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夕熙

15、15

　　“那个叫兰珠的小姑娘他又弄回乾清宫了？”孝庄太皇太后皱了一下眉头，看着盆里那开得极旺的重瓣水仙，“丰台那些花匠不愧是祖传的功夫，这个时节就弄出这样的水仙来了。”
　　“是。还是在茶水上伺候。”苏麻喇蛄给她送上金丝翡翠花壶，“从没叫她侍过寝。”
　　“这么些日子从来没有？”孝庄突然站直了身子。
　　“是。”苏麻喇蛄连忙又接过那翡翠花壶，拿了帕子给她擦拭手上洒的水。
　　“枉我们操心了这些时日，终究是逃不过这样的冤孽。”孝庄转身回到屋里，苏麻喇蛄跟上去，“他与先皇不一样。”
　　“他啊，比他阿玛还要犟！你去问问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皇帝是越得不到的越上心！这样对她必定是有缘故的。”

　　孝庄老太太还是睿智地，呵呵，五一放假结束，没时间了，就此停一段时间好拉。大家不要忘记我啊

　　康熙十八年，一秋都是雨，直隶，河南，山东，山陕，居然没有一个地方是晴好的天气，举国盼望平定三藩之乱后第一个大熟的火热心情就被那漫天的凄风惨雨凉到了极处，屋漏偏逢连夜雨，重阳刚过一阵冰雹合着少见的秋雨，将整个中原打了个稀烂，无数条泥泞冰冷的小溪渐渐汇聚成河不要命一样地扑向早已漫溢欲崩的黄河，短短一月间仅淮水上游就决口二十七处，朝廷用尽心思修筑的萧家渡，柳汶口大堤连带着耗尽千万两白银开掘的开封自新安的中河都冲了个干干净净，河督于成龙连续投河三次都被部属救下，终于自己打制了一副四十斤的重枷，亲自顶枷上京负罪。
　　“臣有负皇上重托，臣万死难辞其咎。”满头苍发的脑袋磕在水磨金砖地上砰砰直响，转眼就鲜血淋漓，直顺着那枯黑皱缩如沟壑般的面庞上淌了下来。
　　坐在椅上的康熙却一动不动，木然地目视前方，良久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出来，“四年，一千万两白银，朕与三藩决战之时仍拿出国家三分之一的赋税治河，只一场秋汛就完了。”
　　“臣……”那官员再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磕头，涕泪交横混杂淌下的鲜血鬼一样的吓人，“请皇上杀臣以谢天下！“
　　“你扶枷上京，山东直隶百姓打着万民伞直送到永定门，你叫朕怎么杀你！”康熙冷冷一笑，“你是清官，朕知道，你是苦官，朕也知道，多少人弹劾你朕都压下来了，朕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样刚愎自用！唯我独尊！”腾地站起身来，绕着御案急行，脸上憋得通红，眼睛里却是一片黯淡，猛然止步转头，语气又恢复了淡然的平静，细白的手指轻轻敲在御案上咄咄有声，“传旨，河督于成龙改任山东巡抚！原福建巡抚靳辅即日进京接掌河务！”
　　“皇上……”于成龙已是泣不成声，残病的身躯扭动，无奈颈上四十斤的大枷压得他只能爬在地上不能动弹。
　　皇上却一摆手打断他的哭号，“朕不杀你，杀了你也挽不回决堤之祸，是朕没有识人之明，再不能伤了百姓的心。你这个人道学上还是好的，回你山东老家去好生做官，山东孔孟文教之乡，你好生给朕作养些人才来，朕南巡要看的。”
　　这边早有太监看见皇帝消了火，蹑手蹑脚地上来扶了于成龙磕了头辞了出去，去的远了犹自听见于成龙嚎啕大哭，痛感皇恩。殿里却是一片寂静，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听见皇帝的手指轻轻敲在御案上的声音极规律地响着，良久才舒缓了眉头，“茶来！”
　　李德全连忙招呼秋瑛斟了茶交到若曦手里，嘴一努叫她送上去，没料那茶极烫，皇帝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淋淋漓漓地洒了一身，正要发作，却看见是兰珠可怜兮兮地站在面前，“皇上烫着了？奴婢不会伺候。”说话间那一双眼睛惶惶地上下打量他，什么时候她有这样的关切来？不由得一笑，“给朕拿巾木节（这个字不会读）来。”李德全本来惊得不轻，这才舒了一口气，见一个宫女端了铜盆上来，却正是那个惹祸的秋瑛，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拦住她亲自绞了毛巾送上去。皇帝接了擦着手，吩咐到，“天也凉了，给朕那件雨过天晴的栀纱袍子来！”李德全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挥手让周围的侍女太监都退了下去，独留兰珠一个在殿里陪皇帝更衣。
　　若曦最怕这样的情景，却又不得不挨身过去给他换上那件雨过天青的栀纱长袍，只觉得自己手指发腻，那小小的赤金的镂金扣子反反复复地怎么也扣不好，不由得额上鼻尖逼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朕自己来。”皇帝笑着接过，有意无意便将她的手一握，瞧她脸上玉色映人隐隐透出红来，分外的可怜可爱。
　　“朕发作臣子，你这样惊惧做什么？”
　　“奴婢没有怕。”
　　“那如何站的这样远？” 嘴里说着玩笑话，脸上却殊无什么喜色，自结好了扣子踱到窗前，推开窗子看那淅淅沥沥的潇潇冷雨，仍旧一片愁云惨淡，不由得怔忪起来。若曦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悄悄地走上去弯下身子给他展平衣角，低低的说“皇上冒雨到天坛祈福，钦天监的南大人说过只这几日就停雨了。”
　　“嗯。”皇帝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喃喃地说道，“雨停了，就要重修开封大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