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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再次改革 ...

  •   剩下三人吓傻了,都往门外跑。费玄追出去,再次扑倒一个,咬断喉咙。殷乐瘫倒在地,大喊:“来人,来人!拦住他!”
      侍卫们走向费玄,费玄只抬起头,看了众侍卫一眼,众人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不动了。费玄一抹嘴,去追第三个奸夫。那第三个奸夫绝望万分,竟然返回殿中,向殷乐求救。费玄一把抓住奸夫,正要咬,突然嘴被人捂住了。
      殷乐跪在一旁,用手臂挡住费玄的嘴和眼睛。一片黑暗之中,费玄只嗅得到殷乐的气味。那是他最喜欢的气味,甜甜的,凉凉的,带着肥皂、丝绸、汤药、厨房油烟、赭石、蓝草、朱砂、猪鬃画笔的气味。费玄曾经一嗅到那气味,就想起春天,想起万物萌发的山林。
      那气味这么好,但是掺进了外族男人的气味,不再独属于他了。
      殷乐哭着哀求:“别杀了……别杀了……是我叫他们来的……”
      眼泪掉在费玄后脖子上,像一小簇火苗,烧痛了费玄的心。费玄一晃神,那男人就从他手下逃走了。
      费玄勃然大怒,又要追,殷乐抱住费玄的腰。费玄继续跑,殷乐就像一个大口袋一样,缠着费玄,在地上拖。
      侍卫们已涌进来,青铜戈对着费玄。费玄更暴怒:青铜戈长得真讨厌!一根长木棍,顶端一片金柳叶。这青铜戈可是和他有仇的!
      用戈的人类也和他有仇的,见过戈而没有把戈一折两半的人类也跟他有仇!
      这世上的人类,都跟他有仇,都欺负他!
      费玄仰头狼噑,杀义蓬勃。他推开殷乐就要杀,殷乐再次扑上去,抱住费玄的脚踝。费玄用力拔脚,殷乐不松手,那瘦弱的一对手臂,忽然有了铜浇铁铸的力气。殷乐仰着头,含泪看费玄。人血从费玄的下巴滴落,滴到殷乐脸上。殷乐的脸被血染红了。他含着泪水,牙关打颤,一字字道:“费玄,别杀了……我不是母狼啊……你要当狼,我要当人,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费玄一阵眩晕,心想:是没办法。但是,又是谁害得他不能当狼呢?
      殷乐突然唱起了歌。那是古老的祭祀歌。很早很早以前,天邑商还是一个边陲部落,捉不到人牲祭祀。为了平息祖神的嗜血欲望,他们就用音乐、舞蹈和□□抚慰祖神。后来天邑商日渐壮大,人祭成为祭祀的主流。这些古老的乐舞就很少有人会了。
      殷乐哼唱着,用脸颊去蹭费玄的膝盖,蹭得裤子上都是血。
      那歌声廖远空旷,像吹过四季、生死和轮回的风。风吹进费玄的身体,吹着五脏六腑,带来强烈的痛苦。他突然感到一切都很荒唐。杀人很荒唐,和人结成配偶很荒唐。他来自山林,应该回到山林。
      但是,山林在哪儿呢?
      他能回哪儿呢?
      他垂下手,皱缩的鼻梁舒展了,上嘴唇遮住了沾血的牙。杀意消散了,但他很不甘,很不甘!他把殷乐扛在肩上,带出偏殿。侍卫们远远跟着,不敢靠近。
      费玄一路把殷乐带到鹿台,然后打水给殷乐清洗。他要清洗掉其它人留在殷乐身体上的气味。这个世上,人类有那么大地盘,那么多同类。而他只有一个殷乐。这一个殷乐,还差点儿被抢走。
      他把殷乐洗得干干净净,抱到床上□□起来。他的动作非常温柔,用尽了技巧。他希望殷乐回忆起和他□□的快乐,不要理会其它人了。但殷乐只是死去一般躺着,一声也不出,只在扛不住时哼一下,身体随之抽搐。
      殷乐应该是快乐的,但是为什么不叫呢?
      这一场奇怪的□□结束了,殷乐身上又布满了他的气味。但他非常疲惫,非常疲惫地睡着了。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变成一匹大白狼,叼着肉高高兴兴回领地。但是领地里另有一匹大白狼,它和殷乐互舔鼻子,抱在一起,十分亲密。费玄一来,大白狼怒不可遏地追咬他,殷乐也用石头砸他。他好不容易杀死了大白狼,回去找殷乐,却见殷乐却扑在大白狼的尸体上痛哭。殷乐边哭边讲述死去的大白狼。他说自己花了好多年教大白狼做人的规矩,教大白狼为臣之道。大白狼学会了,他们恩恩爱爱,再也不会分开。但是费玄一刀就杀了大白狼。
      费玄十分愤怒,想说不是这样的,但他只能发出狼噑声。嗥着嗥着,他醒了,发现自己没在嗥,而是在哭。他哭的声音非常巨大,玻璃窗被震得嗡嗡响,眼泪像两条小溪一样顺着太阳穴流下。而殷乐蜷缩着躺在一旁,捂住耳朵,一言不发。
      费玄把殷乐搂进怀里,想告诉殷乐什么人道狼道的话没有一点道理。人和狼都是动物,那道也是相同的。凭什么人类可以欺负狼,而狼一反抗,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丧心病狂呢?什么道会这样的不公平?
      但是这话倘如讲出来,殷乐会更愤怒的。
      *
      殷乐病了。
      说不清什么病,就是终日躺着,不吃饭也不说话。如果费玄要他吃饭,他就用被子蒙住头,不理费玄。
      绝食让他迅速消瘦了,头发大把大把地脱,死气一日比一日重。
      殷乐召集属下,问:“乐乐为什么不吃饭?”
      属下面面相觑,终于有人道:“亚服既已同陛下决裂,何不干脆举大事?亚服是祖神选定的战神,扶持别人上位也罢,自己上位也罢,其他人都连个屁也不敢放的!若是亚服还……眷恋……陛下,到时软禁起来就好!”
      费玄身上一冷,人类竟会这样揣测他的行为,那殷乐也是这样揣测的吗?他回到鹿台,像殷乐做出解释,自己是被气昏了头,没想造反。
      殷乐没反应。
      费玄铩羽而归。属下们又七嘴八舌商量,得出新结论:“历代先帝都有宠姬,陛下却只有亚服一人,恐怕心中不满。亚服常年在外,也可以和大伙儿玩玩,陛下在宫里,也可以找些乐子;等回朝歌再好好地过。”
      费玄瞠目结舌:“这样也行?”
      属下都道:“行的行的!我们在外面找女人,我们的女人也会找别人,大家都这么干的。”
      人类的风俗可真怪。不过话说来,狼群若也有动辄半年的远征,头狼在外,错过了发情期,母狼难道就轮空一年不生小崽吗?狼一生才能生几窝小崽子啊,经不起这种浪费。
      他又去见殷乐。殷乐已瘦成骷髅状,脸颊凹陷,肋骨分明,手指如同鸡爪子。费玄蹲在床边,忽然很怕殷乐死,他对殷乐道:“我出去打仗时,你是不是想和别人□□?”
      殷乐没有动。费玄的嗓子沙哑了:“你找人吧,但是别让我知道。我回来就让他们走。”
      这一次有效果了。殷乐闭着眼,说了一个字:“滚!”
      费玄暴怒而归,觉得属下们不中用。属下们惶恐不安,商议许久,终于有人道:“是不是废人祭的事?陛下胆子小,不敢吃人肉。要不亚服问问陛下,还想不想废人祭?”
      费玄犹如醍醐灌顶,再次回到鹿台。殷乐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费玄把他抱进怀里,道:“你还想废人祭吗?”
      殷乐手指一动。
      费玄道:“我帮你,你别死。”顿了顿,眼泪掉下来:“你死了我就得找新配偶了。我不要新配偶。我要你。”
      殷乐握住费玄的手,哑声道:“去给我弄点粥。”
      费玄立刻进厨房熬粥。他不大会打理人类的食物,直接抓了一把小米,放进锅里加水煮。等香味飘出,他就端出来喂殷乐。
      殷乐吃完饭,睡一觉,开始恢复了。
      他努力吃饭、每天扶墙走路三百圈、按时睡觉,身体迅速地康复了。康复后,他召集旧部,继续人祭改革的事。但旧部早已零落不全,剩下肯来的,也多半看费玄的面子。
      这是个悖论。殷乐的权力来自费玄,费玄的权力来自战争,战争来自于人祭需求,而殷乐要废人祭。
      于是这一次改革,一开头就注定失败。费玄对这件事也称不上“鼎力支持”,最多是“默许”。贵族们甚至没有把这件事认真对待起来,只是敷衍着跟殷乐几次,回家该祭奠祭奠,该杀人杀人。
      费玄很担心殷乐再次绝食,但殷乐出人意料地更健康了。不仅更健康,而且更温和、更稳重、更喜怒不形于色了。他按时祭祀,频繁插手朝中地人事变动,一点一点地把权力重新攥进手里。
      费玄知道自己出征的时候,殷乐会和别人睡觉。这些“别人”只是穷乡僻壤来的公子,有人连雅言都说不利索,侍寝只图赏赐。费玄既已想开,也就不甚在意。横竖殷乐不会生小崽子,不会混淆狼群的血脉,和人□□找找乐子就乐吧。这种胡乱□□的动物,山林里也多的是。
      费玄默默地等,等着殷乐自己想明白道理,等着殷乐回到他身边。两脚兽的生命这样漫长,这一天总能等到的吧。
      那天已经不远了,然而姬无瑕——那个让殷乐赞不绝口的小公子,突然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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