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星海》文礼

45、昨日重现（5）

　　2035年，第二艘超级飞船升空，顺利开启了远航。
　　“你还会有不好的预感吗，伊莱？”
　　伊莱摇摇头，看着开始变得空旷的广场。两艘飞船离开了，不管是以何种形式，广场上已经减少了对应的成员。第三艘飞船也在远航准备中，一切利乎都回到了正轨。
　　在方舟号的事故后。
　　“有时候，我觉得你才像是个预言家，”伊莱苦笑道，“你那时坚定的眼神就像是早已看透一切……人类的愚蠢与自负在你眼里无所遁形吧？”
　　“伊莱，你知道我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超能力？”
　　“是愚蠢。”
　　伊莱惊讶地看着罗伊，罗伊继续说道，“与你们这些天才相比，愚蠢的人所思所想都更加简单。也正因为简单，所以我只要朝那个简单的目标前进即可，而你们，却会迷失在你们的欲念之中。”
　　“罗伊，你的目标是什么呢？”伊莱想了想，“你以前说过，方舟号的社会形态不符合人类文明形态的逻辑，你是只想要人类文明的健全繁衍吗？”
　　“不，我的目标没有这么伟大，这对于我来说，只是达到目的手段而已。我的目的更加纯粹，更加简单……”
　　罗伊没有再说下去，伊莱也没有再问，只是叹息道，“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学生，罗伊，你的目标究竟从何而来呢？”
　　从何而来？这不是能与人类讨论的问题。
　　那时他在考核的房间中与玛丽亚的谈话只能成为他一个人的秘密，而那个知道他秘密的人工智能，早已被他驯服。
　　他的目标简单而纯粹，他也并不想跟其他人耍心眼，他所说的都是他想说的话，他所做的都是为达到他的目标所做的事。
　　然而却没有人能理解他，甚至没有人能看穿他，即使是以朋友身份待在他身边的伊莱，即使是以所属物服从于他的玛丽亚。
　　所以当他在广场上偶遇阿尔杰时，那双似乎能看到他心底最深处的灰蓝色眼睛，直击他的灵魂。
　　“人类为了生存而制造了飞船，但真正踏入宇宙的那一刻，人类将亲自体验到狂妄的代价。”
　　罗伊也不知道为什么跟阿尔杰说这么多，仅仅因为夜晚的寂寞？仅仅因为这是第一个敢来跟他纯搭讪的士兵？他几乎要将只告诉过玛丽亚的秘密也告诉给这个一面之缘的士兵，他也知道这个士兵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这个士兵却看穿了他。
　　疯子。
　　士兵心中所想，在罗伊面前完全透明。罗伊十分新奇，这是第一个用疯子来形容自己的人，事实上，在船长委员会中，人人都觉得他是表现得最像正常人的船长，毕竟其他人都是天才，天才都是狂傲的，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罗伊不是天才，所以也没人当他是疯子。
　　但这个男人却看穿了他的本质。
　　“这个人，调他来当我的外围警卫。”
　　外围警卫，连自己所保护的人的真面目都无法得知的边缘人员。
　　接受这份工作，对阿尔杰有利无害。事实上他还因此获得了登船特许，即使作为要人警护所面临的危险成倍增长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他听说这名需要他保护的人，正是推进登船许可面向平民开放的核心要员。
　　他所不知道的是，从广场上的那次对话起，自己就处于被人监视的状态。
　　罗伊身边没有设置监察科，因为于他而言根本没必要。
　　罗伊知道了阿尔杰的一切，知道他如何伪造信息混入末日基地，知道他在末日前的一切经历，知道他对自己的真实评价。
　　但罗伊不有乎，罗伊感兴趣的是，这是唯一一个看穿自己的人。
　　将阿尔杰调到自己身边后，罗伊也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是默默地观察着阿尔杰单调的日常，起床，工作，吃饭，上厕所，休息，闲谈，打牌，训练……
　　这个男人单调得简直无趣，这样无趣的人，为什么能看穿他的心？
　　“主人，你对那名士兵投入了过多的关注。”
　　“是啊，玛丽亚，从他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起，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在我的资料里，这种情况通常被称为恋爱。”
　　“恋爱？”罗伊笑笑，“他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而且……这个男人很危险。”
　　“从人类的生理活动上来讲，恋爱也是一种对刺激的追求，或许这种危险正是你想要的。”
　　“你说得对，这大概就是他吸引我的原因吧，但我可不想跟这样的男人恋爱呢，玛丽亚。”
　　“为什么呢？”
　　“因为我和他，都是喜欢掌控主导权的人。”
　　“你是指体位吗？”
　　“不，是精神上的主导权。”罗伊眯起眼睛，“掌控一个人的思想……或许会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吧？”
　　“你的能力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是使用能力多么无趣，”罗伊笑道，“只有自己亲自品味才能获得征服的快感。”
　　罗伊此前的恋爱史太过普通，因为那是他作为普通人生活时的经历，有快乐，有悲伤，却平淡如水，早已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现在的罗伊，即使依然披着无害的外表，那深邃的眼神却会让人胆寒。他的理想从地面上升到了星空，他眼中看到的世界远在星辰深处，而对于这种普通人的恋爱感情，于他而言就像是从宇宙中观望地球上的人类，如此渺小而无趣。
　　“或许，我可以先找个伴，”罗伊想了想，“来到基地已经七年了，回想一下，这七年来我居然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其他几位船长至少都有三名以上的情人，你的私生活确实太单调了一些。”
　　“那就让夜晚丰富起来吧。”
　　话是这么说，但来到基地后，罗伊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到了星海之中。对于人类，他的兴趣已经大大降低。
　　“玛丽亚，替我调出基地内所有符合以下条件的人。”
　　引起他主动关注的阿尔杰并不在他的条件之中，罗伊喜欢文质彬彬的知性型男性，这个喜好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第二天，一位名叫迪夫的律师被一纸调令送入海神号船长办公室，成为海神号船长的特别助理。
　　接到调令的迪夫万分惊讶。末日前，他是一位知名律师，由于一位十分欣赏他的大客户而被调入末日基地，成为飞船时代法律研究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员。在得知了地球的灾难及人类未来的命运后，迪夫开始以飞船时代为目标，计划了自己未来的生活。
　　成为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得到登船资格，在飞船时代的司法机构中获得一席之地，然后逐渐往上爬……
　　但这一纸调令，却让他越过中途的计划，一步登天。
　　站在海神号船长办公室门前，迪夫有些恍惚，感觉一切都并不真实。船长的特别助理？还是那位受到人们尊敬的支持平等权益的海神号船长？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调他一个法律中心的小员工来做助理？
　　得到进入允许后，迪夫终于见到了这位早有耳闻的船长。年轻漂亮的东方血统的男孩，拥有最强大的超能力的船长，不受政客们的期待，却为平民争取到了席位的令人尊敬的时代伟人。
　　能成为这样的人的助理，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吧？迪夫甚至已经重新规划好了他新的人生，如何完成特别助理的工作，如何获得依赖，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如何……
　　但接下来，罗伊的一句话便将他新的人生规划击得粉碎。
　　“我指名你成为特别助理并不是因为你的能力，事实上我并不需要再增设一个相当于保姆的助理职位。我的特别助理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满足我生理上的需求。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个职位，你将获得调任书里提及的所有权益，如果你不愿意，你会被调到我的秘书处工作，享受秘书职位的权益，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回到原来的部门。”
　　为什么选择迪夫？除了类型与性格符合他的审美外，迪夫类似于政客的野心也是他看中的一点。有着强烈愿望的人，才会接受交易，只想安安分分工作的人，说不定会因此而勃然大怒。
　　听到罗伊的话后，迪夫的心里有震惊，有屈辱，有幻灭，有矛盾……但也有动摇。
　　调令上的权益内容实在太过诱人，而且即使特别助理的真实用途在于满足船长的生理需求，却也有能接触到权力核心的日常工作。
　　更何况，看罗伊的意见，他并不打算像其他船长那样正大光明地包养情人，而是设置了一个特别助理的职位来打掩护。
　　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情人打掩护。
　　船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其他9名船长的身边早就毫不掩饰地出入着各种俊男美女，只有这位船长至今没有传出过绯闻。外界有传闻说他钟情于大学时代的女孩，为了保护那个女孩的安全才加入了末日计划。
　　但现在看来，这个传言的真实性尚且存疑，毕竟他挑选的特别助理可是个男人。
　　说实话，如果罗伊直接要求迪夫当他的情人，迪夫可能会当场拒绝。毕竟他还有着一定的自尊和颜面，身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成为船长的情人，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那些靠着色相上位的男男女女，又有哪一个是真正被政圈接纳的呢？在他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迪夫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但如果是以一个关键职位来进行掩护的地下情人呢？
　　一边完成与船长的交易，一边以此职位为跳板来完成自己真正事业上的晋升。即使以后被船长厌弃，只要双方和平分手没有当众撕破脸，他的履历上可是会增添相当精彩的一笔。
　　而且既然罗伊会主动提出掩护方案，也就是说他也不愿意让人知道有一个地下情人的事。这样一来，他们双方在外人眼中的关系也会无比正当，不管是否能得到罗伊在工作上的重用，至少有了这一层明面上的关系，迪夫便可以此为基地发展自己的人脉与政要圈的基础。
　　“你不用马上答复，可以先考虑一下，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项交易内容。如果你同意的话，今晚就到我房间来吧，如果你没有来，明天就可以直接去秘书处报道，或者回到原来的部门。”
　　离开船长办公室时，迪夫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来时恍惚，去时亦恍惚。今天接二连三地受到冲击，迪夫的大脑一片混乱。他在餐厅里找了个隐避的位置坐下，一连灌了三杯冰美式下去，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成为秘密情人，一步登天。
　　就算拒绝，还是可以进入海神号船长秘书处，跟以前的工作相比更加接近权力核心。
　　回到原部门？这顶提议迪夫根本没考虑过。
　　毫无疑问，迪夫确实是gay，而且目前并没有固定恋人。偶尔会找人约会，却也并不频繁，毕竟从调到末日基地后，他就一心扑到了事业上。
　　至于迪夫本人的喜好？这并不重要，船长的喜好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罗伊长得可不差，不，可以说是相当漂亮。
　　总是会比实际年龄更加年轻的东方人的外貌，精致得如同人偶的五官，包裹在船长制服下的身躯纤细高挑，略显柔软的腰肢与笔直的长腿更是让人心动。
　　就算他不是船长，就算他们的相遇是在末日前的普通街道，迪夫也会第一时间被他吸引。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获得权益的同时，也收获了一个完美的情人。
　　迪夫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魅力点非常明了，也十分肯定正是自己的这些特质让罗伊挑选了自己。
　　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整洁的脸庞上戴着金边眼镜，定制的休闲西装中衬衣扣子解开最上面两颗，不打领带，手捧一束热情如火的玫瑰，唇边勾着温和无害的笑容。
　　当夜晚来临时，迪夫来到罗伊的住处，敲响了通往未来的那扇门。