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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拾·心机(修) ...

  •   “晋王殿下生性仁厚通透,肖似陛下,这是极好的事。那灵藏和尚呢,原是陛下的布衣之交,您同他往来,也不算出格。”杨素不看杨昭,将茶碗放在案上,话锋一转道,“但陛下与这些人相处,不过是当他们宠物玩偶一般,闲来无趣解颐使用,每次都是唤他们入宫,从不会亲身拜访。晋王您倒是纾尊降贵折节下士,但看在不相干的人眼内,难免说殿下曲意逢迎,是要讨陛下的好儿,为自己留个地步。”

      他看杨昭默然不语,心内暗喜,徐徐又道:“还有玄都观这事——那个长史李靖不懂事,带了殿下也跟着胡闹,这钱阿鼠见人就说,是因他得罪了晋王,晋王才令李靖出面陷害他,简直是岂有此理!还好老臣的弟弟杨约官居大理寺少卿,我已命他将钱阿鼠领走,戒斥吓唬了一番,又许那人犯银两,叫他不得将晋王出手拿他的事情外传,不然传到陛下和太子耳中,不知又起什么风波。”

      杨昭未及听完,心中已经大怒,但杨素毕竟是开国元勋,又实在深得皇祖父和父亲的器重,就算当面倚老卖老,此时也万万不能同他翻脸,因而只抿着嘴唇不发一言。杨素见他如此,便当杨昭已然服气,只是不好承认,当下笑道:“殿下年轻,这些个细务不是大事,老臣都能替您担待,只是今后要多多读书养气,莫要再由着少年心性才是。我大隋将来,还指望太子和晋王呢!”

      杨昭目下嫌恶他到十二分,却也无可争辩。其实李靖当晚在刘府措置并没错,钱阿鼠根本不可能知道出手拿他的是谁,唯一可能泄露杨昭身份的,便只有杨素的纨绔弟弟杨约。但杨素在皇祖父身边多年,圣上尽管多疑,却始终对杨素宠信不衰,连太子杨广也要借杨素的力方能站稳脚跟,此番又摆出一副“老臣一心为您打算”的姿态,杨昭自然无法当面反驳。

      他想了想,明白如若再沉默下去,等于是告诉杨素自己并不认输,因此起身笑道:“蒙国公不弃,将此心腹谏言说与我知,真如醍醐灌顶。提到读书这事,听说国公早年曾著有文集十卷,辞藻精美文风磅礴,若得闲时,还要向您讨来,仔细研读一番。”

      “哪里哪里!”杨素也站起来,抱拳道,“这都是大家的抬爱,其实老臣文字并无可取之处。”

      “国公太谦了!我记得国公曾有‘白云飞暮色,绿水激清音’一句,当时读来只觉得景色历历在目,真是绝妙好辞。”杨昭笑得万分诚挚,举手一揖道,“今日天晚了,待明日我遣人来,向您老讨几本书看,国公可千万莫要推辞!”

      “殿下,”叶碧温声道,“我问过灵藏方丈和玄奘小师父,这事儿一出来,方丈惦记的是爱徒的脸面,不肯声张,小师父却唯恐走了我这个‘妖女’,无人解救他二哥,因此私自去报了右侯卫,李大人才带着人赶来的。”

      “这就是卑职的疏忽了。”李靖因与杨昭渐渐熟稔,因此也不拘礼,在座中欠身道,“我已经发落了那个传信给杨素的巡探,殿下放心,若再有泄露,卑职提头来见!”

      “你们说的这都是亡羊补牢!眼下难道就叫那鼠辈逍遥法外不成?”柴绍说罢,一口将杯中茶汤饮尽,却又嫌凉,愤愤然吐了回去,顺手泼了。

      杨昭却似乎没有听见,只用扇子敲着手心,沉吟不语。李靖在旁一笑:“殿下这身份,怎好亲自去和一个泼皮无赖计较?”

      “那我去!”柴绍哼了一声,“我带几个千牛卫士,去玄都观揪了那小子出来,不把他打死,也要打个终生残废!”说罢抬脚便走,却被叶碧伸手拦住,笑道:“我的柴大将军,您去,和殿下亲自去,又有什么分别?”

      “我......难道就由着这帮孙子颠倒黑白、草菅人命?那咱们也太怂了!”柴绍气得双目微红,大口喘着粗气。

      叶碧不言声走过来,替柴绍换了一杯茶,塞在他手内道:“你真想替刘大人报仇?”

      “当然想!”

      “好,”叶碧眨眨眼,指了指李靖道,“你去求求长史大人,要是他一高兴,说不定就能给你出个妙计,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置了姓钱的败类。”

      杨昭依旧不发一言,只看了叶碧一眼,无声的笑开。他本来生得极俊秀,此刻立在窗边,眉目间尽是初夏明媚的日光,和暖的光晕给他的轮廓罩上一层淡金色的镶边,越发显得渊渟岳峙丰神如玉,叶碧竟一时看呆了。

      李靖“喷”的笑出声来:“姑娘倒真看得起李某!”他也不推脱,将茶壶茶杯都挪在一旁,笑道:“殿下昨夜稳住了杨素,那钱阿鼠必然以为奸计得逞,应当不会远遁。”他说着,用食指沾了些茶水,迅速在桌上划了几笔,又道,“我倒真有个主意,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也好。”

      钱阿鼠拎着酒壶,大摇大摆的走在暮色初降的朱雀大街上,前面不远处就是玄都观的山门,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就快宵禁,玄都观门口的牌坊附近却被闲汉们围得水泄不通,隔着半里地就人声鼎沸。

      钱阿鼠心下着忙,悄悄将酒壶别了腰间,扒开人群就往里钻。他仗着官府有人,平日里在这一带横行霸道,哪个见了不躲,很快就挤进半圆中心,大汗淋漓的向内张望时,却被中间护场子的兵丁一鞭子抽过来,骂道:“挤什么挤?唐国公的四公子来道观进香,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

      钱阿鼠一缩头,躲在了身边那人背后,险些被鞭子划伤额头,及至听见说是来玄都观上香,心中一动,忙自后探出头来,赔笑道:“军爷,我便是这玄都观的庙祝!”

      “你是这里管事的?”“李元吉”手持一柄泥金墨扇,翘足而坐,倨傲的看着堂下谄笑的钱阿鼠。

      “是是,公子爷贵足临贱地,实乃小道和我们玄都观的福气。”钱阿鼠笑得菊花也似,近前拱手道,“我已经吩咐人将前后门都锁了,公子爷尽管随喜,要是累了,干脆就歇在小道的房间,保管您住得适意。香烛纸马什么的,我也都替您预备好了,您看......”

      “嗯,你这庙祝晓事。”“李元吉”站起来,背手绕着钱阿鼠转了几圈,笑道,“你如此灵醒,过后我自然回禀父亲,多多赏赐你。”

      “多谢公子爷!”钱阿鼠听了大喜,几乎蹿将起来,碍着“李元吉”在此,不敢放肆,因此只躬身道:“伺候得爷好,是小道的本分,您有空多来几趟,就是小道的虔心到了。”

      “我此来是替母亲上香,祈祷她早日痊愈,”“李元吉”“刷”的一声收了扇子,怒道,“怎么?你还想让我多来几趟?你这是咒我母亲不得康复么?”

      钱阿鼠听不得这一声喝,直吓得顶梁走了真魂,“扑通”一声跪了,颤声道:“我的公子爷哎,小道有几个脑袋,敢咒国公夫人......”他越说越怕,久闻这李四郎喜好游猎,脾气暴躁,杀人如同杀鸡,要是惹恼了这位爷爷,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正想着,忽然头顶“李元吉”不冷不热哼了一声,竟将他吓得一哆嗦。

      钱阿鼠一咬牙,伸手“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耳光,脸上登时起了五道紫红的僵痕,尽自疼的眼冒金星,仍伏地求道:“公子爷,小的今日初见您,高兴得忘了自己姓什么,满嘴胡吣,您大人大量,不要和小人计较。”

      钱阿鼠跪得低,全然看不到头顶冷笑着的“李元吉”。那人负着手,脸上的怒色已经消弭无形,只唇角微微勾起,漠然睥睨着尘土中求告的钱阿鼠,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视。忽然有员武将走过来,在“李元吉”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李元吉”颔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低头看了钱阿鼠一眼,已是换了一副语气:“道长姓钱?”

      “啊?”钱阿鼠一愣,忙不迭答道,“是是是,小道贱姓钱,公子......”“李元吉”不待他说完便笑道:“我有位故人时常提你,颇道你的好处。”

      “真的!”钱阿鼠喜出望外,他抬起头,只见“李元吉”面上果然含着笑意,登时一颗心落地,膝行几步笑道:“不知是哪位贵人说了小道的好话,公子爷告诉我知道,小道日后也好当面感谢。”

      “你真想知道?”“李元吉”唇边的笑意愈深,英挺的五官随着这笑意,褪去了骇人的肃杀,直如风拂雪落,霜梅临江。“起来!”他朗声道,“我带你去见会会这位故人!”

      钱阿鼠呆了一呆,只道自己大难已过,忙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腿上的尘土,跟在“李元吉”的身后亦步亦趋,转过三清殿,穿过一趟狭窄的巷道,一直来到后门附近。“公子爷,咱们这是去哪儿?”

      “到了你就晓得了。”“李元吉”一笑,钱阿鼠只觉一阵劲风袭来,什么东西砸得他后颈生疼,双眼一黑,已经人事不省。紧跟着有人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他的身子,兜头套进一只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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