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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五世(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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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定,你们不要问我怎么确定的,反正我就是确定了。这种事我不弄清楚了就回家闹,我傻吗?我放着好日子不过,我喜欢把脸皮放地上踩?”姜惜平静道,她擦了擦泪,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那两人,“于家我是不会回去了,你们若是嫌丢人非让我回去守活寡,就抬着我的尸体回去吧。”
梅姨娘捂着脸哭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是那样狠心的人?我可怜的女儿,为什么偏要受这种罪?早知道,早知道就该把你嫁到齐家,都是太太先定了齐家的小姐,才害得我的宝贝女儿嫁了那么个,那么个……”
“太监。”姜惜吐出这两个字,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姜文涌道:“你回来,于家知道吗?”
“之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姜惜冷笑一声,望着姜文涌道,“你打算怎么做?”
“能怎么做,之前闹得那么大阵仗,真铺开了让所有人瞧,丢的不光是于家的人。让于淼签了放妻书,我送你回乡下老家住一阵子,在外面给你寻个人家。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姜惜哭道:“明明是他们家作恶,却要我吃苦果!好像做了那见不得人事的,是我一样!我再嫁还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咱们家认识的人都在这一片,已经是挑了又选,筛了再查,还出了这样的事,真去外面找,还不定找成什么样呢!还不如我不嫁了,铰了头发去做姑子!”
姜惜绝望地趴倒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梅姨娘也悲鸣一声,搂着姜惜儿呀肉呀的哭嚎起来。姜文涌被吵得头疼,又气又急,一怒之下躲了出去。
这个女婿是他千挑万选的,姜惜和梅姨娘的控诉仿若针扎一样刺在他心里。他从商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和千折百回的花花肠子,一向只有他骗别人,鲜少能有人骗到他。没想到十几年没栽跟头,这一栽就栽了如此大的跟头,把女儿的婚姻命运都给栽进去了。
这事,谁都可以瞒,独夏氏瞒不了。姜惜要再嫁,还少不了她这个嫡母出面。之前姜文涌怕夏氏使坏,有意没有动用夏氏的交际圈,只在自己的交际圈里找,如今他的交际圈里已经找遍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姜惜嫁了于淼。他若要再给姜惜寻新丈夫,便只能动用夏氏的人脉了。
姜文涌不由想起自己同夏氏提起姜惜的婚事时,夏氏那痛快合作的样子,不免怀疑起她是不是早就听闻了什么风声,就等着他们跳坑里去。
也不怪姜文涌如此想,他的悔恨和愤怒不比姜惜母女少半分,可姜惜母女可以怨他,他又去怨谁呢?他总要找个人来怨、来恨的。
而且同夏氏不一样的是,夏氏始终认为她、姜舒、姜惜、姜文涌是一体的,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她哪怕是为了自己和儿子,都要维护姜家的颜面,为姜家谋利。但是姜文涌却从始至终把夏氏和姜舒排除在外,在他看来,他的家人是梅香雪,是姜惜,夏氏不过是娶回来的当门面当一个必要的摆设的,姜舒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的,他是一丝一毫的爱都吝啬给这两人。
所以他上辈子可以给姜舒娶那样一个媳妇,生生逼死了唯一的儿子。没有儿子没有孙子,不怕,姜惜可以生一个外孙过继回来,融合了姜、齐两家血脉的孩子,才配得上当姜文涌的孙子。
姜文涌满怀着猜忌和怒火地去了夏氏的屋里,把所有下人都给赶了出去。夏氏奇怪道:“发的哪门子邪火?谁又招你了?”
姜文涌面色赤红,喘着粗气瞪着夏氏,好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夏氏莫名其妙道:“知道什么?你说话能别这么没头没尾的吗?”
姜文涌狞笑道:“你心里清楚!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一句反对的话不说呢!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好,好,好,你不仁我就不义!”
夏氏心里猛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直起身子颤声道:“你要做什么?你别乱来!”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姜文涌转身要走,被夏氏死死拽住了胳膊。
“你有什么冲我来!你敢动我儿子、儿媳一根汗毛试试!你可别忘了,舒儿现在是齐家的女婿,七丫头可还有个举人哥哥、当知府的二叔,你就算想鱼死网破,也该想想你的娇妾和爱女!”夏氏急了,威胁的话脱口而出,在姜文涌听来,更像是在心虚。
“你可总算承认了,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毒妇进门!”
夏氏冷笑道:“我在你眼里,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辩解也无用,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姜文涌冷冷地看着夏氏,他发热的头脑已经稍微冷了些,夏氏的威胁他听进去了。齐家的确是一枚极好的护身符,他是动不了姜舒了,但有一个人他能动。
姜文涌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几行字,然后把那纸张丢给了夏氏。夏氏反手将纸展开在手里,最开头大大的“休书”二字,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前世那刻。
夏氏扬起头,傲然看向姜文涌,眼里满是不屑:“你也就只有这样的本事了,好,我走。我最后警告你一句,齐家不是你能得罪的人家,你好自为之。”
“你也要好自为之。”姜文涌道,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出了屋。
过了会,齐七才在门外喊了一声:“母亲?”
“进来吧,七丫头。”夏氏疲惫道,坐在床边揉了揉额头。
“母亲,您喝杯茶,润润嗓子。”齐七奉了盏热茶过来,柔声道。
夏氏没有接,而是扭身把床头柜带锁的盒子开了,将里面的几张纸拿了出来。这是齐七进门第一天,夏氏就给过她看的,是夏氏的嫁妆单子,里面的东西这近二十年,已然翻了一倍有余。
“我的儿,这东西,看来要提早给你了。我这个当娘的不称职,护不了自己的儿女,除了给点钱外,什么也给不了。舒儿我好歹还给了他一个好儿媳,可你呢,我愧对亲家,我没有履行对她的诺言。”夏氏握着齐七的手,哀求道,“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吧,你去求你爹娘,让他们想办法把舒儿调走,他也读过些书,认些字,也和我学了些账房上的事,让他去帮着你二叔办事吧!我怕其他人,护不住他。”
齐七身子震了下,道:“哪就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相公怎么说也是爹的儿子,爹就是再气,也不至于……”
“你不知道,他心里从来没把舒儿当他的儿子,他心里只有他的惜丫头,刚门房传话,姜惜那丫头扮成婆子从后门混了进来,肯定是她在于家出了什么事。姜文涌这是怪罪到我头上了,可笑,于淼是他自己选的,压根都没和我商量过!他都把我休了,只为给姜惜出气。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好孩子,你这就回家,求你爹娘,我死了不怕,就是怕连累舒儿。”
夏氏用帕子捂着嘴,呜咽起来。
齐七也顾不得安慰夏氏,她呆立了半响,才下定决心道:“儿媳这就去,母亲您别太难过了。他不要您,我和相公要您!若我们真的去苏州我二叔那,您也同我们一同走吧!”
夏氏摇头:“先保住你们俩再说吧,你快去,他们现在心思都在姜惜身上,是没空拦你的。”
齐七点点头,立刻回屋换了衣服,让人先去雇了轿子,急匆匆去了齐家。
齐七虽然进门不到半年,但也看得出姜文涌有多疼女儿。姜文涌都能把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的结发夫妻给休了,这已然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局面,她对着爹娘,自然是要把情况往最坏地地方说。
齐三老爷和三太太都吓坏了,他们一叠声地追问女儿是否是弄错了,听得连休书都写好了,已经被拿去官府记档,脸色都白了。
“这是作得什么孽啊!你婆婆是多好的人,又和气又大方,姜家老爷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啊!”齐三太太不敢置信道,“亲家母生了儿子,送走公婆,这样的妻子怎么能休呢?怎么能休呢?”
齐三老爷是个果决的人,他本是不太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商人的,如今有了一个让姜舒弃商从文的机会,他怎么会放弃?
“我这就给你二叔写信,你们俩直接带着信去苏州。我看谁敢拦你们!”齐三老爷一挥手,面带寒霜道。
“亲家母的嫁妆咱不能要,她没了嫁妆,回了娘家还不定怎么受欺负呢!”齐三太太叮嘱道。
“女儿知道,女儿打算带着婆婆一同去苏州。”
齐三老爷点点头,道:“你做的对,这才是我们齐家的女儿。”
“不过,那个姜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齐三太太终于有时间来琢磨这事了,“姜老爷不是对千挑万选了一个好女婿吗?夸得都比你三哥好了,怎么才进门不到两天,新媳妇就跑回娘家了?”
“谁敢问呢?”齐七叹了口气,磨好了墨等着齐三老爷写好了书信就准备走。
齐三老爷封好信拿在手上,没有交给齐七。他皱眉道:“我亲自跟你去一趟,把这事给敲定了。先不要说带你婆婆走的事,反正她已经和姜家没关系了,姜文涌也管不了她。”
齐七感动:“女儿不孝,让爹娘费心了。”
齐三老爷叹了口气,心道若不是老太太发话,他怎么会舍得女儿嫁入姜家。商户就是商户,做事如此的不讲究规矩和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