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命轮》弥江

31、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那只长相奇特的白色的鸟把一叠报纸扔到艾斯的头上的时候，艾斯正靠在船头吹风。
　　他把报纸从头上取下来，盯着它看了几秒，然后哈哈大笑了一阵，随手就将报纸扔给了正向他走来的马尔科。
　　马尔科接住后仔细地看了一会：“你这个弟弟真是不省心啊。”
　　“哈哈哈哈！”艾斯豪气地笑了一阵，笑声中透着掩饰不住的骄傲，“他就是这么个性子。”
　　不但在那场牺牲惨重的大战当中全身而退，甚至还敢再回去作出敲响奥克斯大钟，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海贼可以干得出来的事情。
　　“嘛。”艾斯扫了一眼那张报纸，“毕竟被战国那样大虐了一通——不过大概还有别的目的吧。”
　　“你指什么？”
　　“没什么——比起这个，那家伙还没醒吗？”
　　马尔科顿悟他指的是谁，脸色稍显凝重：“虽然当时跟你那个草帽弟弟一起被那个叫罗的医生救治过，情况没有那么严重了，不过她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嗯。”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阵。
　　一群海鸥呼啦啦地从他们的头上飞过去。四周的海面蓝得一望无际，偶尔游过几条大型的海洋生物，露出它们灰色或白色或黑色的背鳍。
　　“说起来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她说坐海军的船坐够了，想看看海贼船上的风景。”
　　虽然她在马林梵多选择跟赤犬走的时候，应该已经完全将这句话抛在了脑后。
　　“现在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了吧。”很久之后马尔科才听见他这样自言自语道，于是他就放弃了安慰这个坎坷的同伴的念头。
　　虽然刚才船医刚刚说过那个名为洛卡的女孩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但是马尔科判断还是不要这么轻易告诉他会比较好。
　　“马——尔——科——”
　　从两人身后传来的清脆的女声让马尔科眉头一紧，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报纸。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那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子突地从地上跳起，猛地骑到马尔科的脖子上，并且毫不客气地用双臂环住了他的眼睛。
　　报纸散落一地，马尔科不耐烦地吼道：“……埃拉！”
　　被称为埃拉的女孩很快被马尔科从他身上拎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丢到地上。
　　这个还没满十岁的小姑娘被马尔科丢到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几圈，却并不大声哭泣，双手捂住头蹲在地上控诉：“马尔科好凶！”
　　马尔科对这样已经习惯成日常的控诉置若罔闻：“你有什么事？”
　　埃拉扁了扁嘴：“因为，刚才那个女孩子的手指头动了一下，我觉得马尔科会高兴嘛——你干嘛丢我！”
　　马尔科没有答话，眼前那个黑发的青年已经踉跄着奔跑着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嗯？为什么我觉得高兴的不是马尔科？”因为年纪问题强制性被关在船上所以并没有目睹那场战争的船医收养的小船医疑惑道。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很复杂。”马尔科看着艾斯惶急地拉开船舱门的身影，“他们大概是朋友关系，不过我个人感觉不止是朋友关系就是了。”
　　“什么嘛，这样啊。”埃拉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摔倒而弄乱的红发，然而这样的梳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用处，她头顶那根一直晃来晃去的红色呆毛依旧在晃来晃去。与发同色的双眸红宝石一般闪闪发亮，“因为是马尔科抱回来的我还以为是马尔科的女人呢，吓我一跳。”
　　马尔科忍住想揍她的冲动：“……给我闭嘴。”

　　艾斯想象过很多个他进来的那一刻的画面，那个女孩看他的眼神会是怎么样的？震惊？悲哀？愤怒？或者茫然？
　　但是她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盖着她的身体。她的右臂露在外面方便输液，洁白的小臂上缠着一截输液的软管。初时那抹异样的潮红已经褪去，身体也不再蜷缩在一起。她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唇色稍稍显得苍白——那个叫罗的医生说她失血过多。
　　“再放着不管就会死的。”那个叫罗的自称医生的海贼倚在墙角，眼神称不上有敌意更加说不上友好，“表面上确实没有伤口，但是血管在她体内爆裂，她体内因此形成许多麻烦的血块——算了，解释起来太麻烦，总之她现在可以活下去了。”

　　她现在躺在那张床上，模样与睡着了无异，胸腔微弱的起伏表明了她在呼吸。
　　艾斯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的脸。
　　艾娜抓着她的手，说道“你欠我一命”。
　　我何止欠你一命。把我的所有都拿去偿还都不会足够。

　　*

　　“呐，年轻人，我有个想法。”
　　艾娜伏在他的背上，拍了拍他的脑袋。
　　“……什么？”
　　“你知道洛卡为什么不肯跟你走吗？”
　　……这正是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为什么她会对海军如此言听计从？
　　“那边那个不是个普通的海军。”艾娜惨淡地笑了笑，“在洛卡的父亲死在大火里之后，一直陪在洛卡身边的除了你所知道的安格斯，就只有那个对你们来说很难对付的赤犬。她跟在他身边四年，早已习惯他的存在。”
　　——所以她对赤犬的态度才不如其他海军那么毕恭毕敬，而赤犬对她的态度才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对于一个才十四岁就失去一切的女孩子来说，一个保护她的男性形象会有如何高大？就算她知道赤犬对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她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赤犬的事情。这正是我最头疼的一件事——至今为止洛卡都是为别人而活，为我们，为安格斯，甚至为赤犬。年轻人，你大概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凭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断。”
　　艾斯一怔。
　　“所以你把我带到赤犬那里去——无论如何我都会让自己死在他的手上，如此一来洛卡和海军最后的因缘就能斩断。”
　　“……哈？！”
　　“哎呀，你现在看着我的目光很像在看一个疯子呢。”艾娜笑得温润，“但是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艾斯斩钉截铁，“请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会把她带回来！然后我们一起离开！”

　　明明这样承诺了，最后那个女人却为他——为他们死得那般惨烈。
　　她确实很温柔，温柔到极致之后就濒临疯狂。
　　而且最后他并没有弄明白，洛卡最后那样做到底是因为她已经彻底背叛海军，还是因为她心已死，对这世间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他总感觉后者的占的理由更多一些。
　　艾斯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
　　他第一次握她的手。意外地软小，带着些微的冰凉。
　　他拉过她的手，贴紧自己的额头。许久，房间里渐渐传出低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