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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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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以后,他立刻换了套衣服赶去机场。刚到机场,一个陌生电话就拨了过来,吴世勋看到来电显示是B市,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吴世勋。”刚接通,朴灿烈沉沉的嗓音就传过来,听起来疲惫极了。
吴世勋的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
“对不起。”他这么说,喃喃着低语,“没能按时回来。”
“没关系,你人没事就好。”他说的心里话,过生日重要么?平安最重要。
“我没事,就是刚刚手机摔坏了。”朴灿烈顿了一下,“我今天回不来了,大概过两天回来。”
果然是出什么事了,吴世勋心里这么想着,没说出口,嘱咐了他两句后把电话挂了。
他买了最近一班飞去B市的航班,这么匆忙出来除了钱包什么都没拿,过了安检以后他想着等等要给朴灿烈买些吃的,他现在心情那么低落可能还饿着肚子呢。家里的一桌菜也来不及收,初一还在家里嗷嗷待哺呢,无奈之下他只好又给金钟仁打了过去。
“我的祖宗,这都快睡了,你们能不能别来折腾我了?”
“妮妮啊。”吴世勋嘿嘿笑,“你想不想吃宵夜啊?”
金钟仁:“……”
“你帮忙去我家把一桌子菜收一下,然后把初一抱回你家去养两天,狗粮我放在厨房进门的第一个橱柜里了,我们家钥匙上次给了你一把,你还收着呢吧?”
金钟仁黑人问号:“你人呢?这是出远门的节奏啊?”
“飞机场呢。”吴世勋用大拇指摩挲着那张薄薄的机票,“不远不远,也就一千多公里吧。”
“我糙。”金钟仁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等一等就是飞去B市???吴世勋,你们这对我真的服了,想一茬是一茬,烂摊子都让别人替你们收。”
软磨硬泡了几句,吴世勋把电话挂了。他知道金钟仁这人,嘴上不饶人,但你求他的事,他都会一件一件帮你办好,特别靠谱的朋友。吴世勋想想对方也真倒霉,碰上自己这种事儿逼朋友。等他找到朴灿烈了,一定要把人押回去,好好请金钟仁吃顿好的。
到首都机场的时候都快凌晨了,机场大厅里还亮堂着,人却非常少了。他走出机场楼,B市在北方,不比南方的S市,四月份还微凉着,吴世勋穿得少,冷得打了个哆嗦,环着自己手臂跺了跺脚,想着去机场旁的快捷酒店里先将就一个晚上再说。
这么晚了他不想打扰朴灿烈,万一人睡着了。
吴世勋抬头看着墨黑无垠的天,涌动暗沉的云层起伏着,B市的空气质量一直不好,这晚却月朗星稀,风把他的脸刮得冷冷的,鼻子都快冻出鼻涕水了。
再过几分钟就是十三号了,这个二十四岁生日就要过去了。
吴世勋把衣服领子立起来,往外走。
手机声响起在这个寂静夜晚的时候还是挺刺耳的,吴世勋哆哆嗦嗦地接听:“喂?”
“吴世勋,生日快乐。”
这句话刚说完,时间就跳到了零点零分。
吴世勋无奈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啊?”对面小心翼翼的。
“我说是的话,你能让我打一顿吗?”
“不能。”那边磕巴了一下,“亲我一下倒是可以。”
“行啊,我特别想亲亲你。”吴世勋耸了耸肩膀,把脖子往里缩,“你在哪儿呢朴灿烈?我已经到B市了。”
没有吴世勋想象中的欣喜若狂,朴灿烈迟疑了一会后反而畏畏缩缩的,吴世勋直觉得不对劲,心里堵得慌。他最讨厌朴灿烈这个样子,什么不好的事情都瞒着他,真把他当做象牙塔里的小猴子,只管无忧无虑地成长。什么屁话。能分担痛苦共享荣辱的才叫爱人,谁想被你呵护着生活啊。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去警局报警,再去撒一顿泼,明天上头条。”
朴灿烈没辙,心里又暖暖的,只能坦白:“我在医院,第二人民医院。”
这么晚了,街上的店基本都关门了。吴世勋叫的士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一个还在营业的小铺,下去买了碗热烘烘的肉丝粥带去了医院。
还没下车他就看见朴灿烈了。那人站在医院门口,双手插在兜里,戴着个帽子,远远地眺望这里。吴世勋小心护着粥,慢腾腾走到人面前。他仰头看他,发现朴灿烈还戴着口罩。
“外面冷死了。”吴世勋把拎着粥的手伸出去,朴灿烈立刻握住他的,又搓又揉的。
朴灿烈心疼死了,“你怎么穿这么少啊。”
“出门太急,忘了。”两人就着手握手的姿势往里走,视线逐渐变得亮堂起来,吴世勋偏头看了眼低着脑袋走路的朴灿烈,发现他的眼角红红的。
“朴灿烈,你吃饭了没?”吴世勋在心里叹口气。
朴灿烈犹豫了会,在盯到那碗粥时,才缓缓摇了摇头。
“什么都别说了,先吃点东西。”吴世勋把人拉到一边坐下,大厅里寥寥无几的人,他们窝在一个角落里,朴灿烈顺从地听着吴世勋念叨了两句,像犯错的孩子一样垂着脑袋。
吴世勋帮他把盖子掀开,在风中吹了半天,粥已经温了。
“吃吧,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将就一下。”
朴灿烈僵着没动,过了片刻才像放弃抵抗似的把帽子和口罩给揭了下来。
那张不整容就可以出道的无死角帅脸上挂了彩,嘴边乌青了一块,额头上也有个伤口,被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看上去狼狈得很。吴世勋其实早就猜到了几分,心疼大过于惊讶,他也不舍得再去责备这个人,只是伸手摸了摸他温热的脸。
轻声问:“还疼吗?”
朴灿烈终于舍得看他,委屈漂亮的圆润杏眼看得他心一抽一抽的。
吴世勋鼻头酸酸涨涨的,他站起来把人拥在腰际那块儿,像摸狗女儿的脑袋一样顺他头顶的毛,朴灿烈把脸使劲往他身上挤,吴世勋怕磕到他伤口,就不动声色收了收腹,谁知这人贴得更紧了,吴世勋没辙,只能任由这人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把脆弱暴露在他面前。
“吴世勋,我太恨他了。”轻不可闻的呜咽声还是漏了出来,朴灿烈哽咽着,“我没爸了。”
吴世勋实在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就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替他顺平呼吸,站得笔笔直的,给他一个倚靠。
朴灿烈在机场里好巧不巧撞见了他那一年才见得到一次的父亲。他从小就知道他父亲很忙,忙到有时候连过年都回不了家,奇怪的是,全家人都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但当他走进别人家里,却发现人家父母说说笑笑,而他家里只剩训斥和冷清。
他询问过他的母亲,却无法从妇人眼里窥探到一丝不满和寂寥。
而他那一年四季都在忙碌的父亲,今天却和另一个女人相搂着走进了机场里,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年幼的孩子。那才像一家人。朴灿烈站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懑和痛苦,他为他那还在家受病痛折磨的母亲感到不值,为家里还在念小学的弟弟感到悲哀,他的父亲,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同时面对着两个女人?
他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青年的拳头很硬,骨节磕出的伤痕却不及他心伤的十分之一。
更可悲的是,那个被一拳撂倒的男人,竟然还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他,他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齐,虽然上了年纪,看上去却还是风度翩翩,朴灿烈几乎想不到他会背叛他们的家庭。
他又给了那人一拳,男人显然认出了他,并没有还手。
女人叫了安保来制止他发狂的行为,在纠缠过程中,朴灿烈挂了彩,脸上受了伤,手机也是那个时候摔坏的。
他听见那女人害怕地问男人,要不要报警。那人摆摆手,摇了摇头。
“灿烈,我的确对不起你们。”他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西装上沾到的灰尘,儒雅从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你有权利知道我和你妈妈之间的事。”
朴灿烈的父母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而是因为商业上的联姻。
事实上,没有谁背叛谁,早在很久之前,他们之间就已经离婚了。那时候朴灿烈还小,两人决定先暂时保密,彼此的私生活互不干涉,一切等孩子大了再说,却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时机,结果就这么拖延到了如今。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生下小译?”朴灿烈握紧拳头。
“你妈那时哭着对我说,让我再给她一个孩子。”男人深深吸了口烟,“她认为你迟早会离开她。”
他如鹰隼的锐利目光落在朴灿烈身上,看得他快透不过气。
朴灿译是在他高二那年出生的,那时,她妈不知怎么知道了他和吴世勋的事情,失去了丈夫,自己唯一的儿子也跑偏了她所设计的人生轨道。心灰意冷之际,想拼命抓住那棵救命稻草。
悲哀至极。
“这些年,我没有做到一个尽父亲的责任,我不奢求你的原谅。”男人用力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摸了摸肿起的颧骨,“灿烈,你长大了。”
他隐约想起更小的时候,他骑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看世界,那人逗着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婴儿,笑得温润而泽。而现在这个男人,他的个子比自己还矮上一点,肩膀也没记忆中那么宽阔了,他站在你面前,突然,你积攒了那么久的恨意,慢慢消褪了。
“妈最近病了。”朴灿烈闭了闭眼,“可以的话,去看看她。”
男人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朴灿烈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