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旧怨·杀人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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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凝荷不过眨巴了两下眼睛，中年人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金澄澄的算盘。他的算盘不过成年男子一个巴掌大，小巧玲珑，每一颗算盘珠子上却都镶满了锋利的尖刺。
老板娘圆滚滚的身材异常灵敏，金算盘朝她扑过来，她便顺势一翻，隔着灶台冲金算盘骂道：“老娘杀的人早都数不清了，谁知道你哥哥是哪个短命鬼！”
见一击不中，金算盘收回兵器，愤愤道：“十五年前山东井巷庄，陈家一家五口的命，你还记得吗！”他右手一翻，算盘珠子便都转了起来，“杀人偿命，总算老天开眼，叫我寻着你了！”
老板娘心中一惊，她年轻时仗着一双掌上功夫，杀人如麻。只要有谁稍稍不如她的意，她便痛下杀手。金算盘说的十五年前井巷庄之事，她已记不大清了，可看金算盘言之凿凿，想来又是一桩她年轻时造下的杀孽。
金算盘又道：“可怜我那哥哥，丝毫不懂武艺，只是因为招待得不够殷勤，便被你取了性命！连我嫂嫂同三个侄儿，你都不肯放过！”
他的眼珠都开始泛红，咬牙切齿道：“他们只是孩子和普通妇人，你要杀人，为什么不去杀别人，要来杀我的亲人！你既然杀了他们，就别怪我今日和你不死不休！”
金算盘手中的算盘珠子越转越快，老板娘却是一片漠然。她看着金算盘，皱纹满布的脸上全然不屑，道：“老娘杀人，从来没有后悔过！金算盘，我杀了你哥哥一家五口，你要找我报仇，合情合理，咱们手底下见真招吧！”
金算盘哈哈大笑，可这笑声里全是悲愤，道：“好得很！我今天就是把命丢在这里，也算对得起我哥哥了！”
“不过！”老板娘紧紧地盯着金算盘，“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在这里隐居了十几年，自认没露出半分行迹，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杀人蜂’？”
金算盘道：“……十五年前，我得知哥哥一家惨死，验过尸体后发现他们都是死在一种毒针下，就是‘杀人蜂’的‘黄蜂尾后针’！我从荆湖路赶到山东，又从山东赶往惠州，一路搜寻你的踪迹！这十五年来，我处处打探，终于叫我探听到你的一点消息……”
“你的真名叫做林袅袅，是京城人士，三十岁那年亲手杀了你的夫婿雷涛后不知所踪……哈哈，你逃到荆湖路来，居然不改你的姓氏，虽然容颜大变，却还让人家喊你雷婆婆，活该被我看出来！”
“起初我只是怀疑，直到那天来喝茶，我发现你的锅铲上头木制的部分，都是一圈一圈的针眼……”
“够了！”老板娘猛然喝了一声，右手在灶台上一拍，那柄巨大的锅铲便倒转了过来，果然见上头都是一圈一圈的针眼。
金算盘一看那密密麻麻的窟窿眼儿，便显出三分的忌惮来。他脚下后退三步，举着算盘至胸前，嘴上却道：“怎么，被我戳到痛脚了么！你这么一个狠毒的婆娘，怪不得雷涛不要你！你就算把他杀了又怎么样，还是没人要你！”
老板娘不与他废话，双手在铲子上连连拍了五下，便见五道银光从空中划过，射向金算盘的面门。
这五道银光来势汹汹，速度之快，金算盘眼皮一抽，这道道银光已经冲至他的面前！
情急之下，他只能用算盘去挡，银针撞上算盘珠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轻不可闻的银针落地声之后，金算盘半跪在地上。
他捂着左肩。
血，渐渐渗出他的蓝色袍子。
“‘黄蜂尾后针’果然厉害……”
金算盘用他的兵器格开了老板娘的五枚银针，有四根毒针插进了地里，还有一根却插进了他的左肩。
如果雷婆婆的暗器没有这么快，哪怕是慢上一点点，金算盘格开最后一根针的角度就不会偏上这么半分。
他就不会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受伤就是死。
雷婆婆冷笑道：“这是你自找的。”
单凝荷拉拉玉姑娘的衣袖，悄声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暗器。”
玉姑娘道：“老板娘的铲子里有机簧，她拍动机关，毒针飞射出去，依这位先生的身手，是很难躲过去的。他只中了一针，已经很不错了。”
她的语气中居然还有三分赞赏，单凝荷气得撒开手，道：“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斗得同归于尽才好呢！”
单凝荷想起金算盘说要抓她回去做妓，而他的仇家雷婆婆杀人如麻，连孩子都不放过，这两人都叫她恶心。
金算盘半跪着，问道：“你要杀我？”
雷婆婆放下了她的铲子，慢慢走到金算盘的面前，她的身体有一点佝偻，她的微笑却那么平静，对金算盘道：“……这是你自找的。我归隐十几年，本来是不打算再杀人的，我年轻时造的杀孽太多了……你若是杀得了我也就罢了，可你杀不了我，就别怪我斩草除根。”
金算盘惨白一笑：“没想到，我陈家的香火，居然断在这里。”
雷婆婆眉头一皱：“你没有儿子？”
金算盘恨恨道：“原本是有的，得病死了！”他的目光变得哀痛，忽然低下了头，“我为了找你，常年奔波在外，儿子生了病，我却不知道……”
雷婆婆目光微动，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金算盘沉默半晌，道：“不满三岁就死了，只有个小名，叫阿生。”
雷婆婆笑了，她的眼里隐约泛出水光，道：“原来你的孩子，也叫阿生。”
金算盘看了看她，闷声道：“我听说，你和雷涛有个儿子。”
雷婆婆的泪珠掉了下来，她缓缓地擦掉，道：“我儿子……叫阿生。我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活得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可是，他还没长到一岁就死了……”
茶棚里一片寂静。金算盘仿佛陷入了回忆，只听雷婆婆用她老朽的声音慢慢道：“我儿子出生以后，我就不杀人了。我知道杀人要偿命，我怕别人拿了我儿子的命，所以我不杀人了……别人来找我寻仇，我只是躲……我还吃斋，只希望菩萨能饶过我儿子一命……”
“可他还是死了……那么小，那么冷，硬邦梆的，就死在我的怀里……”
雷婆婆漠然地说着，她的眼泪还在流，可她的眼睛已经如一潭死水。
单凝荷偏过头去，不忍再看，玉姑娘却忽然道：“种因得果，你若不是嗜杀成性，也不会惹下这桩孽缘。”
雷婆婆猛地看向她，一双混浊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眶去，喝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儿子是被别人杀的吗！他是被……”
雷婆婆一下住了口，她擦掉泪水，冷冷道：“和你这个外人，没什么好说的。”又对金算盘道：“……我不杀你，你走吧。我儿子出生时我发过誓，不再杀生，你走吧。”
金算盘霍然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怕我再找你寻仇吗！”
雷婆婆道：“你爱来就来吧。你可以找我报仇，我却不知道要找谁来报仇……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
她神思恍惚，不去管地上的金算盘，慢慢走回灶台后头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旧怨·杀人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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