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夕熙

30、30

　　“你们可曾见过原来皇帝跟前的那个兰珠？“听声音是惠贵妃到了，她的哥哥明珠现今越发得到皇帝的倚重，她在宫里也越发得意，进了贵妃之后连佟贵妃也不放在眼里，听闻佟贵妃这次生的又是个女儿，更是意气风发，那股喜庆劲是压也压不住地张扬。
　　“只刚回来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的时候见过，有半年了吧，还是那么弱，可怜见的。”德妃也是蒙古草原来的，四阿哥都快三岁了，讲话仍似个小女孩一般。
　　“心里不痛快身子自然好不了。”谨贵人的声音却清脆娇嫩，娇媚天成，“她惹了皇帝不高兴，又没了龙种，千份辛苦都成了竹篮打水，哪里能好得起来？”
　　“她毕竟是有位份的人，别兰珠兰珠地叫。”宜妃向来说话爽快，“没了孩子多要命的事情，她心里难过也是该当的，有什么奇怪？”
　　“姐姐心可真好，”谨贵人是惠贵妃本家侄女，若是旁的地方倒还顾忌宜妃的位份比她高，在惠贵妃面前却是胆大，“只怕她心里难过的倒是看见了锦绣宫里的那位。”
　　“可不是？本来都是伺候皇帝的？人家已是锦绣宫的主位，她却还要在芳菲院站规矩。”
　　“你们不晓得当初皇上去哪里都恨不得把她揣在怀里带着，去魏东亭魏大人府上她就和皇上睡里外间！”
　　“好意思的，我还听说，皇帝可不嫌寒碜，好几次宿在她住的后厢，有一次就把她摁在了澡堂子里。。。。。。。”
　　“这也是贵主儿该说的话！”惠妃冷冷一哼，“她现在自有复妃管教，都是些什么什么诨话，没的脏了嘴。”
　　“娘娘您不知道，复妃娘娘待她可不一样。”
　　“不一样还能把皇帝推她那里去？”惠妃又是冷冷一哼，“复妃如今是皇帝的心头肉，你们打量她是没有脾气的么？”
　　若曦依在冰冷的太湖石上，听着格格地花盆底的声音渐渐远去，才发觉手指冰凉竟在那锋锐的石角上摁出血来，冬去春来，虽然仍是春寒料峭，星星点点的娇黄嫩绿便坠上了枝头，打破灰蒙蒙的一片凄冷，夕阳斜斜照着，隐隐的一片暗红，一点点地把那明艳的色泽一点点地吞噬成浓暗的灰黑。
　　“主子，天黑了，该回去了。”侍女思翠轻轻地唤，看她只是摇头，不禁拉她的衣袖，“主子别听她们的，她们要是知道万岁爷怎么待你还不气死了去？”她还是摇头，木木地坐着，只偏了头，拉紧身上的斗篷呆呆地看那树梢上渐渐地升起一弯浅浅的月牙，清清冷冷地银白光华洒下，在那片太湖石上深深浅浅地勾勒一片片阴影，风穿过那湖石的孔径，呜咽有声，如同就有人在那石头的后面吹萧，只是听不出远近。
　　“主子，真的该回了，说不得万岁爷就来了。”思翠帮她掖着灰白狐皮领子，挽起她的胳膊就要拉她走，她却执拗地推开她的手，她不能回去，她宁愿就这样坐在这风里。
　　“好主子，天黑了风凉，您就这样坐着要冻出病来，奴婢们怎么担当呢？”再由不得她的任性，思翠拉起她推着掖着往回走，她抬头看那月牙已上了中天，他该去了吧。
　　“主子，您可回来了！”菱香打着灯笼站在门口等着，见她来连忙另一边扶着快快地向屋里去，掀开帘子却放了她的手径自去了。她才呆呆地看见皇帝背着手立在屋中，心里一阵的难过，不由得就垂下头去， “这样冷的天如何在外面呆得那么久，可冻坏了？”宽厚的怀抱温暖了她冰凉的身子，可心里却越发的不安，轻轻推开皇帝的手，抬眼看他，“皇上，这样不该，复妃娘娘还在等着。”皇帝该知道她说的什么，他频频翻复妃的牌子，晚晚来的却是她的临荷苑，这样对宝日龙梅太过残忍，叫她情何以堪？
　　“朕明白，可朕忍不住，”他如何不明白，可他如何忍得住咫尺天涯的苦楚，“朕会补偿她。”再次拥她入怀，终于触到那冰凉柔腻的肌肤，贪恋不已的轻轻摩挲，“兰珠，你忍心赶朕走？”
　　她不忍心，可是他难道不明白，补偿在这深深宫墙里的女人的办法却只有一个？他那样灼热的吮吻烙在她的唇上，那样殷殷的急切，可宝日龙梅那里该是怎样一种冰冷的寂寥？猛然一记深吻落在颈间，“不许再想！抱着朕，忘记了？你欠朕一个小格格！”霸道又任性的呢喃，她却笑不出来，想扯动嘴角，竟也不能如意，他放开她，星子一样闪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郁，太皇太后那里隐隐晦晦几次问起她来，他都不知该如何交代，他只盼她快快怀上孩子，给他一个晋她位份的理由，最好再是个儿子，太皇太后就该能容他们在一起，一切都是为了在一起，可她。。。。。。不想在深究她眼里隐约的悲伤，一种淡淡的无力突然涌上，自心底渐渐地蔓延开来。黯然地起身，不发一言的去了。
　　“皇上？” 屋里烧得极暖，宝日龙梅已脱了大衣服，一件水红软绫的短褂灯火下映着端丽的一张面孔满是诧异，把怀里已熟睡的孩子交给嫫嫫，亲自上来给他去了大氅，“是兰珠叫你来的？”明亮清澈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照过来，直看得他心里一紧，居然就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长长叹息，“朕该来看你的。”
　　却对上宝日龙梅了然的目光，不由得伸手抱她，喃喃低语，“朕对不起你。”
　　“你是我的恩人，对我也一向很好。”宝日龙梅抬起眼睛看他，“有你这一句我就足够了。她不是无情的人，你何苦把她逼得这样紧？”
　　他逼她？他如何隐忍得下去，他一心只想回到往日，即使她怯怯地只想避他，可他却从没有这样的空泛的惊惶。他曾以为她那小小的心思这样容易揣摩，一只小雀一颗琥珀就能逗她一笑，可如今剖开了心给她却如何还咫尺天涯般的遥远？她微微愣神他就忍不住去揣摩她是不是又在想那个诸直桓，每个夜里那样惊惶地倾听她梦里的低喃，生怕又听见的不是自己的名字，只要她一刻不在眼前他就忍不住的胡思乱想，只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揉到骨血里去，这些她都知道？
　　“朕。。。不逼她。。。。。。。“声音遥远又陌生，居然就是自己的声音，猛然惊觉不禁低头苦笑，翻身卧倒，竟倦怠得没有一丝力气。宝日龙梅轻轻为他掩上锦被，灯光下眼里流光闪烁，隐隐的全是怜悯，却不敢丝毫被他发现，轻轻抚摩他的鬓角，居然已有了一丝白发，那个神邸般的男人，她女儿的父亲，此刻半蜷在她的床上，却也如同孩子般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