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命轮》弥江

64、第六十四章

　　六十四

　　她总觉得自己早就该死在弗雷凡斯那个地狱一样的夜晚，和镇上的所有人一起变成一缕茫然无措的游魂。

　　但是醒悟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背着拉米，沿着被她撕碎绑成条的床单逃到了医院外面。

　　拉米被她绑在自己的背上，她身上罩了一件宽大的白大褂，看起来像是个驼背的小老太太。

　　拉米的脑袋靠在她的耳边，呼吸急促而不稳定。她说她的身体好痛——奥克塔什么也做不到；拉米问她哥哥和爸爸妈妈在哪里，外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奥克塔也一个都回答不了，她只能背着拉米疯狂地逃，医院在她们的身后火光冲天，白日里繁盛非常的小镇一夕之间就变了模样，走不了几步就堆着一具或是一堆或是半具尸体——奥克塔只能尽量拉紧了白大褂，不让拉米看到这些。

　　她冲进教堂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波及过，弗雷凡斯的修女们已经断气多时，尸体被整整齐齐地码在十字架之下，只剩下来自远方的阿芙拉。

　　“是奥克塔？”阿芙拉转过头来，表情却是一派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正在求主超度她们的灵魂。”

　　奥克塔的嘴唇张了张：“……你为什么没死？”

　　“你很希望我死吗？”阿芙拉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我遇到一个尚未完全泯灭良心的军人，他知道我从异乡而来，没有杀我——主还是在眷顾我的。”

　　“主要是真的能够眷顾你，她们就都不会死了！”奥克塔愤怒地指着一地的尸体，“你的主救不了任何人！”

　　话音刚落她就挨了一耳光，阿芙拉终于开始愤怒：“你是在怀疑主吗？！”

　　奥克塔挨了打，神志却立刻清醒：“……把那个果实给我——你一直带着的吧？那个从不让我触碰的禁忌，通体漆黑的那个……”

　　“你想干什么？”阿芙拉难以置信地看着奥克塔，“那是恶魔之物，普通人不能轻易触碰！”

　　奥克塔将拉米轻柔地放下拉米，拉米已经因为难以忍受身体的剧痛而陷入昏迷。奥克塔亮出刚才在街上捡来的匕首贴近阿芙拉的脖子：“把那东西给我，顺便交出你身上所有的钱。”奥克塔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雪亮的光芒，“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普通人。”

　　最后奥克塔在阿芙拉的贴身皮箱里找到了所有的钱和果实。她背着拉米离开教堂的时候，教堂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阿芙拉背靠着十字架，匕首穿透了她的脖子牢牢地钉在了那个木制的巨大的十字架之上，鲜血染红了十字架和她身上深色的修女服。

　　*

　　奥克塔也是后来才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她偷看到一支外地来的商队买通了军队被允许出境，就在商队还未出发时偷偷地潜进了商队的货车，将一只大箱子里的货物尽数扔出，和拉米一起躲藏在那只木箱里。

　　那三天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车夫几乎从不离开货车，三天了，她们闷在箱子之内不敢出去，滴水未进。拉米总是在剧痛之中昏过去又在饥饿中醒过来，奥克塔总是惊恐她会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

　　第二天的晚上，奥克塔咬破自己手腕的皮肤，摸索着找到了拉米已然干裂的双唇。

　　喝吧，喝吧，拉米，我总会想办法让你活下去。

　　奥克塔不敢杀车夫，她们所处的货车出于商队的中央靠前的地方，如果忽然杀人势必会惊动前后，奥克塔没有把握去对付一整个商队。她等了三天终于等到商队彻底出境停队修整——她撕下衣服包好自己的手腕，背着拉米跌跌撞撞地逃进一个茂密的林子。身后抓小偷的吆喝声几乎每一声都喊在她的心尖上，三天滴水未进又流了不少血的她，竟然真的甩掉了一群成年人。

　　“拉米……拉米。”她靠着怀里的女孩，“我们逃出来了……逃出弗雷凡斯了……可是我们也回不去了……”

　　她又走了一天，终于看到了城镇。

　　拉米是铅铂病患者的传言很快就流散开去了——奥克塔求医的时候明明求那个医生不要说出去，可是最后的结果是她们被全镇人民厌弃了。

　　修女的钱很快就被花光，比起这个城镇人民的唾沫和辱骂，奥克塔更为生计发愁。

　　别说是找工作了，她们根本处在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状态——她只能去偷，去抢，总比活活饿死来得好一些。

　　挨了好几顿打，奥克塔最后只敢对一个卖蘑菇的瞎眼老太太下手。

　　拉米的病情无法再拖，奥克塔最后只能背起拉米寻找下一个城市。

　　这一次流言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迅速地传播出去——当地只是传出了一个可怕的诅咒，那段时间，不断地有医生离奇死去。后来目击者们总结出，那些医生死前，总会有一个驼背的小老太太上门求医。

　　奥克塔感冒了。

　　拉米仍旧处在昏迷之中。

　　奥克塔不敢有任何怠慢，这个城镇中间被一条河穿过——奥克塔天天冒着被当地的渔民驱赶打骂的风险下河捕鱼。她总以为吃着滋补的东西拉米就能够醒过来，可惜她总归是小看了铅铂病。

　　那一天驼背的小老太太终于找上了城镇里最偏僻的诊所。

　　接待她们的是个苍老的医生，带着厚厚的眼镜，，嘴里叼着一个没有点上烟的烟斗，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下巴上长着白色的山羊胡。昏黄的灯光将这个老人的影子拖得歪歪斜斜。诊所不大，一张桌子三两张椅子，墙边的柜子上陈列着形状不一的瓶瓶罐罐。整个屋子透着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奥克塔扯下盖在她们身上的脏污不堪的斗篷，露出了拉米苍白的小脸和她裸/露在外的一截手臂上，惨白得十分病态的肌肤：“我听说你这里收所有的病人。”

　　“哦？看来你们就是他们嘴里的地狱恶鬼了。”那个年老的医生慢条斯理地将烟斗拿在手里，在桌沿上敲了敲，“看你们俩的情况，铅铂病并不会传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