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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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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吗?你去做了王子的御厨?”宇童一瞬落寂下神情,张珺一慌,“娘子,你怎么了?”宇童咬了咬下唇,柳眉微蹙,“你要做这个决定,为什么事先不和我说呢?”说罢沉沉坐在椅子上。张珺觉得心中一甜,缓缓在她身边坐下来,温柔道,“是我太心急,只想着这个计策,却没来得及和你说就冲动去找了王子,你气的是我们既然是一体的夫妻,我却不和你商量好像心里忽视了你,是不是?”
宇童心里一软,转瞬就气消了,伸出双手握在张珺的手腕上,甜甜道:“你看穿我了,抱歉,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你不仅不生我的气,更是懂我,理解我,我啊……”宇童后半句好喜欢你卡在嗓子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张珺见妻子颔首担心伤了他的娇羞模样,恨不得一下将她抱在怀里贴在身上,这灵魂的共鸣太奢侈,张珺强忍住却未去抱她,想起昨晚的不能自已,张珺只觉脸颊发热,温柔道:“傻瓜,夫妻间相互理解,不是应该的吗?现在只有接近王子,才有可能查到逃出去的办法。”宇童点了点头,“珺珺,你什么都那么好,可是在王子身边,万事小心,万一被他发现我们的计划,我怕他会对你不利。”张珺凝视着宇童担心他的无助神情,想把这一幕刻在心上,认真点了个头,伸掌按在她头上,宠溺揉了揉。宇童撅嘴道:“你跟着他,就会很少回家了吧?”
张珺心里一抖,“我一有时间就会回来见你,”说罢一把紧抱住她,“娘子,你下了什么毒给我,仅仅想着少见你半刻,我这心里,这么难受,我从前心里自由自在的,从没有牵在女子身上,可现在的心境,又苦又甜,相思虽苦,可记挂和被记挂总像吃着糖似的。”宇童脸一热伸手抱紧了他的脊背,“我,我也一样啊。”张珺轻轻将脸颊贴在她小巧的脸颊上,“若是从前听着别人这样对话,我都要吐了,可放在自己身上,此刻我心里却想着比这话还肉麻一百倍的东西。”宇童也不捶他,轻柔问:“你,你在想什么?”张珺赧然一笑,又紧了紧环抱她的手臂,转而松开她,凝视着她单纯的杏眼,“等我们逃出去了,就按照之前说的,买一座雅致小居,种几行翠竹,睡到日上三竿。”宇童凝视着他灿然弯起嘴角。张珺伸手勾勒了一遍她的脸颊,宠溺凝望她一眼,“那我去了,一会送好吃的回来给你……”宇童眼中一瞬就暗淡下去,“那,那你晚上还回来吗?”张珺知道他是很难回来的,却颔首握住她的手,“我尽力,若一更天还没回来,你就自己睡吧。”
宇童怕让张珺觉得不安,强装平静点了点头。张珺俯身吻了她额头,不舍道:“我走了。”
王子见了张珺,真如仇人见面,是分外眼红。搁下手中牛肉,大口饮了一杯马奶酒,“你们中原菜,太小家子气,既然你已经成了我的御厨,就要学着做我们草原的美食,做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张珺悠然一弯嘴角,“既然王子吃不惯中原佳肴,做草原的菜肴,我虽不擅长,却也是可以的。”
王子心中一震,有些不悦,“哦?你会做我们草原的美食?莫不是说大话吧,今天午膳,我就命你做一道我们草原的美食。”
张珺稍微垂眸想了想,抬眼直视他道:“今日风高天暖,百草欣荣,午膳用乌兰伊德,岂不应景?不知王子想配以胡乳达,还是乌如木?”
王子轻蔑一笑,“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做起来味道是否平平就不得而知了。好,今天就吃这道菜,配胡乳达即可。我倒要看看,你做起我们草原的菜是否真如你妻子所说,也是天下第一。”
张珺心里一甜,一想到自己被妻子在情敌面前这般赞扬就感到满足不已,突然昨晚两人甜蜜腻歪的感觉又跳出心头,这种对于新婚般手足无措的迷恋让自己感觉无比美好,犹如中毒,仿佛在困顿中也觉美妙幸福,生机无限。
被人带到御膳房,张珺虽是随着那人脚步心里却留心记着所见之物,心想:原来草原的御膳房是这样,与宫里果然大相径庭,回想起自己年幼时偷偷潜入御膳房那几次,百感交集。带路之人往前一指,“他就是总管,你跟着他去吧。”张珺稍微忖度一下,见那带路的随从离开了,恭敬对总管行了一礼,“张珺见过总管大人。”那总管很随和,用流利的汉语答道:“不必客气,王子的御膳间是草原上第二大的,饮食之事重中之重,既然你来了御膳房往后一切事务都要格外留心。”张珺庄重点了点头,“多谢总管提携指点,往后卑职仰赖大人,必然用心学习,唯命是从。”总管微笑一挥手,“不必客气,来,我带你去食材间。”
张珺见柜子里整齐罗列着熊肉,狼肉,狐肉,还有大块的鹿肉,都新鲜着泛着光泽,另一边鲍鱼海参鱼翅等等应有尽有不在话下。张珺颇为恭敬道:“大人,卑职虽研读过也用过草原的美食,可从不曾亲手做过,今日受命掌勺午膳,无论刀法火候,烹煮调味还请大人多多指教!”总管平和一笑,“你不必这样客气,你且做来,我在这里看着。”张珺恭敬一抱拳,“是,有劳大人。”张珺回想着《食经》的记载,和曾经宴请草原使者时的国宴,遂拿起一把食刀整齐砍下一块羊肉来,接着手起刀落娴熟稳重,只见他如幻影般目不暇接的刀法之下一片片羊肉薄厚均匀相继出现在砧板之上,总管盯着他地道的刀法不住点头,“年轻人,你如何知道王子的口味一向喜欢这个厚度?”张珺擦了擦手,谦虚道:“王子英武强健,以他的个性想必喜欢有嚼劲的口感,可是卑职知道这肉也不能切得太厚,否则不易入味,过于清淡恐怕不合王子口味。”总管深邃一笑,“想必你调味也很擅长了。”“岂敢自夸,对调味确实不甚熟悉,只是略知一二,卑职见这调味盘的摆放不仅合宜有序,连配料的顺序也很有讲究贴合医理,当真仰慕大人的才华与细心。”总管眼睛一亮,捋了捋胡须笑道:“年轻人,我在这御膳房三十多年了,你是第一个看懂我心思的。”张珺恭敬道:“这两道料有相生之功却是寒性,您将酒与之放在一起互补,既是方便御厨烹饪时随时调取,又是时刻提醒他们常思饮食医理,大人用心良苦,卑职很是感慕。”
总管感慨摇了摇头,“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今日遇到这样的知己,老朽很是欣慰,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卑职张珺。”
总管笑道:“张珺呐,以后无旁人在,你大可不必对我用尊称,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希望你不要嫌弃老朽啊。”
张珺亲切笑道:“怎会?大人不嫌弃我愚笨,是我的福气。”
总管拍了拍他肩膀,“你这么有才华,却如此谦虚恭敬,若是御厨都能个个赶上你二分,老朽也知足了。”
两人亲切谈笑了一阵各种烹饪技法很是畅快,张珺看着胡乳达问道:“大人,不知王子平时喜欢什么形状的胡乳达?”总管笑道:“来,我切一片给你看看。”
王子躺在大帐里打盹儿,随从布日固德在一旁给他扇凉,还备着冰镇的葡萄美酒,各样点心,以便王子随用随取。王子微微睁开眼,慵懒问道:“什么时辰了?”
布日固德深邃一笑:“回王子,还有半个时辰就该用午膳了。”
王子的拇指稍微用力就将把玩在手中毯子戳了个洞,不过转而又舒开浓眉,若有所思道:“不过我倒是就喜欢这女人忠贞。”布日固德赶紧从旁扇凉,小心道:“能被王子赏识,是她的福分。”王子轻轻用食指尖点在额头上,忘我微笑着:“是吗?可如今.......”不过转而轻叹了一声,“罢了,遇见她,也是我的福气吧。”布日固德想了想谄媚道:“王子,您如果喜欢中原的女子,我们多的是,您这是被她勾了魂吧?”王子颔首爽朗一笑,“若是以前,睡过的女人不少,虽然第一眼看到她吧倒是注意到她腰身纤细,有那么点诱人,但要说勾魂那种,倒也不是,反倒是她坚决拒绝我时,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对待感情这么认真,为了忠于一个男人竟有如此勇气,那天我试着撩拨她两句,她竟无动于衷,我假装发怒,她也毫不退缩和我据理力争,这样的女人,是我想征服的,也是我想要娶的。”布日固德谄笑道:“王子还说没被勾魂,这还不算啊。”王子听罢出神一笑,“有意思。不过现在想想,她认真和我争辩那神情,还真是正直却也勾魂呐。”布日固德摇着扇子笑道:“那你们争辩时,王子是盯着她那副杏眼,还是娇挺的鼻子?”王子脸一热,伸手拿过酒杯喝了一大口,“你倒是也没少看几眼。”布日固德笑道:“那美貌,一打眼就夺人眼目了,还需多看?”王子似乎很喜欢布日固德的吹捧,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热烈笑着,“何止呢,你别看她瘦瘦小小的,可我看,她该胖的地方,可不小呢。”转而叹气道:“只可惜,便宜了一个奴隶。”布日固德接下王子的酒杯又叉给他一块鹿肉,“要我说,王子就直接把她抢来不就完了。”王子笑道:“她说她即使人在这里,心也不在这里,我一想,若是强娶了她,就没意义了。”布日固德赶紧陪笑:“当真不同凡响。张珺这小子,太碍眼了。”
王子眉头一蹙,“碍眼是碍眼,不过,论起箭术和武艺,他倒是我人生中遇见过的第一个对手。而且,听乌兰说,他骑术也是了得,穿梭山石荆棘,如履平地。这草原之上,乌兰的骑术恐怕仅次于我......”
“那又如何?如今,他还不是王子的御厨,中原的奴隶,竟敢夸口做草原的美食,今日午膳若是做的不好,王子想怎么罚他都行。”王子笑道:“你呀......”
布日固德看了看沙漏,“来人,传膳!”
王子心里颇感紧张,仿佛人生中头一次遇见对手,不,论文才,他自知打小不爱读书的自己跟张珺不能相较,此刻等着张珺做的午膳,竟有一丝畏惧之感,这是身为草原第一勇士的自己所不能忍受的。
那午膳一端上来,王子立即起身仔细端详,见乌兰伊德里羊肉的厚度火候皆是自己喜欢的,连那味道也不逊于自己的御厨,心中生气之余,也不免跳出一丝敬佩,强压着火气夹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皱眉道:“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张珺坦然道:“不错。”
王子深邃一笑,盯着他颇带着一丝审问的神情:“你武功这样厉害,骑术箭术更是不逊我们草原勇士,听乌兰说,你还精通我们部族的文字,连草原的菜也能做的如此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张珺稍微思考一下,“若从今早算起,我是王子的御厨,若是从前算起,我是被掳来的千千万万个中原人中的一个。”
“你被掳来之前呢?”
“我们家是做买卖的。后来天下大乱,我的店也被乱军抢了去,我和娘子流落街头,再后来草原也趁乱来中原抢掠,就把我和我娘子都掳了来。”
“你们成亲多久了?”
“一年。”
王子笑道:“不会吧,就算你们怎么流离失所,一年都没让你老婆怀上?”
张珺心里这个气,却又无法反驳这个伪装的事实,“王子您,不也还没有孩子吗?”
王子不屑一笑,“我自有办法让她们怀不上,可我看,你是想尽办法也不行吧。”
张珺也采取了宇童的策略,任凭王子如何挑衅,索性只以沉默应对。
布日固德大喊一声,“大胆,王子问话,竟敢不回?”
张珺平静道:“我看是你大胆才对,王子大量未曾催促怪罪,你不过是一个随从,竟敢在王子面前大呼小叫,不顾君臣之礼,今日王子若不发落了你,王子威严何在?以后如何服众?又如何统领草原?”
布日固德大惊,不过想着王子一定会袒护他,不料王子想了想,“来人,把布日固德禁足一月。”
张珺心里暗笑。
这下王子身边的侍女仆从都各个警醒了精神,这张珺可不是个好招惹的,弄不好,一句话就能杀人不见血。
宇童在帐内来回踱步,珺珺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王子会不会为难他?会不会有危险?两人会不会比武?会不会争吵?正自己吓自己,突然一只手拍在自己肩膀上,吓得她失了声,一抖,赶紧回头,见张珺拿着食盒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麻利地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娘子快来,一定饿坏了吧。”
宇童看着他真诚的神情,感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愣着干嘛?趁热,快来吃!尝尝今日你夫君我做的草原名菜手抓羊肉,给王子做时,特意连你的那份也做出来了,快来尝尝看!”
宇童天真笑开了,“珺珺,你还会做草原的名菜?”
张珺在她身边坐下来,笑道:“你夫君我什么不会?”
宇童颔首灿然一笑,“是,珺珺最好了。”闻着菜香,看着精致的摆盘,宇童赧然道:“色香味俱全啊。”
张珺刚想戳她胳膊一下,却突然收回了手没动,笑道:“不错吧。”
宇童脸红着认真点了个头。
张珺保持着坐姿没有更靠近她一点,笑道:“是不是觉得越来越想了解我,越来越惊喜?”
宇童脸一热,“少,少自说自话了。”
张珺托腮单纯看着墙壁,“实在不甘心啊,今天被王子揶揄的那句。”
宇童心一紧,迅速放下筷子,担心望向他,“怎么了?王子难为你了是不是?”
张珺噘嘴像个孩子抱怨道:“他说我一年都没让你怀上孩子。”
宇童脸一热赶紧埋头重新拿起筷子,“你,不必理他说什么。”
张珺呆呆说了句,“我二哥十四岁时有了第一个孩子,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宇童差点噎到,“你,你二哥,结婚那么早啊?”
张珺似乎想着什么,呆呆摇了摇头,“二哥十八岁成亲,虽然他,可是我知道,二哥对二嫂其实是很喜欢的。”
宇童觉着自己眼球都快瞪出来了,“你,这是什么家庭啊......”
张珺似乎并不生气,“我的家很可怕,现在好了,大家各自天高任鸟飞了,不过,除了我娘,我还真有些担心我二哥,不知他怎么样了,想来,他是提前一个月就启程回了自己封地,应该平安抵达了吧。”
“难得听你说这么些亲情。”
张珺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从小,除了我娘,家里就属我二哥对我最好了......”
宇童咬了咬筷子,“那我们逃出去后去看看你二哥吧。”
张珺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等等”宇童突然咧嘴道:“你二哥有多少个孩子?”
张珺似乎从回忆里抽离了出来,“咦?我难得回家一趟,怎么说起我二哥了。”
宇童呆呆眨了眨眼,自己怎么和张珺讨论起小孩来了,一瞬脸热的像发烧。
张珺却爽朗笑了一声,“我二哥,有十七个孩子。”
宇童差点喷饭,双手比了比才发现两只手都不够。张珺垂目若有所思道:“现在想想,遇到你之前,全家就只有我自己孤身一人,我竟然能顶住所有家族成员的催婚压力,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好厉害。现在想想,连我的随从都成亲好几年了呢.......”
“那是因为,你命中注定要等着我。”宇童话一出口立即后悔,脸红的不行,可是却收不回来了。
张珺转脸向她,深深凝望,宇童脸更热了,“我,我随口说的。”张珺仍凝视着她笑道:“你随口一说都这么有道理,我这辈子是毁在你手里了。”
“什么叫毁在我手里?”
“我以为,我会孤身一生的。”
宇童看着他极其认真的神情,心里一震,张珺却转而笑道:“你就是现在,想吃了你夫君我,我,我也不会拒绝。”
宇童深吸一口气,逃开双目,结巴道:“你你,你完了。”
张珺叹了口气,“早完了。”
宇童深呼一口气,觉得此刻二人静坐在一起的沉默能煮沸了自己的身心,想要以起身洗碗来逃避,可是自己又没有勇气动似的,倒是张珺看了她饭碗一眼,“吃光了!看来我做的不错。不,看来娘子你跟我在一起胃口不错。”
宇童如梦初醒,一面为自己的动情紧张而羞赧一面因为张珺却清醒着而生气,却见张珺轻轻我了下拳,起身道:“我该回去了。”宇童那句“这就要走吗”卡在喉咙里,两人深深对视,张珺伸手按了下她头顶紧张缩回手,就掀开帐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