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命轮》弥江

34、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

　　奥莉薇亚伤痕累累地被扔进牢房，一抬头就看到了萨卡斯基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庞。
　　她被重新锁好，有气无力地对他笑了一笑：“你来看我了啊。”
　　萨卡斯基站在奥莉薇亚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再也没有当年的高傲和灵气，现在的奥莉薇亚只是日复一日地接受工作和拷打，消瘦得仿佛一个披着人皮的木偶。她的长发披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脸包得更加瘦小，显出几分无力的病态。
　　只有看着萨卡斯基的时候，她的眼神才会淡淡地亮起来——当然萨卡斯基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他所知道的只是这个以前一直缠着他不放的女人，现在一天比一天更像个死人。
　　“……萨卡斯基。”
　　她微弱的声音从那个幽暗的角落里传出来，听在萨卡斯基的耳朵里就像来自遥远的天边：“你能过来抱抱我吗？”
　　萨卡斯基当然没有同意这个荒诞的请求，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你还是一样容易对玩笑话神色肃穆。”奥莉薇亚毫无意外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呐萨卡斯基……我真的好痛，他们每天都打我。”她拿起手边的稿纸又放下，“总有一天我会连笔都拿不动。”
　　萨卡斯基还是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他向来是个不会——或者说不屑于去安慰别人的人，更何况此刻萨卡斯基面对的是一个重犯。所以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我以为你找我来是因为工作的事情。”
　　诚然这话从萨卡斯基的嘴里说出来实在算得上是委婉的语气，但是放在这样的境况下，奥莉薇亚显然不会很开心：“原来我在你眼里和在他们眼里是一样的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在他的眼里能有什么不一样？也许在很多人眼里他们确实私交甚密，但事到如今奥莉薇亚在萨卡斯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重犯而已。
　　他们每天都打她？那是因为她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萨卡斯基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有什么能比贯彻海军的正义更重要？
　　什么都不能，包括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女人。
　　“你又一次回想起了自己的决心呢。”奥莉薇亚直直地看着萨卡斯基的眼睛，绿色的双眸微微一眯，萨卡斯基仿佛又看到了以前那个狡黠而泛着活气的奥莉薇亚，“我真的能够很容易地看清你的想法——不，大概如果他们有直视你的胆量，同样可以看穿你的心中所想。我很高兴我能够用这样的方法来了解你，但同时我又觉得这是我的一个不幸。”
　　萨卡斯基终于开始烦躁——显然自从她入狱以后，他在她面前感到烦躁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但是不可思议地，他并没有发怒。
　　“萨卡斯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萨卡斯基挑了挑眉。
　　“在我面前，你为什么需要重复回忆自己身为海军的决意？”
　　萨卡斯基心头一震，瞳孔剧烈地一缩。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提这样的问题——或者说，是他自己一直逃避去思考的问题。
　　“你从效忠海军开始到现在，何曾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过自己？假设这个让你产生犹豫的原因是我，那我可不可以觉得，我至少对你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长久以来他早已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到慢慢地不会去想她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的地步。
　　“呐萨卡斯基，你会杀了我吗？”
　　他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女人。
　　杀她？
　　自从接到上级的命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动过杀她的念头。
　　“你不能杀我，你觉得不甘心吗？”奥莉薇亚开始哭了，虽然这些问题她早已打过几十遍的腹稿，但。
　　但她爱他。
　　“如果你不甘心，你会杀了我吗？”奥莉薇亚阻止不了自己的发问，而站在她面前的萨卡斯基显然也阻止不了，“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或者——”她抬起自己的眼睛，“你从来，就不觉得杀不了我是件让你不甘心的事？”
　　“……闭嘴。”
　　萨卡斯基蹲下，视线终于勉强和她齐平，“闭嘴。”
　　奥莉薇亚被他突如其来的威压惊了一惊，冷静下来之后却开始哈哈大笑。
　　“……被我猜中了？”
　　她的眼泪更加汹涌，嘴角的笑容却带着明显的喜悦，这让她看起来很有几分癫狂：“……可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萨卡斯基！是我出现得太晚，我现在太累了，来不及彻底改变你……我真的，很想……”

　　*

　　“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是真的……我好想……”
　　在她们一个一个离开他之后，他的思路反而更加清醒了。
　　他猛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又颓然地坐下去。
　　升迁为元帅之后他办公室的格局早已大换，窗口已经不在原来的方位，窗口更不会爬进来一个金发绿眸的女子，气喘吁吁但是浅笑吟吟，看向他的目光里总是带着几分波光涟涟的狡黠。
　　她想做什么，他仿佛已经知道。
　　萨卡斯基原本便是海军的领头人物，如今更是海军的主心骨。现在，全世界包括他自己都不会认为萨卡斯基会变成不是现在这样的另一个样子。

　　“我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我放弃了。那孩子，只要好好活着，我已经不介意她到底是为谁效命了——请你好好照顾她。我把至今为止所有的成果都交给你，所以杀了我吧，萨卡斯基。”

　　她说她放弃了。

　　“萨卡斯基叔叔，我很抱歉。我最不想背叛的就是您。至少，如果您能改变一下您的理念——不，那是不可能的吧。”
　　“我——不想再坚持了。”

　　另一个孩子，她说她不想再坚持了。
　　她们都曾经想要改变他，但是第一个选择了死亡，第二个跟随另一个人而去，统统离开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改变，他自己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虽然海军对外宣布奥莉薇亚是自杀而亡，但是他的手确确实实地穿透了她的身体，她确确实实在自己怀里变得冰凉僵硬。
　　她以自己所有的研究成果为交换向他求一个永远的解脱，而他违背上级的三令五申同意了她的请求——在她死后，紧紧抱着她不放的，也确实是他萨卡斯基。
　　“……就说她是自杀的吧。”原本想来探监的卡普震惊地站在牢门外，探监用的仙贝撒落一地，“没想到你会违背命令啊……萨卡斯基。”
　　他终于明白，他抱着的不仅仅是她的尸体，更是他自己的柔情。
　　然后，一切都被他亲手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