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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chapter 67 ...

  •   面对元朗下跪恳求,元杭却丝毫不为所动,安然坐着,顾自喝着茶。

      见元朗如此低声下气,却全然忽视,即使那个人是他外祖父,白惊蛰还是不免生气,大步走向元朗。

      “元朗,起来。”白惊蛰伸手去拉他。

      而他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干脆利落地挣开她的手,将她推开,“让开。”

      因这疏离,白惊蛰怔在一旁。

      祖孙俩无声对峙。

      “请您让她离开。”元朗又重复一遍。

      “咚”一声,元杭将茶杯砸到桌上,视线毫无温度地扫了眼白惊蛰,满是漠然,“你为了这样一个人下跪?父王母后惨死,你师父和一众师叔为了将你送出南越无一生还,还有这些年苟且偷生的屈辱,你难道都忘了吗?”

      元朗头又低下一分,“没忘,一刻都没忘。不能忘,也不敢忘。”稍微一顿,坚持,“请您让她离开。”

      见他这般,元杭勃然大怒,噌然起身,横眉竖目,“妇人之仁!”说完甩袖就要离开。

      白惊蛰注意到元杭那句“妇人之仁”出来的时候,元朗后背僵直,忍不住叫住元杭,“元先生,不对相处十多年的人做出不义之事,您这顶妇人之仁的帽子未免太高了点吧。”

      元杭闻声止步。

      一旁的元朗急急喝住她,“白惊蛰。”

      又是,连名带姓。

      白惊蛰这次一点没退让,直勾勾地看着元杭,等他回答。

      元杭转身,还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声音却不像刚才骂元朗那样激动,此刻已是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寒意,道:“他跟你不一样,只是这点程度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

      这点程度?

      白惊蛰心头一震,不等她反应过来,元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元朗才起身,头也不回道:“我送你回去。以后自己警惕一点,我能救你一次不代表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最近好吗?”“身边带着人吗?”

      千言万语在喉间转过,却因为他这一句仿佛公事公办的话,全哑在唇边,最后只剩一句,“所以你就算来了永州也没有打算见我,对吗?”

      “这样对我们都好。”冷静克制近乎无情。

      “那你来永州来干什么?”

      “放心,明天就走。”

      白惊蛰哑然一瞬,“就非得跟我这么说话吗?”

      元朗沉默,“走吧。”

      白惊蛰别过脸,脸上扬起一抹笑意,仿若一张面具,“不必了,不劳你大驾。我自己回去就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说完,径直往门口走。

      走到一半,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白惊蛰抬头,“请问,还有何指教?”

      她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那般看着他。

      被她这般看着,元朗先是一愣,而后突然失控,那些让他整夜辗转难眠的痛苦、挣扎、焦灼彻底烧尽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握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推到墙角。

      撞到墙上,加上手臂上那几乎要把她捏碎的力道,白惊蛰吃痛轻哼出声。而面前的人却低垂着头,背着光,整个人像是陷在一片阴影之中,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松。

      “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虎口峡的消息是什么心情?你又知不知道因为金水一战,我整天提心吊胆!”

      你又知不知道,这次偷偷回来祭拜,为了控制住自己不去见你,我费了多大的力气。

      他眼睛发红。

      白惊蛰愣住,心里那点脾气顷刻间烟消云散,担心地反手握住他的手臂,却发现他浑身紧绷,“元朗?”

      他垂下头,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放松,因为太过用力,手臂都在发抖。

      白惊蛰皱眉安慰,“没事了。元朗,放松。”

      他倏尔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怎么敢放松?!那天如果不是我松开你的手的话,你怎么会……”像是剥开了一个从不示人的伤口,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

      白惊蛰呆住,顾不上喊疼,猛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十一年前的春水祭,她为了去追他半路被人掳走。

      哑然失语。

      她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把这件事埋在心里这么久,不知怎么的,白惊蛰突然想起以往跟他相处的种种,他一向谨慎,做事几乎是滴水不漏,她一直以为他是性格如此,原来是在变相责罚自己吗?

      白惊蛰突然眼眶泛热,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元朗,这跟你没有关系。他们要的是白守川的女儿,不管如何都会想办法将我带走。而且我也没事,只是饿了几天肚子而已……”

      怎么会没事?明明人生都彻底变了,怎么会没事?

      “少自欺欺人了!”他喝断她的话。

      白惊蛰愣愣看着他,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他可能会崩溃的预感,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因为上臂被他紧紧扣住,抬手很吃力。

      手抬到他胸口的时候,因为那黑色衣服上的一片暗红而猛然顿住,“你受伤了?”

      一听这话,元朗像是猛然回过神来,蓦然收手,往后退了两步。

      “你受伤了。”这下白惊蛰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直接追过去。

      “跟你没关系。”他低着头不看她。

      比起他生气,白惊蛰更讨厌他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胸口已经染红了一片,想是应该是因为刚刚太用力而导致伤口裂开。

      “衣服脱掉,我看看。”白惊蛰道,想看看究竟伤成什么样子了,能不能带着去找付云桑。

      “你可以走了。”

      “元朗!”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他又吼她。

      白惊蛰扑了过去,不由分说就去解他的衣襟。

      元朗一手将她挡开,“白惊蛰!”

      白惊蛰红着眼抓着他的衣襟,“我已经没有爹爹了,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受这么重的伤视而不见吗?”

      元朗手一顿,弃了挣扎的力道。

      白惊蛰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将他衣服脱下,可衣服刚脱一半,倏尔停下,握着他衣服的手下意识收紧,指尖微微泛白。

      目光一触到他身上那深深浅浅的伤疤,心便是像是被针扎,眼前一片模糊,却强忍着没哭,手颤抖着继续把衣服往下脱,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有的看起来刚愈合不久,也就这一两年受的伤,有的看起来已经很多年了。

      喉间一阵一阵发紧,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含着泪质问他,“怎么……会这样?”

      元朗沉默。

      她却在他的沉默里爆发,声泪俱下,“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会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自己扛,受了这么多伤,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元朗冲口而出,说完又险险止住,将后面那句可能叫她惊慌失措的话生生忍了回去。

      眼泪凝住,白惊蛰不由抬头看他,他却躲开她的视线。胸前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白惊蛰深吸一口气,横臂一抹泪,什么也不说,拿出随身带着的伤药和方巾,埋头帮他重新上药重新包扎。中途,眼泪就没停过,却只是默默流泪,默默擦干。

      “伤口太深了,我这点药可能不行。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去找云桑过来。”

      元朗一言不发地将衣服穿好,“不用了。”起身,“我该走了。”

      “元朗!”白惊蛰拉住他。

      他只是轻轻挣开她,径直走向门口,边走边道:“回去路上小心。孙耀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也不要再把自己卷进来。”他将门打开,身影稍微一顿,“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毫不犹豫地离开。

      “百草先生……”

      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还有那渐行渐远的熟悉的脚步声。

      白惊蛰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仰起头,将眼泪忍回去。

      *

      大风刮了一夜,满院落叶。早上一起来竟感觉到一丝秋意。

      白惊蛰站在廊前看着阿春在扫院子里的落叶。

      自那天在蓬莱阁见到元朗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再过三天她就要跟着琦叔回军营了。

      “小姐。”蓉姨从院外进来,打断她的思绪,“祁王殿下来了。”

      这次不同于以往的高兴,白惊蛰眼神黯淡了一瞬,才答:“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修颐哥哥回京的行程也已经定下,明天便会启程。

      *

      白惊蛰出门,下了台阶,走向那等在马车旁的人,“修颐哥哥。”

      “今天有事吗?想带你去城外走走。”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现在是论时辰数,白惊蛰自然答应,“嗯。”

      到了城外,白惊蛰提议下车走走。

      修颐哥哥跟在她后面下来。她刚一站稳,垂在身侧的手便叫人牵住,白惊蛰脸皮骤然紧绷,想到彦青和吟冬还在旁边,想把手抽回来,结果却被握得越紧。

      “修颐哥哥?”白惊蛰微恼。

      长孙兰夜对她的挣扎视而不见,牵着她就往前走。

      白惊蛰四下看看,除了彦青和吟冬外没有其他人,心里稍微放松一点,硬着头皮默默回牵住他。

      长孙兰夜嘴角浅勾,溢出一抹笑意。

      两个人也没说话,就这么牵着手往前走。

      彦青和吟冬驾着马车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不知走了多远,几个人停在溪边休息。

      白惊蛰刚坐下,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长孙兰夜屈膝坐着,将她环在自己怀里,在她回头的时候,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摁在自己心口,罕见地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白惊蛰呆了呆,但闻到他身上的幽兰香,想到马上两个人又要分开,侧过身抱住他,轻阖眼依偎他怀里。

      感觉到她的主动,长孙兰夜抬手揽着她的后腰,下颚抵着她的头顶,心满意足轻声叹息。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享受着这短暂的安宁。

      “蓁蓁。”

      白惊蛰缓缓睁眼,感觉后腰上的手松开,便坐了起来。

      而后只见一个长檀木盒递到她面前。

      “这个给你。”长孙兰夜道。

      白惊蛰迟疑着接过,打开是一支幽兰玉簪,转头看他。

      “这是父王和母亲的定情信物。”

      白惊蛰突然脸一红,捧着那木盒舍不得还又不好意思接,憋了半晌,才道:“那上次给我的镯子是什么?”

      “那不是我给的,不过代为转交。”

      “嗯?”

      “那是外祖母送给姨母的嫁妆。说我喜欢谁便把镯子给谁。”

      白惊蛰脸又红一分,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支珠钗呢?”

      “大约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吧。”

      白惊蛰忍不住小声嘟囔,“镯子、珠钗、发簪还有脚踝上那朵兰花,下次不知道还有什么。”

      长孙兰夜离她近,听了个清楚明白,含笑答:“我。”

      “嗯?”

      “把我送给你,你要吗?”

      这次是脖子到脸红了个彻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孙兰夜捧过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蓁蓁,等过了这一阵,我便去将军府提亲可好?”

      白惊蛰低头垂眸,几乎要把脸贴到胸口了,好一阵才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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