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晴照湖·倒霉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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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盛暑，烈阳当头，晴照湖游人如织。荷花开得很好，一朵朵挤挤艾艾，湖上的画舫几乎不能动弹。
玉飞环租了一条画舫，没有梢公，船就慢悠悠地停在湖泊中央。她在船头看花，殊不知在其他人的眼中，这条陌生画舫上的蒙面美人比满湖的荷花更加引人注目。
周恪站在她身侧，青天白日，荷香阵阵，小船在晃荡，他看着玉飞环，竟然有种身在梦中之感。他从小喜爱文墨，不知读了多少前人的诗文，这时候竟然想不到一句诗来形容身边这位姑娘。
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这诗说的是荷花，他身边却站了个洛神。
“姑，姑娘，”他道，“我们素未相识，你闯入我家中强掳小生出来，只为了带小生来看花吗？”
昨夜三更，他本来好好地在家中读书，点灯熬油之际，墙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他尚未察觉，犹自打了个哈欠，就觉颈后一疼，眼前便黑了过去。等他醒来，就是在这条装饰华丽的画舫上。他在船上摸索了一阵，四处皆是生平罕见的珠宝珍奇，他惊叹着走出船房，一位蒙面的白衣女子一言不发地站在船头。
他上前想询问个究竟，恰逢湖面上的清风吹开这名姑娘的面纱，他霎时间便如遭雷击，怀疑自己是否尚在人间。不然面前这如狐如仙的佳人，又该从何而来？
周恪原本满心的愤慨，全然消失无影。
他自幼丧父丧母，靠族中一位长辈抚育长大。他颇有几分读书的天分，在抚养他的长辈去世后就搬了出来独自读书，想要考取个功名。他虽然家无薄产，所幸那位长辈临去时赠了两间良铺给他，还算衣食无忧，也可以供他平时的纸墨书费。既不是富豪之家，也无权贵可言，那这位姑娘掳他出来，莫不是，莫不是看上了他？
大抵天下的男子，总有种莫名的自信，好像是美女就要看上他一样，所以坊间才会有那么多佳人才子的小说，大家闺秀总要青睐无权无势的寒门小子，江湖女侠会爱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大的危险，只要对方是个女人，如果还是个世间难得的绝色佳人，那危险也成了艳遇。
凉风吹来，周恪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三分。他再次望向被面纱遮的严严实实的女人，眼里多了几分希冀，他多想他的眼睛能长出一双钩子，可以把这姑娘的面纱撩开。
玉飞环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撑着一柄竹伞，看着湖面出神。奈何周恪的眼神太炽热，她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于是决定把他打晕。周恪只是她用来钓鱼的鱼饵，鱼饵只要还是活的，就不怕鱼不上钩。
只听一声闷哼，周恪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好在这船上都铺了上好的波斯绒毛地毯，他倒下去也不会受伤。
周遭花开成海，四下无人，鱼儿还未游过来。玉飞环难得放松了下来，她深吸一口花香，再慢慢地吐出来。
自从阿文死后，她一直都是紧绷着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沉默着逼近她。她难以忍受这股焦灼，为此甚至求助于十分不想看见的未婚夫。
客栈、酒楼、妓馆，这三处地方是打听情报的好地方。云来楼无愧是大梁第一大客栈，夏时雨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第二天傍晚她就得到了有关找到周信芳的重要情报。
周信芳来去无踪，但是每年他都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云来楼的人不分昼夜四处查探，总算找到一个叫做周恪的年轻书生。
周信芳从来没有出现在周恪的周围，哪怕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们也从来没有相遇过。但是白溪乡这么个小地方，周信芳每年都来，没有道理和周恪一面都没见过，哪怕是偶遇。
除非，是周信芳特意避开他。
玉飞环没有其他线索，只好将信将疑地把周恪捉来，希望能借此引来周信芳。如果周恪真是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他应该会派人时刻注意他的去向。
然而鱼饵下水很久了，大鱼却迟迟不来。
“难道只是个误会？”玉飞环喃喃道。她等待了太久太久，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有用的线索，但看来却似乎没什么用。
夏时雨曾安慰她道：“他们也只是猜想，如果这条线索错了，我再找给你就是了。”
玉飞环闭目，仿佛还能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记得你很喜欢荷花，晴照湖的花每年都开的不错，初发芙蓉，清香袭人。你正好可以去看看。”
她睁开眼睛，面前除了满池碧波芙蓉，哪里有那人的身影。她叹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忽然，她眼前的荷花动了动，一个湿淋淋的脑袋浮了上来。
这是一个面目俊秀的少年，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他的眼神清澈而透明，所以尽管他的目光灼灼，玉飞环也没有反感。
他的头上还顶着一片荷叶，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少年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花，不够漂亮。”
她的语气淡淡，哪怕水里钻出一只水獭来问她问题，她的语气恐怕也不会变。
少年的目光专注，他说：“在你面前，没人会说这花漂亮。”
他的眼神和周恪看她时不同，里面没有欲望，只有纯粹的欣赏，还有满足和喜悦。
玉飞环笑了，因为她要钓的大鱼可能上钩了。
少年摘下头上的荷叶，伸出手要递给玉飞环，“这个送给你。”
“有花，你为什么要送我叶子。”
少年狡黠一笑，道：“你这么美，送你花的人一定很多。我送你叶子，你才会记得我。”
“我在下面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一片。”
玉飞环并不伸手去接，她温柔地问道：“不需要这片叶子，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一定会记住你。”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仰着头看她，猫眼一样的大眼睛里承满好奇，“我现在又不想你记住我了，我想知道你叫什么，住在哪里。你会告诉我么？”
玉飞环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道：“我从来不对美女撒谎。我姓周，上信下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晴照湖·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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