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短程线》蠖

61、61

　　刘培强是在地下城的医院里醒过来的。

　　人造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照亮了一个安静的白色世界。这是单人病房，门关着，走廊上似乎也没有人经过。刘培强侧过身子，去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钟，早晨9点22分。

　　不知什么仪器还连在自己身上，床头上有个屏幕，显示着好几条曲线，正在流动。

　　两枚大号加压麻醉针头，他应该昏迷了好几天吧。

　　麻醉的感觉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去，身体还是有些发软，只是爬起来看了看钟，就好像耗费了很多力气。

　　刘培强清醒了一会儿，只觉得肚子就开始“咕咕咕”地叫。不过9点多了，医院的早餐时间想必已经过了。床头有呼叫按钮，但刘培强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别人，他举起手臂看了看，发现了输液留下的针眼，他们应该有给自己滴注葡萄糖。他躺回床上，索性再睡一觉。

　　门突然被推开了。

　　“刘培强少将，今天感觉如何？”一位护士走了进来。

　　“挺好的。我想出院了。”

　　“麻醉的感觉完全没有了吗？”护士偏过头看着他，显然有些不相信。

　　“是……还有一点。” 撒谎被揭穿，刘培强有点尴尬，“可是，能把这些仪器撤了吗？我……我很清醒了。”

　　护士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又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显示器，这才动手把他身上的那些吸盘拿了下来。

　　“您现在不能出院。”她一边干活一边说，“昨天晚上您才转到单人病房来的，之前都在ICU。他们用的是加强麻醉剂，最高剂量，您肯定知道这种打一枚就足够麻醉大型动物了，他们还打了两枚。您昏迷了五天六夜。现在刚刚好起来，药物还在身上，所以还不能出院。我待会给您送早饭和药过来。您有事就按这个按钮。”

　　“谢谢。”解除了那些探头的刘培强感觉轻松多了，“我家里人有在这里吗？”

　　“刘启韩朵朵他们几个前几天在这，刘启昨晚还在这里待着，看您情况稳定了，今天早上出去了。他那天也受了伤。”

　　“他情况严重吗？”刘培强一阵着急。

　　“还好，只是些轻伤，在医院包扎了下，就跑到您那里守着了。那三个人也在医院处理了，然后被警察带走了。这几天警察还一直叫刘启去问话。”

　　“那您知道那三个人是怎么回事吗？”

　　“我怎么会知道？”护士淡淡地回答。

　　“唉。”刘培强叹了口气，当街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叫去问话是正常的，何况还涉及绑架未遂。

　　儿子居然因为他受伤了，做父亲的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发生了？

　　那天晚上他要是再谨慎一点，及时往街道那边看看，是不是就不会被打中？他明明知道有三个声源，要是他注意一点，不忙着跑路，也许他就不会被打中，刘启就不会跟那三个人打作一团，就不会受伤……

　　刘培强陷入了自责，又觉得后怕。如果那天晚上，刘启没有正好路过——刘启从最近的电梯下来，然后去李一一的宿舍不用经过这条路，他根本没有指望儿子会在那时候路过——自己这会儿恐怕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护士拿着一大把探头转身出去了，刘培强四下看着，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对了，他的通讯腕表呢？

　　通讯腕表医院不会没收的。韩朵朵生病的时候他来过医院，看见病人的通讯腕表都放在床头，有人还放了不止一个。韩朵朵在隔离期间不时给他们发个信息，还说隔壁有个病房全体联机打起了游戏，在隔离区里面嗨得翻天，晚上都吵得睡不着觉，最后被医生警告了才安静下来。

　　“您有看见我的腕表吗？”刘培强顺口问送饭进来的护士。

　　“被警察收走了吧。”护士想了想说，“听他们好像说MOSS在腕表上加了什么东西？他们要拿去看看。现在您醒了，应该会还回来的。”

　　好吧，因为这一场意外，MOSS的窃听程序也曝光了。

　　刘培强只觉得困倦又上来了，药物的作用果然还没有消除。吃过饭他躺回去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见房里一片黑暗。

　　糟糕，肯定连晚饭也耽误了。这么一想，肚子又“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今天早饭也吃的不少了，麻醉期间，又没有活动，他的消耗还能这么充沛，真是见鬼。刘培强侧过头，床边一个黑魆魆的影子差点吓了他一跳。

　　“爸？”那影子抬起头来，按亮了床头柜上的电灯开关。

　　小狼狗两边眼睛都乌青了一圈，脸上脖子上都还有青肿和伤痕，想来那天晚上挨了不少拳头。

　　“爸，吃饭吧。”也是刚睡醒的刘启对着他打了个哈欠。

　　刘培强爬起来，这才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两个保温饭盒和一个盒子，时钟显示着21点13分。刘启打开饭盒，把里面的碗一个一个摆了出来——有番茄蚯蚓，清炒肉丝，切成细丝的拌青菜，蛋花汤和大米粥，那盒子里是一个大大的，像是蛋挞的东西。看起来不适合昏迷了几天的人，但其实地下城的食材大部分是人工合成的，内容都差不多，仅仅添加了味道，而不会难于消化。

　　在物质匮乏的地下城里，这些菜摆开来简直是一桌宴会了，丰盛程度让刘培强有点咋舌，而且这里根本不止一个人的分量。

　　“你吃过了吗？”

　　看样子是没有。刘启连开车时穿的衣服都没换，裤腿上还有一块黑色的污渍，大概是被机油沾到了。

　　“没。医院早上通知我说你醒了。我晚上才回来，MOSS做的菜，还有Tim跑到我们家做的南瓜蛋挞。我说已经太多了，他非要我给你送过来，平时我要他做点东西他都推三阻四的，还得陪着他打游戏才行。”

　　刘培强笑了笑，便把南瓜蛋挞挪到了刘启跟前。

　　“你吃吧，你需要补补。”

　　“爸，人家是给你做的，我怎么敢吃。”

　　“那好吧。”刘培强拿起筷子挑了一小块南瓜蛋挞送进嘴里，“我已经吃过了，你也可以吃了。烘焙什么的，我不太习惯，还是中餐好。”

　　说罢端起了大米粥。

　　饥饿的小狼狗顾不得推让，端过盒子，把整个南瓜蛋挞扒拉了下去。

　　刘启手上也有伤痕，不知道身上还有多少，不过总算无大碍。

　　“我这几天请假，被警察局叫去做笔录好几次了。”吃了个半饱的刘启挠了挠头，眼睛在几个菜碗上盘旋着。

　　“吃嘛，他们没打到我，你的伤比我还多呢，快补充蛋白质。”

　　刘培强又把碗向儿子面前推了推，刘启也就不客气地下了筷子。

　　“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绑架我？”

　　“听说是飞船派的。”刘启一边大口吃菜，一边说，“他们知道你支持太空移民，就想绑架你去他们的地盘上，给他们代言，跟联合政府谈判，想要联合政府公开支持飞船派。其实他们在北京有十几个人，之前就在跟踪你，那天晚上我们只碰见了三个人，剩下的听见风声跑了。现在警察还在抓，说他们武器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叛军。”

　　“……”刘培强低下头吃饭。对于这种理由，他还能说什么呢。

　　“那，你待会回去吧？”

　　刘培强眼看刘启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饭，放下筷子，靠在柜子上张大嘴打着哈欠。

　　“不回去，不回去，我在这里陪你。”小狼狗迷迷糊糊地说，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你这几天没睡好，我在这里没事，快回家睡觉，告诉MOSS，不用给我送饭来。”

　　“哦……没事的爸……我今晚就在这……”

　　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就没了。刘培强再一看，刘启趴在床边，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刘启平日也经常早出晚归，不知这小子今天到底干了什么，困成这样。刘培强悄悄下床，绕过刘启，收拾起那一摊吃剩的东西，走进盥洗室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