这么说，梦园就释怀了。

　　梦园发现蒋红懂得东西特别多。

　　梦园喜欢玩泡泡胶。

　　红色的小吸管裹一团胶，一吹，就能吹出大泡泡。大泡泡透明，在阳光下会泛出色彩，能抛来抛去。

　　蒋红说：“这个东西有毒。”

　　“啊？”梦园把手中的泡泡扔出去。

　　蒋红看着她点头：“你没觉得它味道很重吗？”

　　梦园想了想，确实。而且妈咪也叫她少玩，可是她不想听。但是蒋红说了，她就愿意听。

　　蒋红解释：“里面有PVA，会伤害鼻粘膜。”

　　PVA、鼻粘膜。

　　又是两个梦园听都没听过的词。

　　梦园真心实意地讲：“你知道得真多。”

　　蒋红回她：“书里看来的。”

　　梦园暗暗决定自己也要多看书。

　　梦园更喜欢蒋红了。

　　两人家的方向一样。

　　每天放学，梦园都要找蒋红一起同路。

　　梦园觉得自己和蒋红已经是结伴上厕所的交情了！

　　她希望自己和蒋红的友情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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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红认为关梦园太黏人了。

　　其实她很不想和关梦园一起玩。

　　一是她没那么多时间玩；二是关梦园抢了好几个她的第一。

　　第三点是最重要的一点。

　　关梦园太漂亮了。

　　晚上睡觉前，蒋红经常会坐在镜子前看自己。

　　小眼睛，塌鼻子，马脸。

　　她摸着脸想，车祸现场。

　　又想，上帝为什么要在世间分美丑？

　　每天放学，关梦园都要来找她，她跑都跑不掉，又不好意思赶人走。

　　学校门口小商店的老板是个话多爱笑的老头。

　　关梦园还爱拉着她一起逛小店。

　　每次老头见到她们，都会笑嘻嘻地说：“两个小美女又一起来玩呀。”

　　两个小美女？

　　她真是厌恶这种言不由衷。

　　厌恶这种语义上的好心。

　　另一处让蒋红无法忍受的是：关梦园每天都是一副幸福到要晕倒的样子。

　　站在关梦园旁边，总会让她想起自己家庭的不幸，人生的不幸。

　　很早以前蒋红就明白，生活是一场磨难，而自己需要无比忍耐。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感受到痛苦是另一回事。

　　关梦园的母亲偶尔会来接女儿。

　　那个女人真是好看。

　　身材高挑，讲话活泼，穿长的裙子，卷的鬓发，皮肤有香气。

　　她会不自觉联想自己的母亲：弱智，肥胖，穿旧衣服，普通话都说不好。

　　这种联想与对比一旦开始，她的心又痛成一团，自卑得想死。

　　蒋红认为自己不会和关梦园有共同语言。

　　相比之下，姜烨更可能会和自己有共同语言。

　　她有一个弱智母亲，他有一个神经病母亲。

　　她有一个残疾万事不管父亲，他有一个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

　　可是姜烨似乎并没有与她交流生活，互相舔舐伤口或者抱团取暖的意愿。

　　蒋红也没打算热脸贴冷屁股。

　　所以两人关系也是平平。

　　蒋红觉得自己是有充分理由讨厌关梦园的。

　　她一开始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有一天，下大雨，她抢先一步跑了。

　　蒋红松口气：终于可以不用再和关梦园同路了。

　　她回家，奶奶让她去买醋和盐。

　　其实楼下不远处就有小店，但很远的另一个店比近的店便宜五角，所以她就要冒大雨走很长的路。

　　走到一处时，她竟然看到关梦园。

　　对方撑着伞，在给路边一个蓬头盖面的流浪汉打伞。

　　关梦园的花伞太小了，导致她自己半个身子都湿了。

　　蒋红走过去问你在干嘛。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关梦园转身，一脸惊喜。

　　随后她听到解释：“我在给他打伞呀。”

　　“你让他自己找个地方躲雨不就好了。”

　　梦园嘟嘴：“我说了好几遍，他不听嘛。”

　　蒋红看那个流浪汉，意识到这是个傻子，难怪大雨都不躲。

　　她又问关梦园：“你现在还不回家你妈妈不会骂你吗？”

　　这个问题明显让对方纠结了。

　　蒋红看到她似乎想了想，一咬牙，然后撅嘴说：“骂我就骂我嘛……”

　　蒋红让她回去：“我来帮你给他打伞到雨小。”

　　梦园又开始纠结：“那你爸爸妈妈……”

　　蒋红说：“我爸妈都在国外工作，我很自由的。”

　　梦园重重点头，不好意思又开心的模样：“谢谢你呀。”

　　从蒋红的角度看，梦园头发湿淋淋的，嫩白的小下巴上还滴着水珠，一双眼睛羞涩又带笑。

　　蒋红望着梦园想：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这个想法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更让她想要落泪的是：蒋红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对关梦园讨厌不起来。

　　她自以为的讨厌也不过是自己做给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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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园觉得她和面团以及蒋红的友情正以铁臂阿童木般的速度升级！

　　她真是每天都好快乐哦！

　　每天她的世界都光芒万丈！

　　唯一不顺心的地方来源于小妖怪。

　　但是不要紧。

　　因为她发现了小妖怪的一个秘密！

　　星期四早上，她们做完早操回到教室，蒋红突然听见梦园问：“你明天晚上放学后有没有时间？”

　　“干什么？”

　　梦园向四周打量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这里，蹭到蒋红耳边，悄悄说：“跟踪姜烨！”

　　“……为什么？”

　　梦园信誓旦旦：“我怀疑他杀.人抛.尸。”

　　“……”

　　蒋红答应梦园。

　　她觉得除了去死或者犯罪，她愿意陪梦园做任何事。

　　然而第二天，她奶奶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蒋红临时请假回家。

　　梦园纠结了一下午，不想放弃，决定独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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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铃响了，梦园磨磨蹭蹭地收东西。她眼睛四下留意，看见大家把椅子架上书桌，陆陆续续离开了。她边架椅子，边听身后的动静。

　　小妖怪从后门走了。

　　她在心里默数几秒，尾随而上。

　　梦园夹在放学的人流里，和姜烨保持大概五米多的距离。

　　出了校园，人流顿减。

　　为了不暴露行踪，梦园把距离拉开到将近十五米。她一路心跳得厉害，有一种做贼的心虚与刺激感，手心也发出汗。

　　梦园尽量挑选有障碍物的一边。

　　她缀在姜烨后面，穿过马路，沿着人行道直走，右转，进入一个小区。

　　她看着姜烨的身形消失在一幢幢老房子旁。

　　梦园赶紧跑着追过去。

　　就这样来回几番，经历好几个小区，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个休闲的广场。

　　广场有绿坪、喷泉和健身器材。广场正对一个老旧的大房子。梦园远远看见姜烨走向老房子，进了大门。

　　她又忙跑过去，从青蓝色门玻璃看到姜烨消失在正进门左边的廊道口。

　　梦园走进门。

　　正厅没人，墙上有红纸贴的字：嘉华社区居委会。

　　梦园蹑手蹑脚地走。

　　她嗖一下闪到廊道的墙边，身体贴墙，冲廊道探出半个头。

　　空空如也的走廊昏暗无比。

　　一路通下去，尽头是一面墙。

　　姜烨不见了。

　　梦园站出来，走进长廊。

　　普通的水泥地面，两边是下面刷成绿色，上面涂白的墙，安全出口的指示牌亮着惨绿光线。两侧墙上有门。

　　梦园一一看上面的标牌，是阅览室和各种办公室。

　　所有门都闭着。

　　四周安静有如墓地。

　　廊道内气温也低。

　　梦园感到害怕了。

　　她硬着头皮朝尽头走。

　　走到尽头，右手边是妇联会办公室，左手是扇开的大门。

　　大门内是带厕所的小院。

　　院内阳光盛烈，树影驳杂，鸟鸣啾啾。

　　看到阳光让她觉得好受多了。

　　有人拍她肩膀。

　　梦园吓得亡魂直冒。

　　她猛地回头。

　　姜烨看着她，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