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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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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终究只存在于朴灿烈一个人的记忆里罢了。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的鹿晗得到了好心邻居送来的迟到的醒酒汤,吴世勋的精神倒是比鹿晗好上许多,朴灿烈敲门的时候,他正兴致勃勃地给水母喂食。
朴灿烈欲言又止地看着这个苍白干净的少年,看着他冷淡平静的眼睛,所有的话终究咽下肚里胎死腹中。
“昨天真是谢谢你啦。”鹿晗眼神亮亮地看着这个又高又帅的邻居小哥。
“没事的,举手之劳。”
嗯,背人,被吐,煮汤,哄人睡觉,擦干眼泪。全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朴灿烈背负着一个秘密。正如吴世勋也藏有一个秘密。
比如说,其实我们比你认为的要更早相遇。
比如说,去医院做心理咨询的人叫吴世勋而不是鹿晗。
又比如说,朴灿烈特意请了一天假,驱车去了一个地方。
郁郁葱葱的森林,是上海的野郊,路上行人和车辆都非常少,车再往里开一些,一座座坟地跃然眼前,那是一个清净的墓园,基督教徒去世后供奉的地方,远远就能看见巨大的十字架。许是非扫墓的日子,也许是基督教徒的信仰所致,墓园里人烟罕至。
朴灿烈带了一束白色的天堂鸟,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杏眼微微下垂,表情淡漠。
前面的转角处站着一个男人,并不是很高的身材,扬着头,不知在仰望何处。光打在他身上,虚化了轮廓。
“艺兴哥。”
那男人转过脸来,冲着朴灿烈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刻在脸颊上的笑靥深了两分,温润如玉。
“来了啊。”他朝他招招手。
似乎比去年见到的时候要瘦了,朴灿烈愣了一下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
张艺兴是朴灿烈在中国做交换生时候认识的直系学长,那年他大二,中文还说得不够利索,常常磕磕巴巴的和人交流起来还费力得很,边伯贤和他又不是一个专业,也不能无时无刻陪在身边。热心的张艺兴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两个人比手画脚,借着肢体语言,不算流利的英语和更不算流利的韩文和中文,成了要好的朋友。
“还以为你这小子忘了你哥我呢,怎么到上海工作也没跟我说?”张艺兴的语气带着两分嗔怪,倒也不是真的生气。
都心知肚明。隔着异国他乡的距离,慢慢是有些疏远。
“这不是联络了吗?”朴灿烈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前两个月还在适应期,没好意思来麻烦哥。”
“你是我弟弟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艺兴的眼眸黯了一下,似乎说到了动容处,声音都有些颤抖,“多麻烦才好,别像某人,到走了还什么都没麻烦。”
朴灿烈心陡然沉了下去,不知道再接些什么。
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让人伤心。
是不是这墓园里游荡了太多孤单的灵魂,否则怎么连虫叫鸟吟听起来都像是悲鸣。
张艺兴的脚步终于在一块墓前停了下来,葱绿的草越过石碑缠绕成蔓,十字架上积了层薄灰,青灰的碑上刻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男人本来站得又挺又拔的躯干突然软了下来,他笑得温柔,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亦凡啊,我们来看你了。”
朴灿烈蜷着眼,长时间未眨眼而导致眼里干干涩涩的,睫毛在风中孤立无援地颤动着,他俯下身,将那束白色天堂鸟放在墓前,微微鞠躬,将手贴在胸前定定站了一会儿。
“太久不见了。”朴灿烈往后退一步,“学长。”
朴灿烈的秘密,说穿了,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
朴灿烈大二那年交换来中国做交流生,那会儿和直系学长张艺兴关系最好,常常三天两头有事没事就往人家寝室跑。那时在医学院谁不知道风云校草□□的大名,沾着张艺兴的光,朴灿烈也慢慢和其同寝的□□成了熟交。
□□外表看上去是个冷都男,其实私底下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朴灿烈常听张艺兴说起□□的事情,说□□这也好那也好就是反射弧太长,那时朴灿烈脸上三根黑线心里吐槽着就艺兴哥你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反射弧长吗?
“□□有个当明星的弟弟,不过人现在忙得很,我从来没见过。”张艺兴那时顺口一提的话,现在想来,只剩叹息,“不过□□可宝贝他弟弟了,看他那样子你能想到他是个弟控吗?”
如果当时问了他弟弟叫什么名字的话。
张艺兴后来还是见到了□□最宝贝的弟弟,他在葬礼的现场哭得泣不成声。哭得眼睛肿成核桃,哭得嗓子喑哑发不出声,哭得旁人看着都于心不忍。
当时张艺兴在心里质问他,□□,你怎么就忍心呢?
那天晚上,吴世勋勾着他朴灿烈的手,哭着求他不要走。
那一声声掷地有声的哥,那一句溃不成军的□□,终于让朴灿烈想了起来。
去年九月,忙着毕业的朴灿烈接到了来自中国的一个电话。接听后沉默的十五秒让精疲力竭的朴灿烈有些慌乱,好久,张艺兴才闷闷地说,□□走了。
朴灿烈愣了一下,显然不太懂这句走了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人问他:“灿烈啊,你们信耶稣的人死了以后会去哪儿呢?”
朴灿烈手中的电话砰地一下砸在了地上。
他最终没有赶上那场草草了结的葬礼。风尘仆仆赶来中国的时候,张艺兴整个人憔悴得很。他带他去了□□的墓地,跟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
“你说他怎么就那么倔呢?”张艺兴的眼眶红得像要烧起来,“什么事都爱一个人扛着。”
朴灿烈突然就不忍再去追问些什么。
所以吴世勋喝醉酒的那晚他失眠了。
坐在电脑前,颤抖着手指搜索网页,关于吴世勋哥哥的新闻几乎一条不剩,只有天涯一个爆料明星的贴子里提到了吴世勋有个做心理医生的哥哥,名字不详,在去年去世了。也许是明星的家属,这些消息都被封锁得很好。再查也没查到什么更深的内幕。
朴灿烈沉沉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右手无力地覆在眉眼上。
电脑荧荧的光衬得他脸色惨白。
□□的脸和吴世勋的脸交叠在眼前浮现。
“灿烈啊,我弟弟和你性格很像,如果你们认识的话大概会是很好的朋友。”□□是个好哥哥,提到弟弟时冷峻的眉眼总能绽放得很柔和。
“他年纪那么小就进了娱乐圈,我常常怕他受欺负。”那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他朋友不多,有机会,真想让你们见见啊。”
学长啊,我见到了,你的弟弟。
眼泪不受控制地汩汩蜿蜒淌下,朴灿烈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沾在唇上的液体又凉又咸。
可是,你怎么不在了呢。
而世勋心上的伤,又要怎样才能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