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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乱纷纷 ...


  •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已不足以形容繁露馆几天内接连遭遇的变故。
      痛失了十六郎裴筱岚,廿四面相再陨一员,整座馆内弥散了沉沉的伤感氛围。出殡日,廿一郎梁如栩又身心俱困,不支倒在陵园中,还亏十七郎吕昂将他抱起送返车内。主持过丧仪,回馆后诸多布置交代,想不到馆主董执也在议事堂上当众猝不及防一头栽倒,人事不省。一时间,全员上下无不惶惶自危,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人前拈笑,堆砌不夜的纸醉金迷?
      群龙无首,小倌儿们众望所归,仍推孟虔暂代恩伯理事。连日来波折不断,饶是他心性从容镇定,作风稳健,也不免显出疲态,内心里很是焦躁。搪塞安抚了年少的几人,还将平日亲近信任的袁恕和荀晚华叫在屋中一道商议。
      吴是非也在,她是袁恕的心腹。有趣的是吕昂亦列席,他不说,大家心里却有计较,今番他倒成了荀晚华的心腹。
      “二爷的心腹居然不是赵官人。”吴是非不插嘴公子们的讨论,兀自坐在一边想些无稽的闲事,“不过赵官人是外人,不能算。嗯嗯!”
      而被她暗暗扣上孟虔“心腹”帽子的七郎宋赟则很静,发表的看法还没吕昂多。吴是非觉得此刻的他很像跟在董执身边时的时舜钦。
      “七哥太谦了!”片刻失神,已错过几番言语来去,吴是非只听见荀晚华恳切地说着,“霈英来之前,是你凭一柄钢/枪保着恩伯平安坐上馆主之位,武总教习你来做最合适。”
      宋赟顾虑的却非能力:“霈英不找了?”
      孟虔苦叹:“不是不找,是有心无力。大哥如今又病得这般,问不出什么来。等吧!”
      宋赟略一沉吟:“也罢!便效二哥,暂为管一管,待霈英回来,他的人还还给他。”
      孟虔稍稍松了口气,莞尔道:“什么他的你的?那些野猴子受你点拨还少么?全是你的手下败将。”
      闻者有心,吴是非听孟虔话里的意思,显然宋赟其人才是馆内真人不露相的武王,时舜钦权且算他的接班人。小妮子自小慕强,对身手好的人天生了几分敬意,便是当初同时舜钦水火不容那阵子,她没像怼吕昂一样尖刻,也是因为在武力这方面对时舜钦很是认可并且有些许妒羡,才不至过于剑拔弩张。如今比她眼中的强人更强的宋赟显露峥嵘,又思及他在台上长缨作笔的飒爽英姿,若非有扎实的臂力腕力,绝不能挥洒得那般自如,举重若轻。
      “七爷除了会使/枪,还擅长什么兵器?”她忍不住题外问一句。宋赟抬睑望一望她,笑容很淡:“勿要贪心!把霈英教你的鞭法练熟了再说。”
      吴是非面色微赧,缩起脖子吐了吐舌头。袁恕失笑,低声嗔她:“皮猴儿,三心二意!”
      吴是非皱皱鼻子,到底没敢犟嘴,说得在理她都服气。
      于是孟虔掌事务,宋赟督岗卫,好歹是能将生意进行下去。
      结果未出半月,便有按耐不住的野心者伺机来挑衅。行内季会,董执依旧称病,孟虔代行。袁恕不放心,还叫吴是非跟着近身侍候,宋赟领卫队值护。去路上即遭遇袭击,光天化日被蒙面的贼人堵在巷道,进退不得,只能死斗。
      吴是非自保有余,但一心护着孟虔,力有不逮,被人一棍子抽在背上。直疼得小妮子闷了声,顿时杀心暴起,收了自己的铅坠绳链,手在腰上一抹,迅速抽出时舜钦赠予的皮锁,不遗余力地抽打出去。所到处,呼啸破风,凌厉异常。
      双方本无刀剑利器,貌似对手初衷不在害命,只为杀一杀繁露馆的威,譬如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一旦打起来可全顾不上了。宋赟同吴是非有一点颇类,俱是越战越勇的慢热派,莫逼他们发狠,恨起来眼红手黑,出招压根儿不留余地。只见宋赟长棍循枪诀,捻棍突刺,犹如长/枪破阵,携煞而来,竟生生扎透对手的肩胛,穿背而出。
      吴是非遥遥喝声好,自己的困龙锁盘住一人拖近来,掌根上推猛撞那人下颚。乍听得骨骼裂响,竟磕碎人一口牙,颌骨亦损,淌了满嘴的血,他登时捂着脸滚倒在地。
      对方余众见势不好,心下骇然,攻势立减。于是吴是非护着孟虔突进,宋赟断后,一行人且打且退,终于从窄巷中退了出来。
      待吴是非扶孟虔上车,宋赟刻不容缓觑隙而动,回身出棍在吴是非腰上巧妙托了把,将她也扫进车厢里,抽马催行。
      孟虔探身出来,惊唤:“老七上车!”
      “惨遭暗算”的吴是非好容易爬起,马吃疼疯跑,又将她颠翻在轿厢里。再度挣扎起身,七荤八素地蹭到车头去拽马,来不及关心一下落在后头的宋赟,却听他雷霆暴吼:“小非,二哥若有闪失,我唯你是问!”
      吴是非别过头去,仓促间并没有辨清谁是谁,也扯着嗓子喊:“背后偷袭,我跟七爷没完!回去算账,你别想赖!”
      然而她没能及时同宋赟算完这笔账。绝非宋赟遭难,万幸大家最后全都平安回来了。不过吴是非自己大意,挨了一闷棍只顾着后背疼,稀里糊涂竟不觉后脑其实也被捎带。打了半天又奔了一路,刚下车她就犯晕乎,还跟袁恕扮委屈,哭诉头疼。袁恕真揪心,急看她伤处,结果发现她后脖颈上顺了两行血迹,这才晓得她脑袋开花了。
      彼时小妮子气得骂骂咧咧问候打人者的祖宗,话到半途眼前突然一黑,直挺挺晕在袁恕怀里了。醒来后有片刻的恍惚,看见袁恕坐在床沿一脸忧心忡忡,她还嘀咕:“公子起来啦?”
      袁恕抚她额头,柔声道:“糟了,真打傻了!”
      吴是非莫名了会儿,望着顶上房梁眨眨眼,脑海中的记忆突然开闸呼啦啦一拥而入,撞得她心惊胆战一个打挺屈膝跪走,着急问:“二爷呐?七爷回来没?其他人——”
      袁恕扶住她肩:“都好都好,一个没少全回来了。二哥受了惊,幸无外伤。七哥平安,正休息呢!有几个卫队小子着了轻伤,也都无碍。”
      吴是非这才太平了,乖乖坐下来,自己伸手摸着裹得粽子一样的脑袋,又开始忿然唾骂:“特奶奶的,打哪儿不好打我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袁恕按她侧卧下,促狭道:“未必不会以毒攻毒给治好了。”
      吴是非不屑:“我原是进水的脑子,以毒攻毒也得用火攻啊!噢,他再给我一棍子打打浑,本来就半个脑子糨糊了,这下全糊了。”
      袁恕咯咯笑:“就你这嘴皮子,我保证绝对没糊,好着呢!”
      嬉话嚼过,吴是非揉揉鼻子,还正经说一句:“叫公子担心了,下回我一定顾好别人,也顾好自己。”
      袁恕摇摇头:“望着再没下回!”
      “那可真没准!唉,要是时爷在就好了!可惜——”
      “嗯?”袁恕只觉她叹得古怪,不禁蹙眉,“你知道时爷在哪儿?”
      吴是非嘟起嘴:“怎么会?老董嘴那么严,跟二爷都不肯说。我意思,可惜我不是时爷,不然今天七爷就不至于那般狼狈了。多险啊,我真怕七爷有个万……啊呸,没有没有,大吉大利!”
      见她打嘴又拜佛,袁恕莞尔后总是更心疼她挨打受伤,赌气般说:“别人家的宝贝,竟不知爱惜着些,下回不借了!”
      吴是非吃了糖一样脸上漾出了花:“我是宝贝呀!”
      “宝贝,活宝!”
      “呜哇,大美人今天的情话好甜!那我宁愿多伤几回。”
      袁恕作势打她脸:“敢!”
      吴是非倏地撑起,稳稳啄在他唇上,嬉笑:“别的不敢,就敢这个。”
      袁恕笑嗔:“躺好了!”
      便乖乖又卧下,手搁在袁恕腹上温柔地摩,不无歉疚:“公子受累,辛苦了!”
      袁恕挑眉:“抱你回来的是十七,救你的是老刘,我就坐在这里,辛苦什么哟?”
      吴是非瞪起眼:“啥?十七?”
      袁恕颔首。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
      “今儿阴天,没太阳。”
      “我不信坏人能转性。”
      袁恕刮了记她鼻头:“小十七是做错过事,可他本性并不坏。”
      吴是非撇撇嘴:“且呢吧!”
      “是他去接应的七哥。”
      “马后炮!”
      说归说,口气却放软了。
      袁恕了解她,好笑道:“当给十三哥面子嘛!”
      吴是非翻个白眼,哼了声:“以观后效!”
      一笔恩怨借此算暂时揭了过去。
      关心过袁恕有无进餐、身子如何,妮子躺烦了,横竖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碰巧,袁恕孕中脚肿,小腿又抽筋,她脑伤无碍,自然殷切地与袁恕揉筋按腿。说笑一番,冷不防想起:“看七爷的武功路数,不像野路子,他既非阴身儿,何以沦落在此?”
      袁恕下意识向外张望一眼确认无旁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告诉她:“七哥跟我们都不一样,他是江湖来的,半路入行,为避祸。”
      吴是非双眼圆睁,也克着嗓子小声道:“人命?”
      “好像比那个还严重。”
      “显贵?”
      袁恕招招手,要她附耳:“时爷漏过一句,说七哥是禁/军作风。”
      吴是非嘴张得老大,好半天才吐出一声慨叹:“咱们这儿简直就是□□啊!”
      当然,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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