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善哉》顾瑾末

9、第八章

　　戒嗔在展转中醒来，入目的是帷幔围绕。
　　她撑起自己弱小的身子，看着陌生的四周，看着陌生的……
　　有人推门进来，是十善，他一身白衣胜雪，竟然有些谪仙般的俊朗和潇洒。
　　“好些了吗？”十善坐在床畔，伸出手附在戒嗔的额头上，而后再摸摸自己的额头，原本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
　　“烧已经退了，可是饿了？”他继续问。
　　戒嗔说不出话，她就是看着他从善如流的做着这些。
　　他轻轻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去拿桌上还剩下余温的水。
　　他将水递给她，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将杯中的水喝尽。将杯子重新搁置在桌上后又离开了，再回来时手上拿着托盘，上面还有一小碗的菜粥。
　　“先吃一些吧，你已经有三日不进吃食了，少吃一些，过些日子等你好全了再吃别的。”说着，十善将粥递给她。原是打算喂，戒嗔坚持的自己拿起调羹吃了起来。
　　胡乱的吃完，十善陪戒嗔说了一会儿话，话里话外不过是现在住的地方不是原本的寺中，也不是墨城墨家，让她安心的先养身子。
　　戒嗔懵懂的点头，等十善说可以躺下再休息一会儿后，她乖乖躺下就闭上了眼睛。
　　等关门的声音想起，她才将被子埋过脑袋，在里面偷偷抹着眼泪。
　　不哭，不准哭。戒嗔这样对自己说着，可是眼泪依旧不住的往眼眶外冒。她不想哭，她多坚强，她只是……
　　她只是想师父了。

　　一日又过去，戒嗔早早的起来，却找不到可以穿的外衣。
　　打开柜子，满目可以见的是小女孩子穿的粉色裙子，飘逸而又可爱。
　　她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拿出一件来。她重新坐回了床上，拿出放在床头的那本佛经，盘起腿一个人默默的念了起来。
　　十善来的时候，她还在念，无休无止。
　　“为何不穿了衣服再念？”十善问。
　　戒嗔停下了念经，别扭的说：“可是，并没有我可以穿的衣服。”
　　十善打开衣柜，从中拿出一条粉色的裙子，对她说：“这个就可以穿。”
　　戒嗔依旧是别扭的低着头。
　　明白了什么，十善依旧是将裙子放在戒嗔的面前，然后找了一张凳子坐下。
　　“换上吧。你别无选择。”
　　戒嗔不语。
　　“你已经不是寺中的小和尚了，若你想被官府的人抓到，那你该是多辜负那个来为你报信的小和尚？”
　　戒嗔不语。
　　“穿上，我在院中等你一同吃饭。想想清楚，你可是觉得你父亲真的通敌叛国。”
　　戒嗔还是不语。
　　十善起身，径直的离开了房内，将门悄悄的合上。
　　穿上吧，一个声音在戒嗔的心中回响。
　　穿上它，无人知你是谁，官府的人找不到你，你还能凭此活下去。
　　可是……她的信念中犹豫。可是我还在出家，我，师父……
　　她抱着脑袋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院中站在门口等待她出门的十善耐心看着白云飘过头顶，若是他师父看到了一定会感觉诧异，从前那个一刻不停歇的人却突然之间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扉再次被打开。十善转过身来，看着低头扯着衣角的戒嗔，依旧著着自己原本的里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十善低下身，叹一口气，转而又为她找出了一件小小粗衣，替她穿上，又为她理理衣服，牵起她，去吃饭。
　　戒嗔依旧是默默的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可桌上的菜她一口未动。
　　“吃。”十善将菜夹到她的碗里。
　　是一块带着油的藕片。
　　戒嗔放下筷子，不再吃。
　　十善皱眉：“你已经不是佛门中人，你不必再遵循这些佛门规矩，吃了它。”
　　戒嗔拒绝，选择不再继续吃。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最终还是十善先投降。他为戒嗔重新盛上了一碗饭，将原本油腻腻的一桌菜撤掉了一半，换上清汤豆腐。
　　戒嗔拿起新的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固执。”十善闷气。
　　回答他的，只有戒嗔沉默地咀嚼声。
　　十善闷闷的也吃起了自己的饭菜。看来，想要改掉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还真是不容易，即便是一个孩子。该死的和尚。想着又狠狠的戳了一下饭碗，却不小心咬了自己一口。

　　饭后，十善带着戒嗔逛了逛这座宅子。
　　宅子坐落在山间，因无人会来叩门，并不用招待客人来，所以并不算大，不过两个院子，看着院中摆设，可以知晓这宅子年岁很久。
　　“这里是孤雁山，南山一脉中的一座，距离你家墨城很远，距离你原本的寺庙也很远，不会有人知晓你在这里，不用担心会有官兵，安心生活便好。”十善说。
　　也许是院子里的桩子吸引人，她站在那一堆的木桩前不动。
　　“这是我练武的地方，你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试试。”十善看着木桩很满意，言语间也是少见的自豪。
　　戒嗔听了他的话，立刻转身的走了。
　　“诶，怎么不说句话就走。”十善不满。“真是个臭小孩。”
　　戒嗔回自己屋子之前，问十善要了纸笔，说要抄写佛经。
　　十善一口就答应了，在等戒嗔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十善就已经将笔墨纸砚都备好，为她放在桌上。
　　戒嗔趴坐在那张高高的桌子前，自己研磨、铺纸，随后开始写字。
　　她在抄往生经，写给家人，更是写给师父。
　　她一字一句，一笔一划，认真而又刻苦。
　　而后的几日，她除了吃喝，就是伏在桌上写字。
　　几日后，十善为她换了桌子，她终于可以坐在凳子上写字，写经文的速度快了不少。
　　一笔一划，依旧认真。一字一句，像是要把她心中的话，都写下来。
　　每每到送吃的时候，十善就看着她小脸上沾着墨，坚定无比的眼神。摇着头叫她吃饭，她才恍惚的醒来一般，慢慢的吃了几口就再也不进食了，短短几日，本就已不太圆润的小脸，终是更加清减。
　　十善有时，也会在另一张桌子边写写画画，但是很快就被他揉作一团，随后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更多的时候，他情愿待在有木桩的院子里练武。那里是他可以一呆就是一天的地方，无人问津的日子像流水一样，眨眼之间就可以过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