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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卜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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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怎么回到裕亲王府的,只晓得一挨着枕头接着睡觉。
可这次睡得极不安稳,朦朦胧胧的,听见一阵箫声。
纵使是像我这样不懂箫的人,也听得出来那箫是好箫,曲是好曲,吹箫的人更是技艺非凡,吹奏出一连串的连音都不带喘气的。
我不知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那箫音一直不散,婉转动人的缠绕,悠长圆润的起伏,洗涤尽我心中落下的浮沉。
我一直喜欢箫低沉柔和的声音,跟笛子的尖锐欢快花哨不同,箫优美典雅的声音有镇定人心的作用。但那箫音虽是细腻恬静,但没有琴瑟合奏,显得有些单调。
难得有这么迤逦的美梦,我笑出声,翻身继续睡。
突然产生好多的遐想——音乐真是奇妙的艺术,有时可以促成好姻缘。两千多年前的那出琴挑文君,成就了司马相如的辉煌,成就了一曲千古绝唱《凤求凰》 ,成就了卓文君坚贞爱情《白头吟》。虽然卓司二人的感情出现过裂痕和危机,但相信把古琴,那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已经深深的植入了文君的心中,她舍不得,也忘不掉。
这时,那箫曲忽然出现转折,由中音转向低音,诉说动人的情愫。
我会被那箫声感动么?会像卓文君那样不顾一切地追随司马相如么?会像翠翠那样为了月光下的虎耳草,单纯的等傩送么?
不想了,想起来又是一道无解的题,还不如享受美妙仙乐呢。
不知这是一首什么曲子,改天向表哥讨要一下曲谱……
再次安睡,无梦。
次日醒来,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爽,伸个懒腰,正要翻身下床,贴身的两个丫头就挡住了我的去路。
自水心离开以后,我向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后来到了京城,按照规矩,宗室的格格都要配备贴身的丫头,我向来懒得管这些,便将这事全权托付给了老爷子。
我特意嘱咐他,一定要找靠得住,身家清白,没有后台的丫头,他答应得倒是挺痛快,可事实证明,他给我找的四个丫头个个都靠不住,身家不清白,有后台。
先说那红妆,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干,老是想把我请到宫里去,还不停推销十四和德妃,长了脑子的都知道她是谁的人。
还有绿玉,一看那妩媚的长相,凹凸有致的身材,电力十足的丹凤眼,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是哪的人——小表哥院子里净是这种货。
这两位我都给请回家去了,留下了原来就服侍我的紫卉,还有新来的蓝莀。
因为她们背后的主子,我还是信得过的。
“奴婢来伺候格格起床。”蓝莀低眉顺眼的为我拿来衣服。
她是表哥的人,因为在我还没有说的情况下,她就知道我月事来临。
“格格洗漱完毕请到前厅,裕王爷和八阿哥在等您。”紫卉端来洗脸水,催我快些收拾。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呵呵,紫卉哦,为什么我总是能在你手里得到胤禩的第一手消息?不用我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昨晚。”
“哦?”我嘴角上扬。
还以为昨天听到的是仙乐呢,原来是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扰民。
“带我去见他。”
该来的,还是来了。
老远就听见福全在长吁短叹“哎呦我的侄子喂,你怎么瘦成这样,干不好活玄子不给饭吃?”
这个好家伙,真是什么玩笑都敢开。
我调整好面部表情,尽量自然的推门而入。
胤禩珍坐在案前方看文件,他又憔悴了好多,看来苏沐的确是个棘手的家伙。
他抬头,抱歉的朝我笑笑,又开始埋头苦干。
客套的寒暄不必有,我开门见山地问道“没有进展?”
他额头上爆起的青筋让我心疼,“嗯。”声音有些喑哑。
他像是得了伤寒,说话不方便,只能默默地望着我,用他炯炯的眼睛说话。
对不起。
哦?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像他一样,温温暖暖的笑着。
我没有亲手解决掉苏沐。
为什么要解决他?——我不以为意。
因为他是杀死明尚额附的凶手。
你有什么证据?——不知为何,我见到那张英俊的脸后,心,竟是麻木的。
没有。
那你有什么资格指控他?——我怎么会这样的咄咄逼人?我不是应该体谅他,安慰他,因为他的执着而感动么?
他垂下眼,有些惊惶,握住狼毫的手微微颤抖。
他很痛苦,这种痛苦是我带来的吧?那我……有没有一点自责呢?
没有。
因为我透过他的脸,透过他那张写满了机关算计的脸,想到了胤俄。
对,就是那个憨憨傻傻的,嘴角总是挂着饭粒的胤俄。
跟他在一起是多么简单,而胤禩呢,他能给我想要的安定么?他能给我想要的唯一么?
不能,若能的话,他就不是妇孺皆知的八贤王了。
竟有一点害怕,害怕会……背叛胤俄。
背叛?我竟然会用背叛?我可从来都没有给过他任何承诺!
可是,当他在我怀里脆弱得哭出声的时候,当他带我吃遍京城所有美食的时候,当他手持鸡腿侃侃而谈的时候,当他说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的时候,我都已经`,动心了吧.
他的诚挚,是胤禩没有的,他从康熙四十一年四月到十二月一直陪着我,而胤禩呢,他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
那我对胤禩是背叛么?精神出轨,呵呵。
他给过我承诺,他说他不会允许我成为别人的新娘,但是,他什么时候能兑现呢?
他也知道吧,他也理解吧,因为他的眼神躲躲闪闪,飘飘忽忽。
离开久了,自然就生疏了,所以在感情不稳定的时候,不要离开对方太久,可惜当时的我们并不知晓,现在我的心里,已经有胤俄的位置了,我不想割舍。
我没有卓文君的勇敢和执着,我也没有翠翠的天真烂漫,胤禩更不是才华横溢的司马长卿,不是淳朴踏实的傩送,也许我们之间会有动心,会有倾心,但这样无果的爱情只会让人徒增痛苦。
我不喜欢一切苦的东西,表哥和胤俄都知道,我喜欢甜食,就是饕餮斋水晶果脯的那种甜。
“说说苏沐的情况吧。”我岔开话题。
“苏沐……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正面接触过苏沐,他善于伪装,善于打太极,而且他是个可怕的人。”胤禩很苦恼的开口。
可怕……那应该不是辛巴吧,希望不是他……如果是的话,我们岂不是站到了对立面?
“据我了解,他的轻功非常好,而且他有两项可怕的技能和一个奇怪的习惯。”福全难得没有多嘴,也在乖乖的听着。
“什么?”
“我们的人被他干掉一些,仵作验完尸以后发现他们都是死于中毒。而且是不一样的毒,让我们来不及制备解药。所以我猜测,苏沐所擅长的就是轻功和用毒,江湖上真正推崇的绝学内力他倒是差劲的很。”
“为什么会这样?按理说还是拳脚功夫更实用些,用毒有距离上的限制,绝对不是上上之选。”我有些纳闷。
“只有一种可能——苏沐错过了最佳学习时期。一般在六七岁时学武最佳,想我们都是从六岁就跟谙达学武。到了十岁以后,筋骨都长全了,练武反而容易对身体有伤害。”
嗯?这样说来辛巴那家伙挺符合条件的,在他十一岁到十六岁期间都是跟我们在一起的,没看出来他有什么武功底子。
“还有一种才能更加可怕,因为毒药只能制造死人,而他那种能力却能驾驭活人。苏沐,他有非常好的口才,好得让我等望尘莫及。”
“那么说,一定有人见过他了?”
“见过他的只有两种人——死人,和对他绝对忠诚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是这个道理。”胤禩的神情十分凝重。
“那照你这么说,朝廷拿他没有办法?”像这种神秘的男子我倒是十分欣赏,就像妖冶的鸢尾,让人捉摸不定。
呵呵,说到底,他只是仇视满清朝廷,这只是一种民族矛盾。我倒是想跟这样聪明的人交上朋友。
“办法总会有的,因为苏沐那个奇怪的习惯。”
“是什么?”
“苏沐喜欢在被他杀死的人身上撒下花瓣,迄今为止有茉莉,菖蒲,木兰,蔷薇,月桂,一品红……”
“难道他是采花大盗?”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些花里有玄机。”
“那你就慢慢研究吧。”控制不住的,我的话语里含了讽刺。
“没事我先走了。”我已经推开了门。
“有事有事,凌子,宫里传出了信儿,让你在小年那天入住凌星阁!”福全嚷嚷着。
腊月二十三?不就是后天?真是让人,来不及拒绝呢。
十四,阔别五年,终于又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