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命轮》弥江

58、第五十八章

　　五十八

　　奥克塔听母亲讲过，每一个故事里，都会有救助主人公的善良而强大的人物存在。就像白雪公主的小矮人，辛德瑞拉的仙女和拯救小红帽的猎人。

　　很多年后奥克塔明白，母亲曾经是那样卑微地祈求着，祈求世界的尽头会出现一个英勇无畏的骑士，能够从困扰她十多年的贫困之中解救她出来，能够从那场无爱的婚姻之中拯救她出来，能够从那个懦弱胆怯却粗暴不堪的男人手中解脱她出来。

　　但奥克塔始终觉得，拯救自己的方法，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眼前这位修女一定不是前来拯救她的骑士，但确实是她离开这场危机、这个贫穷又落后的村落的契机。

　　如果她留下来，只会以杀人犯的女儿而遭到厌弃。

　　所以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拉住了那位温柔的修女向她伸来的手，听见这个修女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没关系，无论你身在怎样的地狱之中，主都会拯救你。”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绽开一抹温暖的笑容，赤色的双瞳向着温和的早晨的阳光：“是的，我相信。”

　　——想来，演戏大约是奥克塔薇尔·克拉伦斯的天赋。

　　第一次见到特拉法尔加医生家的那对兄妹，是她逃了早课爬到医院的树上摘果子被人发现，狼狈地摔下来之后被那位慈爱的父亲救起。

　　伤得不重，也不需要住院。医生将她抱到自己的办公室，仔细地替她上了药，嘱咐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儿子看好这个小病人，就匆忙地出门准备出诊。

　　奥克塔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一双并不怎么白皙的小细腿，抬起手臂来朝着医生挥了挥，嘴角扬起一抹恬静温暖的微笑：“一路顺风，医生。”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只是个偶尔调皮但总体上还算懂事的孩子。不会有人想到这孩子一个月前刚刚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逼疯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罗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这个陌生人。她穿着宽大的修道服，和他熟悉的那位修女所穿的款式稍有不同，黑色的衣领凌乱地挡住了她的脖子，她微卷的长至耳际的黑发微微被汗水濡湿，脸蛋因为刚刚爬过树而有些泛红，怀里还抱着一些红里透青的果子。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双红色的双瞳。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一愣，眼前的少年眼里有着一些针对她这个外来人的敌意。

　　她温和地一笑，恰如窗外微风和煦：“我叫奥克塔，奥克塔薇尔·克拉伦斯。你爸爸是个好人呢。刚才我偷了你们医院的果子，被他发现，但是他却说是他吓得我摔了下来，这些果子就当赔偿了呢。”

　　罗皱了皱眉头，虽然没有完全地接受她，但是姑且作了自我介绍。

　　“诶——你还有个妹妹啊。”奥克塔一说一边往嘴里塞果子，“四口之家，好幸福呢。”她这么说着，眼里真的透出一些向往的颜色。

　　“你没有家人吗？”罗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

　　“都死了。一个月前。”她满不在乎地继续往嘴里塞着果子，“妈妈杀了爸爸，阿芙拉——就是那个收养我的修女，说她被处了绞刑。”

　　望着眼前明显惊呆的少年，少女又是满不在乎地笑笑——都一个月了，这可怜的身世还真是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

　　对于现阶段的少年来说，他的人生还在按部就班地行进着。父母健在，妹妹活泼健康，只要他认真地学习医术，将来就也可以成为父亲那样优秀的医生。

　　充满阳光而积极向上，这正是奥克塔所羡慕着的人生。

　　*

　　奥克塔第六次和罗产生关于晚上究竟谁讲故事才能哄拉米入睡的争执的时候，医生第一次萌生了收养这个小修女的想法。

　　当时是夜里，奥克塔心满意足地讲完一本故事等到拉米入睡，轻手轻脚地拉上房门回到客厅，经不住罗三言两语的挑拨撸起袖子就和他打了起来。

　　看着两个孩子在地上滚成一团，医生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杯底和杯垫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同为医生的妻子微微一笑，“那很好啊——拉米也很喜欢奥克塔，这下我们又多了一个孩子呢，亲爱的。”

　　“收养奥克塔？”阿芙拉眉头一皱，“不行。”

　　“诶？为什么？”医生疑惑道，“她也是你收养的吧？而且她还小，也并不是你这样虔诚的修女，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啊。”

　　“……普通的孩子？”修女看了看被自己拉到身后的女孩，想起她母亲被捕的那天她阴冷厌恶的神情，心下不由得一紧，“不行就是不行，她是我找到的孩子，我有教育她的责任。”

　　“我也会把她教育好啊！”热心肠的医生有点着急，“难道你还信不过作为一个医生的我吗？我们家都很喜欢这孩子，拜托你了阿芙拉修女——我已经问过这孩子了，她也很乐意被我们收养啊。”

　　阿芙拉闻言转头严厉地瞪了一眼奥克塔：“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什么自作主张……”医生有些生气，“她也是有她的意识的！你难道想控制她一辈子吗？”

　　奥克塔似乎惊了一惊，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医生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总而言之。”阿芙拉毫无动摇，“这个镇子只是我们游历的其中之一，下个月我们就要走了。”她拉着奥克塔转身离开，“这孩子不适合被任何人收养，主会净化她的心灵的。”

　　“等一下！”医生赶上她们的脚步，蹲下来摸了摸奥克塔的头，“没事的奥克塔，等我出诊回来，就再去教堂找你。”

　　“嗯。”奥克塔点了点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朝他挥了挥手，“那我等着你，医生。”

　　那夜的噩梦到来之前，奥克塔一直做着回归普通而幸福的家庭的美梦。如果童话故事都是真的，那么那个温柔而慈爱的医生叔叔一定是她的骑士。

　　于是慈悲的神明告诉她，童话终究不过是童话，而像她这样的杀人犯是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