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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回 ...

  •   翠屏山连绵数百里,发源于浙皖之境,高山千丈余、诸峰险且奇。山林之地,千岩万转、熊咆虎吟,又清风盈袖、云蒸霞蔚。翠屏山至吴兴,山势趋减,却秀色未衰,一直为吴兴文人墨客吟咏之地。而罗家小院却离此吟咏之地尚远,不过数丘之间、半坡之地,几间小屋而已,但晨起向晚,却是风光无限,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此水又沿山而下,归入苕溪,亦是我来时所走之水路。
      置身无限春光之中,我却无心欣赏如斯美景,心中忧思更甚。因为痛失双亲,再加上脚伤未愈,故已在山中养病数日。特别是前几天忙于爹娘丧事,忘了头疼,事一过,才觉此疾未去,每日靠着锦儿几次的按摩,再加上汤药,才略有好转。
      心中所思,自是去路。如今明家已吃进罗家五家铺子,罗家园子也尽入囊中,那苏州小小铺子自不在话下。我若再不赶去,明家早一步下手,我再如何恐亦无回天之力,而罗家能否再起,实也指望此铺了。可小院之中,还有五人,虽典当了园中物什,也只得几千两,此去姑苏,必要带走一部分,余下一半,恐怕他们也支撑不过三、五年。而我此去,凶多吉少,万一倾尽资产,他们以后生计该如何是好。想到绢儿常去伍家,听娘生前曾言,绢儿与伍长春似有情意,不过还未点破,不如让其去伍家学艺,说不定能与其成一家人。伍家虽非富贵人家,但父子都有一身好手艺,在吴兴也算是殷实小康之家,伍长春也是忠厚之人,绢儿能入伍家,我自无后顾之忧。
      至于锦儿,娇憨可爱,其他事虽粗心大意,做起绣活来倒很有天份,绣品也一直得娘夸赞,想起每次我和她所绣花草虫鱼,送到娘眼前,娘总是对我的绣品不甚满意,想到娘,如今天人永隔,想听她一声斥责都不可能,不禁潸然泪下。锦儿可以不用去伍家,伍家接到什么绣活,可以让锦儿在这里做,这样,她也可以多照顾照顾福叔福婶。
      小福子么,虽与我同龄,却机敏过人,听爹曾说,他已能帮福叔管帐了,如果历练上一两年,期间再有福叔一旁指点,定是个人才。但我却不能让他随我去苏州,毕竟他父母年事已高,万一有个什么事,唯一的儿子不在身边不太好,不如让他到外面做事,以后,罗家如有东山再起之日,他即是顶梁之人。
      迷花倚石忽已暝,唯有明月照我影,送我至苕溪。正在我沉思冥想之时,锦儿过来叫我用晚膳,回到屋里,告诉他们我的决定,除福叔深思无语外,其他几人都不同意我只身前往苏州。不带他们同去,只身前往,亦是无奈之举,我不想让他们同我一起冒险,万一那边生意最终失败,这里还是我的退路,如果孤注一掷,我怕没有退路。但我不能说出这些缘由,否则他们更不会放我,只得莞尔一笑道,“我去看姐姐,苏州铺子不大,我们一同去,要租房子生活,开支太大,罗家今非昔比,用度上不能大手大脚,只能节俭些。”我扫了一眼大家,发现一个个若有所思,觉得我分析得有几分道理,我又继续道,“况且我扮成男子前往,此去姑苏,水路亦不过两三日,到得苏州,再怎么说还有姐姐在,应该不会有事。”众人听我说得在理,也就没有再加阻拦。
      “绮儿身子还未爽利,要去也待全愈后再做打算,万一路上有个什么,我怎好向老东家交待?”福叔不无担心地话让我心里一暖。
      我点了点头,又把几人的安排说了出来,福叔赞许地点了点头,绢儿、锦儿、小福子看我给他们做了安排,很高兴地接受了,让我心里一阵欣慰。
      “小福子,明日你就入城,一来找找事做,二来也采办些日用之物,三来——也可打听打听明家的动静。”我交待小福子。“还有,我书信一封,你顺便带到伍家,绢儿的事,我都写在信中,你把信给伍家后,待看看伍家的意思。”
      “知道了。”小福子一副身负重任的严肃,让我不禁莞尔。“给姐姐和铺子的信,早上已写好,到时你一并带去找人送了。”
      “嗯,我记住了。”小福子自豪地看着绢儿、锦儿,似乎此趟一去,他在我心目中,地位比她们两位要高出了许多似的。
      第二日,小福子一早就去了城里,绢儿、锦儿她们正和福婶整理东西,福叔跟山下的农人买了菜籽,每天都在房前屋后耕种。她们把我当病人,不让我干活,所以每天只得坐在溪边发呆。不过这里的风光真的很好,清溪映青山,桃花比朝霞,最爱的还是那一片云一般洁白的梨花,正好开在山坳里,恰如一层轻云偶尔荡漾到山间,隐隐约约似有夹杂着青草和花香味儿的柔风轻轻拂过,暖洋洋的,让人很想靠着身边的绿柳睡去。睡梦中,一定还有这满眼苍翠、满山花开、满怀轻风。这样的日子是多么惬意,惬意得会让人忘了山外的世界、山外的恩怨,山外的纷争。怪不得那些出世之人定要找一个鲜有人迹却风景秀丽的深山独居,不是他们不贪恋,而是到了这样的地方,会让人忘了红尘。
      晚间,小福子才回来,来不及喝一口水,即神秘地宣布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真是恶有恶报,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应验了。”他感叹地说,让我们不知其所云,难道明家?
      没等我们问,他立即接下去说了,“我今天到了街上,还没走进茶肆,就听大家在说,明月楼前两日去游太湖,不慎掉湖里了。”
      “真的假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这么精明的人会掉湖里,似乎不太可能。
      “当然是真的,不过——没淹死。”他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绢儿和锦儿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皮耷拉了下来,已经没有兴趣听下去了。
      “他虽没死,可有人死了啊。”小福子赶紧扭转乾坤,“是明月楼身边的吴大有,就是上次老爷夫人出殡那天来闹事的那个。他也掉了下去,没几下就淹死了。昨天就埋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小福子绘声绘色地说着。
      “那是老爷夫人显灵啊,明天,我们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去。”福婶双手合十,认为是爹娘冥冥之中惩罚了吴大有。
      “那公鸭嗓子死得好,没想到这么快遭报应了。”绢儿锦儿也说。
      “你们轻点,我还有话说呢。”小福子一看没人听他说了,有点着急,我疑惑地看着他,难道还有什么事?“听我说,那明月楼虽然没死,也还病着呢。听说得了风寒,挺严重,一直在床上躺着没起来呢。”
      这我倒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应该和吴大有掉个个儿才对,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我冷冷道。不过,他的病,不一定全是落湖所致,那吴大朋冲撞我爹娘出殡之时,他就在一旁,说不定,说不定,他这多半是心病,是怕有一天,自己真如吴大有一样遭到报应。
      像这样阴险狡诈、手段卑鄙之人,一下子淹死了他,也太便宜他了,应该千刀万剐才能泄我心头之恨。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添香楼、明家那一幕幕,他不能这么早就死,我还要把他拿走的东西要回来,还要让他生不如死,对,只有让他生不如死,且看他一心求死,我才开心。我突然被自己心中的仇恨吓了一跳,我何时变得如此怨恨、如此心狠、如此冷酷,如果真有了让他生不如死的机会,我真的下得了手么,还有明月寒,明月心,甚至那个给我买了两个热包子的明家老门房,这一切,我都下得了手么?
      山谷间一阵冷风从溪间刮起来,让我禁不住一阵轻颤,我想得太多了,他明家都是什么人,怎可能让我来决其生死,到时候谁死在谁手里还不知道呢,往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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